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这二百九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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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这二百九十年- 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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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份奏章引起了李治的高度赞赏,他破格召见了当时还没有官职的魏元忠,安排他前往中书省实习。

永淳元年(公元682年),魏元忠已是监察御史,负责李治从长安至洛阳一路的安全工作。

当时关中饥荒,百姓食不果腹,只好铤而走险入了绿林。这群人虽然未必有多少战斗力,但数量极多,出没不定,令人防不胜防。而魏元忠只是一介书生,手头又没有什么机动部队,要保证皇家车队的安全还真不是件易事。

然而老天对他也格外眷顾。临行前,魏元忠在长安万年县监狱中见到一个囚犯,仪表不俗,言谈举止也很有风度。一聊才发现此人居然是中原一带黑道上的大佬级人物。这种人正是毛贼们的克星,于是魏元忠恭敬地请他帮忙护驾。

一路上魏元忠和这位黑道首领同吃同住,不时一起巡视车队。原本觊觎车队财物的毛贼见是老大压阵,纷纷知趣而返,一路上竟十分顺利。

武太后执政时期,魏元忠同样很受赏识。此次担任监军,充分表明了武太后对他能力和忠诚度的信任。

在淮河北岸的临淮,李孝逸军与徐敬业军第一次遭遇,政府军将领雷仁智失利而回。首战失利使得李孝逸一下子患得患失起来,他下令全军坚守营寨,不准贸然前进。

魏元忠对李孝逸的这一决定很不满意,他直截了当地提出:“大军滞留不前,远近皆知。若是传到中央的耳朵里,畏惧避战的大帽子你是想躲也躲不了了!”

李孝逸的斗志被恐惧和勇气共同激发了起来,大军拔寨前进,直抵徐敬业军据守的都梁山。

面临生死存亡的关头,徐敬业所部缺乏组织和系统训练的问题完全暴露。尽管政府军初战失利,但在李孝逸坚定的攻势面前,徐敬业军再也无法抵挡,连战连败,将领尉迟昭被杀,徐敬猷和另一名将领韦超丢下人马连夜逃往扬州。

为了迅速解决战斗,武太后再加封左鹰扬大将军黑齿常之为江南道大总管,与李孝逸并肩战斗。

两军在高邮白塔河两岸对垒。

九天后,白塔河畔狂风大作,风向正对徐敬业军的防御阵地。李孝逸指挥部下乘势放火,在大火的掩护下全力进攻。泰山压顶般的攻势彻底摧垮了反抗军的意志,全军四散逃遁,彻底瓦解。

见势不妙,徐敬业等人狼狈逃往润州,打算经海路逃往朝鲜半岛的新罗政权。

可问题又出现了。你想逃命,但手下未必见得愿意陪你。部将王那相就越想越不对劲,为了不给徐家殉葬,他在一行人逃到海陵(江苏省泰州市)时抢先下手,杀了徐敬业、徐敬猷和骆宾王三名“匪首”,向李孝逸投降。其他人犯也都在被抓获后立即斩首,连同王那相送来的三颗人头一并送往洛阳示众。

自此,徐敬业兵变如昙花一现般匆匆谢幕。

得到扬州捷报,武太后长出了口气,指派左鹰扬将军裴绍业携带诏书前往程务挺军中,当众宣读了程务挺勾结裴炎、徐敬业的“罪状”,判斩立决。同时,夏州都督王方翼也因与程务挺往来密切,又是前废后王氏的亲戚,被摘去官帽押到了洛阳。尽管没有审出什么大的罪状,但本着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走一个的宗旨,王方翼还是被流放到了崖州(海南省琼山市)并在那里逝世。

对于武太后而言,除掉程务挺、王方翼等人是为了保证自己的绝对安全,但对于国家而言却是极大的损失。边防军缺少优秀将领将直接导致防线薄弱,给敌军可乘之机。

东突厥人的反应便是最好的答案。

东突厥各地举办了规模不一的宴会,各部落酋长亲临会场看望了与会的群众,并与群众一起联欢。同时,为了纪念程务挺,东突厥人还为他修建了多处庙宇,出兵前常会前往参拜,以求其保佑本方军队获胜。

话说骞味道因督办裴炎案有功,官拜检校内史兼同凤阁鸾台三品。作为百官之首自然要负起相应的领导责任,可对于属下请示或反映的问题,他的答复永远只有一个:“此乃皇太后之意。”

这种宰相除了浪费粮食还有何用?三个月后,骞大人便被贬为青州刺史。

除了骞味道,其他靠不正当手段上位的崔詧和武承嗣等人也都曾得到过“同凤阁鸾台三品”或“同凤阁鸾台平章事”的头衔。然而在位最长的都不过半年,短的不过月把。

对于武太后而言,国家是自己的,官员自然要任用有才能的。提拔马屁精或是亲戚,纯粹是出于褒奖,有能力的留任,没能力的过把瘾后就该干嘛干嘛去吧。

徐敬业之乱平定后,武太后的战略目标逐渐从巩固权力向治理国家转变。换句话说,此时她的角色已不仅仅是太后,而是更接近皇帝。

第十八章 酷吏横行

垂拱元年(公元685年)5月,武太后下诏:天下百姓,无论出身,均可向政府自荐。若通过了公务员面试,便可直接做官。

为了广开言路,让自己迅速了解基层状况,垂拱二年(公元686年)3月,武太后又下令在朝堂上设置铜柜。铜柜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开一个口:朝东的铜柜为绿色,名为“延恩箱”,负责接收歌功颂德的文章以及百姓的自荐书;朝南的铜柜为红色,名为“招谏箱”,负责接收对政府工作的投诉与建议;朝西的铜柜为白色,名为“申冤箱”,负责接收申冤和申诉的状子;朝北的铜柜为黑色,名为“通玄箱”,负责接收各类关于天文星象和异常情况的“科学论述”。

设立这项制度的初衷应该说是好的,但关键还得看执行。执行过于到位,有时也会变味儿。

铜柜的设计者叫鱼保家,是侍御史鱼承业之子。鱼工程师可能是精力过于旺盛,不仅为太后设计出了铜柜,还曾经为徐敬业的军队指导过武器制造。

于是设计铜柜的人便光荣地成为了第一位死于铜柜的知名人士。

自此告密之风全方位盛行。

开始武太后还有些遮遮掩掩,后来便索性下了一道告密总动员令。

文件名肯定不是叫“大唐政府关于鼓励告密的通知”,但内容无疑便是如此:所有官员,对于报告“机密事宜”的人均不得采取任何形式的阻拦,也不得询问具体内容;必须按照五品官员的待遇标准提供饮食、住宿等条件,并尽快用政府官车(当然是马车)送往神都洛阳。

在洛阳,告密者无一例外地受到了太后的亲自召见。若是告密内容和告密者的临场反应符合太后的心意,便会获得一个不错的官职;若信息无效或诬告,告密者也不会受到惩处。也就是说,只要有人对着官府大门喊一嗓子:“我要告密!”,官老爷们就得诚惶诚恐地跑出来迎接,好吃好喝地招待,一路端茶倒水送到洛阳。而告密者,运气好的能混个官儿当当,运气差的也无非白吃白喝之后遣回原籍,回到家中还可以和左邻右舍吹吹“爷在金銮殿上见到太后了……”之类。

从经济学角度看,告密在当时是一种几乎没有成本和风险但回报却很高的交易行为,但凡是理性的自然人,有几个不愿意的?

于是告密者从全国各地涌向洛阳,官差们天天风风火火地砸门抓捕嫌疑犯,一时间人人自危,个个失色。

机遇总是与危险并存,危机四伏之时往往也孕育着成功的种子。这不,就有那么几位牛人,抓住了机会,成功上位。

没错,这些就是被称为“酷吏”的几位“成功”人士。

其中最有名者当属来俊臣无疑,不过要说这股潮流的倡导者却非胡人索元礼莫属。

索元礼虽为胡人,却深谙汉人心理。在进行了精心的准备后,他顺利得到了太后的召见。

双方的对话,史料上语焉不详,并且说法不一,有说“告事”者,也有说“告急变”者。不管内容如何,他获得太后的赏识倒不是因为告密的内容,而是他的谈吐和反应。太后发现这正是自己所寻觅的“特殊人才”,于是很快索元礼便从平头百姓一个变成了从五品的游击将军。

名为将军,但索元礼并不负责军事,主要工作是坐堂审案。审判的对象,大多因告密而被捕,其中不乏诬告或栽赃。因为只有告密者的一面之词,给审判工作带来了较大的难度。

搁一般人,这或许是个问题,但谁让碰上的是索元礼呢?人家可是有本事的!

如若犯人不招,他就会拍案而起,说出四个字。

不要误会,这四个字可不是电视剧中常见的“大刑伺候”,而是“取铁笼来!”

这个铁笼是索元礼的独家非制式武器。直观地说就是一个笼子,上面开口,仅能容得下人的头颅。被告被关进笼子后,若还不知“悔改”,行刑者便在人头与笼子的缝隙处打入木楔,不断挤压被告的头部,令其痛苦难当,主动招供。当然也有骨头硬的便会被活活挤得脑浆迸裂而死。

除夺命铁笼外,索元礼还有其他发明,例如“晒翅”,即把人固定在木架上,手脚单独系在可以活动的横木上,转动横木使人持续承受痛苦。

索元礼不仅勇于创新,效率更是惊人。据说凡是被带到索元礼跟前的被告,不交代出十个以上的“同谋”是根本无法活着离开的。

考虑到刑讯逼供中意外死亡率持续攀高,为提高工作效率,减少死亡率,索元礼不断寻求工作方法的改进。经他手的不少人为求尽快解脱,便随便招供,邻居亲戚同事同学但凡认识的都有可能被牵连进来,新被告又会咬出更多的“同伙”,这使得索元礼基本上可以保证从一个人身上获得数百人的“重大发现”。

如此高的破案效率和震慑力,让武太后越发相信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索元礼也数次受到太后的特别接见,是当时炙手可热的人物。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后浪更是推前浪。后浪中的佼佼者当数周兴和来俊臣。

为博“业绩”,周兴和来俊臣在诬告——抓捕——审讯的流水线工艺上做了不少改进。除了各式刑具外,被告们还会看到数以百计的原告,愤怒声讨之阵势浩大会让他们的心理防线几近崩溃,审讯工作也就轻松了许多。

事实上,那些原告都是来俊臣等人豢养的地痞无赖。得到指令,无赖们便会在同一时间从不同地点向各级官府告密。这种大规模的有组织集体行动让被告们的辩白显得苍白无力,于是上至太后下至普通百姓都会一致裁定被告罪名成立。众口铄金么!

武太后掌权期间,刑罚的种类也在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酷吏大潮中一波又一波地涌现。除去上面所说的心理战和人海战,还有其他较为出名的刑罚:

“驴驹拔撅”,即绑住被告的腰部,将其固定在柱子上,脖子戴着长枷,行刑者用大力往前方拉拽长枷,以颈椎牵引和木枷与皮肉的摩擦所产生的疼痛来取胜。

“仙人献果”,即被告长枷套脖,双膝跪地以手捧枷,行刑者则不断往长枷上堆放砖头。

其他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儿的,如往倒挂的人脖子上系石头,往鼻子里灌醋等等。

后来,来俊臣等人发现其实审讯可以更文明的,例如审讯前先安排被告参观刑具陈列室,并辅以详细的使用说明。这一招很管用,往往还没等动刑,已有人两腿发软,急忙承认了“罪行”,只求速死。

关于周兴和来俊臣的故事很多也很精彩,“请君入瓮”这个典故便是二位紧密合作的产物。

不过下面要说的却几乎与审讯无关,主要是讲来俊臣的工作结晶——《罗织经》。

《罗织经》是他与别人的合著。传统观念都认为《罗织经》通篇充满了邪恶,是个不折不扣的坏玩意。

确实,从书名来看似乎就是教人如何罗织罪名,而事实上,书里的内容远比这些精彩。

《罗织经》共两千多字,分为十二卷,其中主要是第十一卷《刑罚》和第十二卷《瓜蔓》较为邪恶,讲的是刑讯逼供和顺藤摸瓜。

其他十卷很少提及审讯与刑罚,主要讲如何为人处世(含上下级相处技巧)与价值观取向问题。整书虽是由文言文写成,但因表述清晰、逻辑性强,很是浅显易懂。尽管不是一部劝人为善的布道书,却也算是传统中国社会科学之总结。

为什么这么说?看看下面的摘录就明白了。

人者多欲,其性尚私。成事享其功,败事委其过。且圣人不能逾者,概人之本然也(卷一阅人)。

人主莫喜强臣,臣下戒怀妄念。臣强则死,念妄则亡。周公尚畏焉,况他人乎?(卷二事上)

为上者疑,为下者惧。上下背德,祸必兴焉。(卷二事上)

甘居人下者鲜,御之失谋,非犯则篡耳。(卷三治下)

权者,人莫离也。取之非易,守之犹艰;智不足弗得,谋有失竟患,死生事也。(卷四控权)

人皆有敌也。敌者,利害相冲,死生弗容;未察之无以辨友,非制之无以成业。此大害也,必绝之。(卷五制敌)

世之道,人不自害而人害也;人之道,人不自恕己而自恕也。(卷七保身)

奸不自招,忠不自辩;奸者祸国,忠者祸身。无智无以成奸,其智阴也;有善无以为奸,其知存也。(卷八察奸)

……

这些虽不是出自“子”的口,也没有谈什么崇高的理想抱负,但即使是今天,在社会上混得开的,又有几个是与之相违背的呢?

来俊臣注定要遗臭万年,只可惜了《罗织经》,一份中国社会人际关系学,一份中国社会的真实写照。

之所以重用酷吏,并非武太后不识人,也不是被谗言蒙蔽了双眼。只因为她以一个外姓女人的身份独掌李唐王朝的大权,反对之声随处可闻。为了巩固统治,酷吏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当然,一旦政权相对稳定,酷吏则不可避免地要退居台下。索元礼在呼风唤雨一段时间后,因民愤太大,被登基后的武则天下令处斩,成了女皇笼络民心的牺牲品。值得一提的是索元礼在接受审讯时概不认罪,于是审讯官员微微一笑道:“取索大人的铁笼来!”话音刚落,索元礼当即瘫倒在地,并对所有罪名供认不讳。周兴则在老同事来俊臣一句“请君入瓮”后乖乖服软,被处以流放之刑(结果途中就被仇家所杀)。一度席卷全国的告密之风,随着武太后掌权的时间越来越长而变得越来越不受待见,逐渐在事实上消亡了。当然,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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