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途,但可以肯定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坐以待毙并不是天戈的性格。尽管他身子发软手足无力,仍然伸出略微有些发颤的手掌,握住了冰魄短刀。
短刀轻轻颤动着,似乎正在安慰他极度疲惫的身心。
天戈轻轻举起短刀,勉强凝聚心神,指向那件发光的物品。
四周温度低了几分,短刀突然又放出淡青色的光芒,离开天戈的手掌,径向那件物品飞去。
碰!二者在半空中相撞,激起了耀眼的强光,天戈与莫文瑞的身子都剧烈震动了一下。天戈口里又再涌出血水。
扑,扑!那件物品被短刀一分为二,纷纷跌到了地上。短刀光芒略减,仍旧继续朝莫文瑞飞去。
莫文瑞大惊失色,说道:“这是什么刀?总座的‘暗夜追魂’原来是被你破解的!”唉,倘若当时总座肯与他交流一下,令莫文瑞知道那件事的真相,他绝对不敢一个人孤身追来,当然更加不会妄自动手了。
莫文瑞不敢再行抵挡,以他的能力,能否抵挡得住实在难说。他迅速转身,施展飘浮术便待逃离这个地方。
短刀在空中方向略改,速度却不稍减,迅速越过不长的距离,正中莫文瑞的后心。
莫文瑞惨叫一声,从离地半米的空中跌了下来,身子挣了几下,便不再动弹了。
半晌,天戈从地上站起身来,缓步走到莫文瑞的尸体旁边,将短刀收了回去。他脚步不停,继续往前走,慢慢消失在黑暗的树林之中。
☆ ☆ ☆
天戈这次受伤颇重。他足足休养了一天一夜的时间,伤势才有较大好转,身体也恢复了大半,基本上能够自如行动了,只是仍不能进行太过剧烈的运动。看样子须得再多休息调养几天,才能够尽复旧观。
这期间再没遇到有人前来打扰,想是统领他们遭遇食人花后,损兵折将,加上法师莫文瑞已死,是以暂时难以找到他了。
天戈计算时间,离开西羽已经足足两天了,倘若再不回去,真担心他那里会出现什么变故。于是不待伤势尽复,立刻动身回去。
临行前他悄悄到食人花所在山谷查看了一下,果然发现了几处盔甲和残肢断骨,还有好些兵器扔在地上,无人捡拾。
一路上他走得并不快。一是因为身上的伤势影响,二是怕再遭遇到统领等人,三是前天身中炼狱之时,由于仓促奔逃,并未细细辨识道路。是以又多花了大半天的时间,直到第三天接近傍晚时分,才找到那天安置西羽的那棵超级大树。
他心里颇有些沉重和担忧。莫文瑞临死前曾说出“总座”、“暗夜追魂”的字眼,令他暗暗惊心,原来这次青翼白翼的任务,竟然如此要紧,连总座也亲自出动了!幸亏他向来喜欢独来独往,并未与下属在一起,而自己的运气竟然也相当不错,在森林中奔逃了一日,又与统领等人激战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居然并未遭遇到他。
天戈在十六岁刚刚成年的时候,因为种种原因,被迫加入了帝国青翼部队,直到两年多之后,才在一次险死还生的经历之后,终于脱离了这个恶梦地狱般的处所。由于时间不算太长,“工作”也颇顺利并没有遇到过什么较大的难事,未曾“有幸”见到过高高在上的总座,但在日常生活之中,耳濡目染之下,早已听说过无数关于总座的种种离奇恐怖的传闻,一直当他是恶魔一般的存在。
原来那天击杀的怪鸟,竟然是总座的“暗夜追魂”法术变化而成,难怪如此诡异古怪!而自己与西羽进入忘归森林后,就已置身于总座那高明得几近于传说的恐怖法术监视之下,是以不管采用什么避敌方式,仍旧被统领等人越追越近,无论如何也难以摆脱,终于被迫与西羽分开,独自返回以实力相拼。
当时却还误以为是法师莫文瑞做下的手脚,以致于动了想要除掉他以免后患的心思。
这个恶魔一般的人物现在竟然与自己同处一座森林!还是想办法尽快远远避开为是。莫说以自己现在的状况不适合作战,即使是身体康健完好无损,遇上了这样的恐怖人物,仍旧没有太大的胜算。
天戈远远地看见了那棵大树,心中不由一怔。他那远比起以前灵敏得多的“心之眼”清楚明白地令他知道,树上并没有人。
他心中一紧。莫非,西羽终于等不及自己回来,已经一个人离开了?还是,在这期间又有了什么变故,他遇到危险了?
想到那神通广大却至今不知所踪的总座,天戈心中砰砰直跳。他加快脚步,很快来到了大树下。树下枯枝落叶厚厚堆积,但在天戈明净澄彻的心之眼扫视之下,仍能发现其中脚印杂沓,显然,这里曾经到过很多人,只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天戈默默绕树而行,细看半晌,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树上,那个大包裹也正静静地呆在原先放置的地方,与自己离去时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天戈将足一顿,展开身形,迅速攀上了空无一人的大树。
树上,也没有发现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只是,大包裹旁边的那个小包裹,连同里面的地图等物全都不在了。
看样子,西羽不似遇到了追兵,因为倘若如此,他们没有理由不将这件曾经产生出弄伤了好些部属的特殊武器的战利品取走,据说法师日常所用的各类材料,都相当珍贵稀少,大多有钱也难以购买到。只是,倘若他真的是正常离开,因为难以携带而不得不暂且留下了这个包裹,却又为何没有留下什么可供自己查看了解的信息,以便自己前去找寻会合?
这孩子不像是粗心大意的那类人,他这么不吭一声地悄悄离去,莫非是怪自己自作主张地把他一个人扔在了这里,没有征得他的同意,因此又在生自己的气?
天戈注视着那个大包裹,心里暗暗思忖着。他缓缓伸出手去,摸索着那个大包裹,突然,包裹上发出嗤的一声轻响,随即腾起一阵淡淡的黑烟。天戈心中一惊,连忙缩回了手,屏息凝气,两眼注视着那个包裹,静静等了半晌,却又什么事也未曾发生。
天戈心中惊疑不定,有心想要打开包裹细细查看一番,却又担心再碰上什么意料之外的异事,以自己目前的状态,实在是难以应付,又想起神秘而行踪未定的总座,更是心中担忧。正在思忖犹豫间,突然觉得身旁似乎有异,连忙转身,目光所及之处,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四周突然比先前黑了许多,却不像是正常的夜色,更有淡淡的几丝诡异暗云在周围飘浮游荡。一个****漆黑却有一双不时闪动着凌厉光芒的眼睛的人,正静静地站在旁边五六米外的一根粗大树枝上,一声不出地打量着自己。虽然距离很近,他的脸庞却模模糊糊的看不太清楚。以自己比以前灵敏得多的心之眼,竟然没有察觉他是何时站在那里的。
天戈脑子里蓦然想起那天击杀怪鸟时眼前突然出现的那个诡异神秘的黑色人影,心中有些发苦,暗暗叹息一声,轻轻唤道:“总座?!”
总座点点头,算是应承了他的这个称呼,开口冷冷说道:“随我来!”他的声音冷峻得不带丝毫人类的情绪。说罢,总座不待他有所反应,身形已经在树枝上消失,随即出现在树下远处,似缓实快地继续行进着。
天戈扭头看了看那个大包裹,咬咬牙,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紧紧跟了上去。
第十五章 恶魔导师
拔地而起的插云高峰,险峭峻伟,上面山石峥嵘,草木青葱,这是忘归森林东部的第一高峰——挺秀峰。由于它太过陡峭,只在山顶上较为平坦之处,才稀稀疏疏地点缀着几株矮树,其余地方只生长着一些贴地劲草和矮小灌木。整座山峰座落在忘归森林东部较深之处,以天戈惊人的脚程,也在持续狂奔两个小时之后,才最终抵达了这里。
天戈有些吃力地攀上了山顶。由于身体尚未完全复元,这番发足奔跑之下,略略牵动了伤处,脸色有些发白。
天色已经昏黑,四野绿海一片朦胧,起伏不断,柔顺地伏在眼下。总座早已立在山顶的一棵树旁,正背对他看着下面的景色,他漆黑的身形已经完全融进了夜色之中,若非特别留意,根本看不出来。
天戈默默注视半晌,调匀呼吸,这才走了过去,站在总座身旁,只略微靠后了一些,以示对前辈的尊重。
山顶风大,狂风呼啸而来,吹得天戈的衣角发稍狂乱地随风飞舞。总座静静地站在他旁边,却奇怪地不受山风的影响,连发丝也未曾略动一下,似乎他只是个虚幻的影子,本人根本就不存在于这座山顶上。
天戈心中骇异,不知不觉地,他把心之眼全面展开。换了是别人,在天戈心之眼的窥视下,全身上下的虚实明暗,甚至包括表情情绪等,无不清清楚楚,历历在目。可身边的总座似乎的的确确正是一个影子,若隐若现,似有还无,若不是特别留意,更几乎连那最后的一点点影子都不能窥测到。
天戈不禁想到,法术中据说有一种幻术,高明的法师能够运用幻术造出若干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影子,以迷惑敌人。只是幻术不用则已,一旦用出,真假人影必定是两个以上同时出现,倘若击中真身,其它幻影也就消失了。这个道理如同以镜成像,本体不在的话,幻像自然消失。像总座这样只有一个影子的幻术,实在是闻所未闻。
总座忽然开口道:“不是幻术!”声音冷冰冰的,仍旧不带任何感情。
天戈吓了一跳,难道他能够读出自己内心的想法?骇然问道:“什么!?”
总座转过身来,冷冷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又说:“脸色发白,又比我预想中来得要晚一些。你受伤了!为什么?”
这几句话的语气,不如刚才的冰冷,隐隐的似乎还带有一些责怪和失望之情。
天戈不知怎的,心中竟然生出几分惭愧,说道:“晚辈前几天一个疏神,曾被一支‘炼狱’射中……”
总座诧异道:“那些草包居然有这样的能力?这是怎么回事,仔细说来听听。”
天戈心想这事反正瞒不过他,那些下属迟早也会给他一份详详细细的工作报告,于是将前一天与统领等人交手的经过细细说了一遍。
总座认真地听着,偶尔插口问上一两句话,却都问在了关节点上。
听罢,总座说道:“你这人外表刚强,心肠却比较软,偶尔还会被一些莫名其妙的情绪左右。我原本以为,以你的实力堪可作我对手,现在看来,至少还需要再多修行几年。”语气中竟然有几分隐隐的遗憾。
他顿了一顿,不待天戈回答,又冷冷地说:“也许你会不服气,待我仔细说给你听!须知两军对垒,为求获胜,无所不用其极。这种情况下必需保持绝对的冷静,只消一些轻微的情绪波动,就会影响你的冷静和客观的判断。你既能够用言语挤兑统领和昭云,对于此道应该也颇有心得,却为何在袭杀莫文瑞时,不用平日里惯用的兵刃?后来更被那支弩箭偷袭得手,显然冷静程度还不够。至于心肠太软,那就更加显而易见,以你的身手而言,经过几次袭杀,那些人应当至少被宰掉三分之一才对。倘若最初以这样的手段立威,那群草包必不敢放胆来追,也就没有后来的危险遭遇了。”
总座的这一番说话,天戈一一听在耳里,心中不得不承认,他的分析的确很有道理,可是倘若需要以那样的杀人手段立威,自己却又无论如何做不到,而且也没有这个必要。天戈的心中更生出几分怪异的感觉。自己与总座明明是敌对的关系,他却谆谆诱导,宛若一个耐心的长老和开明的上司,正在训导自己的学生和下属;而真正是他下属的那群人,他们的生死却似乎丝毫没有放在他的心上。
至少直到现在,总座还没有认真向自己打听,在这次冲突中,他的那群下属究竟死伤了多少人。
总座冷冷地说完这番话,见他一副不太以为然的样子,说道:“对于我刚才的这一番话,你心里有什么疑问,何妨说来听听?”
天戈想了一想,问道:“正如总座所说,我的确不够冷静,还会被情绪左右。可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最近十年来,我也常常寻求各种方法,希望能够将感情的重负彻底抛开,得到真正的轻松和解脱,不过每次都在暂且解脱一阵子后,又以更加迅猛之势再度袭来。可见感情是人天生就具备的,它既然已经产生,就需要适当渲泻,对它太过抵防并不是一个妥善的方法,犹如筑堤防川,总会有支持不住而崩溃的一天。”
总座点点头,眼里露出几分赞许之色,说道:“防情之道,犹如筑堤防川,你能明白这个道理,很是不错。其实不仅仅是感情,任何事情都是这样,过于敌视或者爱惜,都会导致变故而最终事与愿违。所以,真正能够控制情绪的有效办法,正在有情与无情之间。”
天戈思索道:“有情与无情之间!”
“似有情,实无情。其实一个人是否冷静,与他有没有产生情绪并无必然的联系,情绪归情绪,冷静是冷静。”
天戈听到这里,忽然想起那天从水沟中坐起身来时,那种淡然自若的旁观者的体验。当时万千过往之事涌进心底,他却没有任何恼怒或者哀伤得难以抑制的感情,它们并不妨碍他观察与把握周围的任何动静。他的心中若有所悟。
总座见他这样,便住口不再说话,转过身去,继续看着四野的山川林木。
天色已经全黑,月亮升起来了,清泠的光辉照耀下,澄彻的夜空一片明净。放眼望去,广阔的忘归森林黑黝黝地伏在山下,一直绵延到天边,似若无穷无尽。
天戈眼望夜空,追忆着那天的体验和感觉,忽然觉得它与当前的情景很是相似。广阔的森林黝黑绵亘,无穷无尽,如同自己那一直难以释怀的过往,不过,它们并不影响晴空的澄彻明净。其实,只消如同那夜空中的月亮,站立在一定的高度,以冷静的旁观者心态看待自己的过往之事,自然就脱离开了身在林中的苦恼和困惑。一时间,那种极度的宁静和淡淡的喜悦之情又充满心臆,他心里一阵感动,眼中一热,竟似即将落泪。
不知过了多久,天戈突然间又回过神来,但觉神清气爽,身心舒畅,身上的那一点点小伤,竟然已经不药而愈。
“前辈高明,天戈受益非浅!”
“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你既然已经明白,只消时时留心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