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子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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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子风流- 第3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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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新乃是新晋的礼部尚书,嘉靖朝的内阁阁臣和部堂大佬们走马灯一样的换,就是这礼部,几步也是每一两年便要新登台一个。

面对邓通的请求,陈新也是为难,一方面,他不愿意做出头鸟,可是另一方面,同乡求到了头上,若是不做做样子,这可不是好玩的,这要是传回四川,到时候定是人人叫骂,陈家的根毕竟还在四川,祖坟也在,惹得急了,人家什么事不敢做。

况且,出外做官的,往往对家乡会有一些感情,比如在官场上,同乡之间相互提携这是常有的事,否则后世怎么会有浙党、楚党呢?陈新若是做的绝情,将来这四川籍的官员往后谁还肯看他一眼,这不但影响他在家乡的声誉,更可能影响到他的仕途。

可是徐谦不好招惹,礼部尚书虽然名义上,是和户部尚书并列,都是朝中第三号的人物,只不过嘛,因为徐谦任了户部尚书,陈新的地位只怕要往后头挪一挪了,这其实也是没办法,部堂的权利大小固然重要,可是尚书大人本身的实力也非常重要,这个风口浪尖,陈新真的不想出头。

他淡淡道:“杨公是怎么说的,他也是川人,又是内阁首辅,总该出面一下。”

杨廷和乃是四川新都人,陈新当然晓得,这邓通肯定去过杨府。

邓通道:“杨公日理万机,这几日都在宫中当值,极少回家,倒是杨学士在家,他已经说了,这事儿他是铁定了支持的,先让咱们自己闹一闹,等到差不多了,再出面不迟。”

杨学士就是杨慎,几年的磨砺,这杨慎也学聪明了,要压轴出场,绝不做急先锋。

陈新苦笑,道:“那么老夫就去一封书信,给那徐谦,让他无论如何,看在老夫的面上……”

邓通急的跳脚,道:“大人,那姓徐的根本就是要给杨公难看,一封书信有什么用?这种事,唯有给一点颜色才成,户部那边的人,已经有人打了招呼,说是使劲的闹,闹出事来,让他这新官焦头烂额才成。会馆那边,读书人已经炸开锅了,眼下怕是已经都聚在了户部,到时候大人和诸位同乡的大人亲自出了面,这件事就能水到渠成,可是大人若是不出这个头,咱们就算闹得再凶,又有什么用?”

陈新苦笑,邓通的话里话外虽然说的客气,对他礼敬有加,可是他却知道,邓通有点儿赶鸭子上架的意思。

只是这个时候,他拒绝是不成的,一旦拒绝,至少在四川,他陈家就要遗臭万年,到时候死了人,肯定都算到陈家头上,他只得道:“这件事,先看着办吧,你需联络好杨学士,到时老夫和他一道出面。”

邓通得了许诺,顿时笑了,连忙告辞。

出了陈府,坐上轿子,他继续吩咐轿夫道:“去大理寺少卿郑家,让人及早去递上名刺……”

……

户部部堂外头,已经围的水泄不通。

话说徐尚书本就是造势的高手,可是谁晓得,今日居然被人给造势了。

这些愤怒的家伙们一个个疯了一样,一起要户部拨钱粮,不拨就不走。

更无耻的是,这些人既不闹事,也不冲入部堂,却是一个个跪在地上,凄凄惨惨切切的模样,就仿佛徐某人爆了他们的菊花,一片哀鸿。

若是他们闹事倒好,一旦闹了事,顺天府肯定要拿人,这里毕竟是天子脚下,不是闹着玩的地方。可偏偏他们跪着呜呼哀哉的陈情,一副副可怜相,却最是麻烦。

因为你不能弹压,一弹压就是天大的事,也不能赶人,就算赶,也赶不动。

况且户部部堂里的官员,除了一些王学的铁杆,大多数人都和徐谦不是一条心,甚至有人在自己的公房里,一个个就等着看徐谦的笑话。

指望大家同心协力,那是不可能的,因为人家找的就是尚书大人,找的就是徐谦,和大家都没关系,他们也绝不可能帮徐谦出什么头。

形势很孤立,便是连那理报也开始发出声音了,抨击某尚书争权夺利,勾心斗角,不顾灾民死活。这个某字,实在是深得中华文化的精髓,因为虽然用的是某,没有指名道姓,可是傻子都知道,人家说的就是你徐谦,某字现在的代名词也就是徐谦。

坐在值房里,徐谦并没有被外头的事而惊慌失措,反而如老僧坐定,看着一份份各清吏司送来的公文,这些东西,有助于自己熟悉户部的业务,也能分清户部官吏们的职责,虽然知道户部是管钱粮的,可是具体如何管,徐谦毕竟是门外汉。

第六百五十一章:闭门羹

“大人……”

看徐谦依旧无动于衷,河南道的清吏司郎中钱喜心急火燎的进来,道:“外头……外头……”

徐谦放下手中公文,微微一笑,道:“外头怎么了?”

这钱喜乃是王学门人,见外头闹得大,心里有维护徐谦的心思,又见徐谦这边一点动静都没有,自然着急上火,急道:“外头来了许多读书人,一个个如丧考妣,要请大人放下私心,救一救各省百姓,大人,下官以为,这事儿不简单啊,这背后,一定有人暗中挑拨,大人是不是……”

徐谦看了他一眼:“你也知道这是有人在背后挑拨?”

钱喜点头,道:“理应是如此,如若不然,外头这么多人,为何不约而同过来?”

徐谦抚案笑道:“你既然晓得有人背后挑拨,那么本官又怎么会不知道?只不过吗?既然有人要挑拨,想来这还只是开胃菜,外头这些人,不过是一群走卒而已,真正的大人物还没登场呢,他们这是要给本官来个下马威,顺便呢,抹黑一下本官,当然,如果能趁着这个机会,给本官一点苦头,让本官顺着他们的心意去办事,那就更好了。既然他们非要闹一闹,那么也是无妨,且再等一等吧,且看接下来,又会有哪些人登场,不着急。是了,请你将左侍郎请来,本官有话和他说。”

钱喜颌首点头,飞快去了。

他拿捏不住徐谦到底什么心思,不过徐谦既然镇定自若,倒是给了他不少的信心。

过了一会儿,张春便请了过来,这位左侍郎倒是对徐谦礼敬有加,虽然‘政见’不合,不过今日却特别殷勤,一进大堂,立即笑呵呵的道:“大人……找下官来,不知有什么吩咐?据闻大人一直都在看各司的公文,大人虽然年轻,却还要有所节制,不可熬坏了身子。”

徐谦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点着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只不过嘛,本官毕竟是新官,许多事呢,就怕不明白,本官看了这各司的公文,正好有些东西,还要向张大人请教。”

张春听罢,立即道:“大人……请教可不敢当,大人有什么话,直接吩咐就是。”

徐谦淡淡道:“比如说这福建、江西、浙江几省的清吏司,为何负责的事务比河南、山东等省要少的多,不知这是什么缘故?”

张春道:“是这样的,弘治年的时候,因为南京户部没有差事,况且这几道又都是钱粮重地,所以便将南京清吏司和京师清吏司的权柄一分为二,南京户部负责征粮,负责折算,负责考绩,而京师这边呢,只要负责入库等事宜即可。不过话虽是这样说,京师户部毕竟就是京师户部,真正的权利,其实还是掌握在咱们户部那儿只是就近帮衬一下。”

徐谦颌首点头,道:“不过这也不是好事,南北相隔这么远,却是两个衙门插手一个事务,期间肯定会闹出许多乌龙出来。”

张春道:“大人这就有所不知了,南京户部虽然比不上京师户部,可毕竟品级都不低,朝廷这么做,也是照顾的意思。”

徐谦听的哭笑不得,他算是明白了,没有权利就没有油水,所以南京那些靠边站的大员们在南京肯定是要苦逼,所以,为了让他们脚踏实地在南京继续干下去,所以就在户部这儿做点问题,让他们在征粮、折算、考绩上头过过手,也算是隐形的补贴一下南京各部的官员,只是这种不成文的规矩,实在让人觉得傻眼。

某种意义来说,这南京六部本身就是个怪胎,徐谦倒也不想大刀阔斧的改革,就算改革,那也不是这个时候,只是想精通一下业务而已。

问完了这个问题,紧接着,徐谦又拿出了几个问题来问,张春其实一直都在暗中观察徐谦的脸色,他自然晓得徐谦必定晓得部堂外的事,可是他想不通,徐谦为何还如此坐得住。

这件事虽然是他弄出来的,不过他倒不怕徐谦拿住什么把柄,毕竟自己和邓通几人说的只是户部的难处,也没什么敏感的话题。而另一方面,他是左侍郎,左侍郎虽然也是尚书的属官,不过品级只比尚书低那么一点,只要内阁那边不贬他,这户部左侍郎的位置便稳妥的很,就算是皇上想要换人,也没这么容易。

张春耐心的给徐谦讲解了一些问题,徐谦连连点头,随即道:“本官这么多不明白的地方,如今听了张大人的讲解,倒是觉得有些眉目了。”

旋即,笑吟吟的道:“好啦,张大人去忙自己的事吧。”

张春也不和他废话,告辞出去。

张春一走,徐谦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冷笑,他的目光中掠过了一丝杀机。

“找死!”徐谦低声念了一句。

随即又变得淡然处之起来,慢吞吞的看着手头上的公文。

部堂外头,依旧还是哭天抢地,本来这一手策划,要的就是逼徐谦出头,无论徐谦怎么处置,道理总是站在徐谦的对立面。

若是徐谦要弹压,这显然很没有道理,你不拨钱粮赈济就罢了,居然还动手拿人,这简直已经不能用坏来形容了,分明就是天下最大的奸臣,到时候,全京师的官员必定哗然,到时候,有你的苦头吃。

可要是你安抚,你又拿什么安抚,户部有银子吗?没有银子,大家肯乖乖罢休吗?如此一来,那你便是自取其辱,又是作死。

只是大家想过许多可能,唯独想不到徐谦竟是如此沉得住气,人家压根就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该干什么干什么,你能奈何。

偏偏这些人晓得天下脚下的厉害,又不敢有过激行为,于是乎,大家叫的口舌冒烟,跪得腰酸背痛,却只能忍着,依旧还是哀嚎,争取多博得一些同情。

围看的人倒是不少,只是许多人七嘴八舌,却没有人参与。

到了这个地步,让人有一点灰心丧气,徐谦不出面,就制造不出高潮出来,原本大家还指着徐谦一出来,便有人冲上前保住这位徐大人的大腿,闹出一幕人间惨剧,可是现在看来,这出戏只怕要落空了。

邓通并没有出现在现场,不过所有的消息自然都有回报,眼看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也急了,不得不去信给几位大人,让他们出面。

半个时辰之后,十几顶官轿终于来了,众人纷纷让出道路,随即,跪在地上的读书人更是哀嚎阵阵,生怕自己的声音没有听见,大家纷纷道:“大人要为小民们做主啊……”

官轿里的人没有出来,却有人上前递上了名刺,对门子道:“告诉尚书大人,我家老爷会同几位大人拜谒。”

那门子飞快去了。

这些名刺无一例外的落在了徐谦的案头上,徐谦微微一笑,道:“人数倒是不少吗?礼部尚书陈新,唔,杨慎也来了,说起来,本官和他还是老相识……”

“大人是不是请诸位大人……”

徐谦却是冷冷一笑:“谁说要请他们进来?告诉他们,本官公务缠身,不便相见,请他们回去吧。”

门子犹豫了一下,别人你可以不见,可是礼部尚书大人还有翰林侍读学士杨慎也不见,这未免有些不近人情。

只是徐谦的目光严厉,而且态度坚决,门子不敢多言,飞快去了部堂门前,为徐谦回话。

“什么!”坐在轿子里的陈新勃然大怒。

欺人太甚,只是见一见你,你都不见,这还没有拔刀呢,就这般的不客气,这未免也太自大,太狂妄了一些。

陈新气的不轻,而那杨慎更是脸上不客气,他冷哼一声,身为首辅的儿子,又是翰林侍读学士,像他这样的人,除了皇帝之外,到了谁家门前都不得乖乖的有人出来笑脸相迎,偏偏来了这里,竟是吃了个闭门羹,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这姓徐的和看来是官做的越大,越来越目中无人了。

于是乎,所有人一时进退两难,本来嘛,大家打定主意,借着外头的事进去和徐谦洽商,以这个理由,让徐谦乖乖低头,可是谁晓得,人家压根连见都不肯见,一点面子都不卖,难道你还能打进去?

既然不能打将进去,那么是走还是不走呢?本来大家来,许多人都是没有办法,顾念到了乡谊,怎么都得出个头,结果直接吃了闭门羹,反倒让所有人的脸有点端不住了,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人家不见你你便走,又显然有示弱之嫌。

进又不能进,走又走不得,而现在,该怎么办?

第六百五十二章:事急矣

内阁。

已经有人将消息传到了这里。

杨廷和听了奏报之后,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仿佛一切都与己无关。

显然,他是四川人,按理说应该义愤填膺,应当站出来狠狠痛斥一番,只是杨廷和却表现出了谨慎。

杨一清则是不同,他早看徐谦不惯,现在既然有人要动手整治,自然求之不得,巴不得这事儿越大越好。

这么多人围了户部,这便是民心,徐谦不予理会,这就是不能体谅百姓疾苦;至于许多官员拜访,希望磋商,而徐谦却是拒而不见,这又是倨傲,一个这么样的人,既然有了口实,不好好收拾一下,又怎么对得起自己?

杨一清坐不住了:“杨公怎么看?”

杨廷和微微笑道:“有些蹊跷,其一:徐谦一直都不是个安份的人,怎么这一次,竟是如此安份?”

杨一清轻蔑的道:“无非是平时整惯了别人,今日以彼之道还治彼身,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而已。”

“是吗?老夫却不信,若他当真如此,老夫早就不足为虑了。再有,他这个人,做事其实很是谨慎,就任尚书之前,早已将部堂里的人和事都已经摸清楚了,怎么可能陷自己于被动,他不是这样的人,老夫预料,或许这是他示弱于人,又或者是有其他主意,无论如何,不可小视。”

杨一清对杨廷和谨慎的态度很不以为然,一直以来,杨廷和都太过谨慎,可正是因为这些谨慎,才使得内阁越来越被动,现如今徐谦已经成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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