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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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芳华-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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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之后,蒋晨东开始与静宁公主走近,从初时闲聊几句,到后来发展成了静宁公主喋喋不休地说着在京城的大事小情,无意识地控诉霍天北的倨傲无礼、顾云筝的恃宠而骄。

她只是有些不甘有些懊悔,懊恼自己怎么会对一对儿狼狈为奸的夫妇温言软语。

蒋晨东对于她这么迅速的转变,在初时并不能深信——笨到这个地步的人,他一生中并没遇到过,她是唯一一个。后来慢慢地才开始相信了,由此,蒋晨东不难想象到元熹帝估计平时也是不怎么用脑子的人,不然如今怎么会让霍天北一手掌控朝政。

相信之后,事情就好办了。

蒋晨东又耐着性子哄了静宁公主几日,便对她提出了一个要求,要她写信给皇上,告知她身在漠北,已成为他的发妻。

静宁公主高高兴兴应下,当着他的面写好了书信,在信中也没忘记提及百姓都说霍天北滥杀无辜残暴绝情到令人发指,言之凿凿地告了当朝内阁大臣霍天北一状。

于是,蒋晨东觉得这女子真正有些好处,笨的时候能把人气死,给人惊喜的时候便超出人预料。

**

元熹帝收到静宁公主信件的时候,已经入秋。

看信的过程中,他脸色变了又变。看到静宁指责霍天北的话,暗暗申斥一句这个傻瓜——说什么又有什么用?除非你有足够的证据指证霍天北想要替他当皇上,否则说什么都是白废话——说什么都改变不了如今霍天北已经在替他当皇上这个事实。

云凝是陪着元熹帝一起看完这封信件的,之后惊慌地问道:“这可如何是好?静宁公主竟已委身给蒋晨东,那么蒋晨东不就是当朝驸马了?可是他是叛臣……静宁公主写这样一封信的意思是什么?她也没说清楚,唉……真是急煞人。”

“什么意思?”元熹帝不知道云凝是在装傻,便神色凝重地对她解释道,“当然是她见异思迁对蒋晨东心生爱慕了,这信件不论是蒋晨东要她写的,还是她自己要写的,都是想要朝廷招安,将两个人请回京城,给蒋晨东一份锦绣前程。”

“那……怎么才叫锦绣前程呢?”云凝继续装痴做傻,“要让蒋晨东手握实权么?”随即沉默片刻,现出城府,“如今朝廷中大事小情皆由定国公做主,要是有一个权臣入朝,并且一心辅佐皇上的话……”

元熹帝苦笑,“那样的人,怎么会一心一意辅佐我……”这些事就算是他不想记住,脑海里也装着无数前例。

云凝非常反感偶尔聪明的元熹帝。

接下来,元熹帝却是话锋一转:“不过,朕已有耳闻,他与霍天北有宿怨,若是让他进到朝堂,想必会千方百计地与霍天北作对,这样一来,倒是能帮我拖延个三五年的时间,甚至会更久。”说到这里,眉目舒展开来,扬声唤人,“拟旨!”

云凝如释重负,笑颜如花。

**

静宁公主的信件之所以能抵达元熹帝手中,必将得到霍天北的允许,否则元熹帝怕是要被蒙在鼓里很久。

霍天北知情,燕袭又在宫里逐步安插了眼线,顾云筝也就在同时得到了这消息。

她思忖多时,想到了元熹帝会给予蒋晨东怎样的答复,当夜去书房寻找霍天北,直言道:“你不会坐视蒋晨东入朝为臣吧?”

霍天北摇了摇头,“他想得很好,却不能如愿。”

“你因何断定?”

“不为何。”霍天北打趣道,“你何苦整日里关心这些事,不如操心些别的事情。”

顾云筝深凝他一眼,良久叹道:“我在怀疑你从静宁公主被劫持时就知情,只等着蒋晨东上钩。真是可叹,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霍天北沉默。

沉默的意思有两种,可以是默认,也可以是否认。

“如果有些传言是真的,如果静宁公主是云凝同父异母的姐妹,如果静宁公主是我云家人——如果你事先已得知这些,是不是也会坐视不管?”

霍天北手中的笔一顿,抬眼看了看她,又垂下眼睑,不想骗她,便如实道:“是。”

“不论静宁是谁家人,在你眼里都该死,对么?”

“对。”霍天北一心二用,一面批阅奏章一面回道,“有些人,即便是你家族中人,即便是你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也没有存活于世间的必要——只会添乱为人所用的货色,我为何要仁慈相待?就如云凝,在我眼里,她早已该死上十次八次了——你在意至亲就好,这些家族中的堂姐妹,实在不需留有仁心。”

顾云筝早已料到他会这么答对,听到后也不失望,微一颔首,“我回房去了。”

“生气了?”

“没有。”顾云筝轻笑,“回房去将我没必要留着的仁心收回去。”

霍天北半信半疑,抬眼看去的时候,她身影已到门边。

一面处理政务一面思忖,最终他下了结论,认为她是自心底认可他想法的,唯一介怀的只能是怀疑他从初时就知道静宁公主被劫持却坐视不理。

他知道么?

答案只有他知晓。

他就是这么一种人,偶尔会有超出寻常人的耐心,偶尔的残酷亦会超出寻常人的想象。

不论是哪种情形,他要她明白,并且一步步接受。毕竟,他的世界之中,容不下多少仁慈。

他仅有的仁慈、耐心,都已给了她及她之前在意或给予她帮助的人,这已是极限。

**

顾云筝倒是想认真思索霍天北对于静宁公主之事的态度,想确认他是不是在第一时间就知情,却没有时间。

回房没多一会儿,燕袭过来了,道出这些时日的进展:“属下已经可以确信,静宁公主是太后与云文渊的孩子。”

“因何可以确信?”

“因属下逼供当年服侍太后的太监、宫女,更曾私下里抓获了祁连城几名手下……”说到这里,燕袭很有些心虚,偷眼看了看顾云筝。

顾云筝却为之笑了起来,“这算是艺高人胆大?做得不错。之后呢?”

“之后……”燕袭轻咳一声,“属下觉着祁连城会尽快找属下,他也不出属下所料,很快找了过来,问我想问几个人什么事。我自然就如实相告,他替几名手下答了,说静宁公主就是太后娘娘与云文远的孽种。有了这答案,再加上之前宫女太监的供词,属下想,可以下定论了。”

“人还给祁连城没有?”

“还了,并不曾刁难他们。”

“那就好。”顾云筝强打着精神赞许一句,“辛苦你了。”

“夫人言重了。”燕袭犹豫片刻,又道,“祁连城还送给属下一个消息,说此次静宁公主出事,是因云贵妃而起。”

顾云筝沉默片刻,逸出轻笑,“云贵妃身怀龙子,自然想要找个挟制国公爷的人。随她去吧。”

燕袭道辞退下。

顾云筝以为自己会终夜难眠,却没想到,沾枕头没多久就睡着了。

同样的一夜对于云凝来说,却是个不眠夜。

正陪着元熹帝欣赏歌舞的时候,杨柳轻声在她耳畔禀道:“祁连城要见您,说是有要事相告,此刻已到宫中。”

云凝立时坐不住了,找了个托辞,去见祁连城。

月光下,祁连城看着云凝缓步趋近,不自觉地笑起来,目光锁住她隆起的腹部,“累不累?”

云凝嫣然笑道:“怎么会。”说着话,像模像样地轻抚腹部,“我肚子里的,可是皇家子嗣。”

祁连城冷笑,随后道:“你应该记得吧?我是在你远嫁西域之前才落难的。”

“我当然知道。”云凝不解,“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只是要告诉你,在我落难离开皇城之前,皇家上溯五十年的秘闻我都了如指掌。”

“所以呢?”

祁连城语声冷漠如铁:“所以,我知道贵妃娘娘犯了多大的错,此刻是来落井下石的。”

“那就说来听听。”

祁连城语声更冷:“皇上一定不曾告诉你,他为何仓促间决定下旨将云家满门抄斩,因为他在那时得知了一件事:自幼与他分外亲厚的静宁公主,并非先帝与太后娘娘的骨血。我之所以笃定,是因在落难之前,便知静宁公主不是什么公主,而是你父亲做下的孽。”

云凝后退几步,身形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我一再告诉你行事不要激进,可你从不曾放在心底。”祁连城满含失望地摇头,“你勾结的其实并非蒋晨东,而是他的手下顾衡——这些我事先知晓,霍天北也知晓。你可以想想,能否如愿以偿。”

云凝愣愣地凝望着他。

祁连城笑意残酷,“害人的滋味如何?或许你也不需负疚,因为静宁没脑子,如今若是知道这一切是因你而起,定会万分感激。至于你,就看你怎么想了。”

云凝恍惚问道:“你、你拿什么证明?”

“去问问你的枕边人。他如今指望着你的肚子,对你又实在是一往情深,只要你敢问,他就会实言相告。”祁连城说完,唤杨柳,“找人送贵妃娘娘回宫,你也该回到我身边了。”

杨柳脆声应道:“是!”

云凝看看祁连城,又看看转去唤人的杨柳,再想想祁连城方才言语,一时间险些崩溃。

她歇斯底里地笑了起来。

无人询问缘由,无人阻止。

到最终,她笑够了,笑声戛然而止,却更像是自觉无趣才停了下来。

祁连城与杨柳举步离开时,云凝点手唤道:“祁连城!”

祁连城从容停下脚步,回眸相看。

云凝缓声道:“今日之后,你便是我的仇人。”

祁连城语声柔和:“我从没把你看做亲近之人。不为她一直有心照顾你,我今日也不会前来。”

云凝呆愣片刻,冷笑连连,“那好,日后你与她都是我仇人!”

“但愿你不要如之前那么愚蠢。对手太蠢的话,谁都不喜。”祁连城冷漠甩下这伤人的言语,与杨柳一并离开。

杨柳一直也只是他祁连城的心腹。

在这宫廷之中,他竟似行走在无人之处。

云凝望着他的背影,目光一点点转为怨毒。

为何每次都是他?

为何每一次都是他眼睁睁看着她闹出天大的笑话前来奚落,事先却不给一句提醒?

回到元熹帝身边的时候,云凝落座后便端杯敬酒,笑盈盈问道:“皇上当初为何忽然急匆匆下旨灭我云家?是不是因静宁公主?”

元熹帝全没料到她有此问,一时间满脸震惊。

云凝看着他神色自震惊转为失望痛心,笑意一点点消散,末了却还是与之碰了碰酒杯,“皇上这是怎么了?臣妾不过是说句醉话,您怎么就被吓成了这样?”

元熹帝好半晌才缓过神来,干笑道:“当真是醉话?”

“皇上认为是,那就是了。”云凝柔顺地依偎到他怀里,“不想那些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让皇上稳稳当当地坐在龙椅上。”

“说的是,说的是!”元熹帝频频点头,亲手将酒杯送到佳人唇畔。

其实他要的从来就是随心所欲地吃喝玩乐,以往没有寻到一见倾心不可自拔的人,身边的人便是一换再换,直到如今,他有了她常伴身侧。总是觉得她何事都能站在他立场上考虑,或许是外人眼中的不识大体不顾大局,在他看来,却都是想他所想。

人这一辈子,遇到一个肯相互体谅且愿意携手的人不易,何况她如今放下了家仇,只为与他的日后前程谋取,作为一个男子一个帝王,还求什么呢?

元熹帝这样想着,又亲手为云凝斟满了酒杯。

**

翌日,祁连城命人去传话给顾云筝,告诉她自己昨夜入宫见云凝的事,且告知了他了解的静宁公主的事。

不可避免的,顾云筝当然也知道了霍天北事先就知情这一消息。

听说之后,顾云筝沉默良久,才拿起手边的绣活,片刻后便又觉得乏味,找了本书,窝到美人榻上放任思绪。

霍天北原本以为,她会在今日因着想通或是想不通而到书房找她。

可她没有,终日也不曾涉足书房院。

因着前车之鉴,霍天北回房去与她一同用饭。

顾云筝一切如常,只是在他每次谈及静宁公主的时候便岔开话题,打定主意不说的样子。

末了,霍天北起身去往书房之前道:“你到底是在意还是不在意?”

顾云筝无声一笑,“我在意与否从来无关紧要。该做的你都做了,我还能怎样?”

霍天北沉默片刻,不得不承认她的说法,“的确是。若是横生枝节的话,我只希望你能体谅。”

“这是云贵妃该费神的事,与我无关。”

“但愿你是真的这么想。”

“我也这么想。”顾云筝站起身来,“你去吧,我去与三嫂说说话。”

霍天北倒是想再与她深谈,却抵不过她冷淡的神色,加之又实在是诸事缠身,唯有离开。

也就是在这一日,顾云筝吩咐燕袭:“平日里只要你能想得到且留意的事,不论有何异常,都要及时告知于我。”

她只是明白了一件事——夫妻之间情之所至许下的诺言,对于她与霍天北而言,很多时候是派不上用场的,他有他的评判,她有她的计较,很多时候很多事都能做到心意相通,而一旦有例外,便是大事。

对于静宁公主的事,她真的在意那个人日后如何么?

她不在意。

她不能接受的是霍天北连事先知会她一声都不肯。

像是料定她会理解且赞同,可就算如此,他也不该如此行事。

反过来的话,对于她而言,就是不愿不能接受也要接受,要随着他的步调为人处世。

换做别的女子,兴许会觉得这样再好不过,但是她不能接受。

夫妻之间,总该有一些尊重,尤其是关乎对方的事,总该先一步让对方有个准备再下决断。

而她身边这男人,摆明了是没有这习惯,且不想形成这习惯。小事上总是由着她,可是那又有什么用?点滴累积的温暖、感动、生情之后,就要面对他的随心所欲么?

她不认为夫妻是这样的相处情形。

她记得父母屡屡为了一些大事小事争执不下、屡次争吵,可到最后,总是会有一个人先一步有认错的表示,从而慢慢说服对方,各退一步去面对一些事的决断。

可她与霍天北,细想起来,似乎都不曾真正的吵架、置气,大多时候是当日事当日毕,偶尔相互冷落是为着彼此打算,看似什么也没发生,其实隐患早已埋下。

他没能将她驯化成唯命是从的深宅夫人。

她也没能将他改变成凡事有商有量的夫君。

说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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