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小领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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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小领主- 第2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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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趯与祈午闭目回忆,而后不约而同的回答:“魏氏尚武,最畅销的商品是各种武器与铠甲……常务的意思是说,韩氏商人卖的货物,价值不如魏氏的高,所以韩氏比不上魏氏。但,怎能用货物的价值来衡量这一切呢?”

赵武插嘴:“他的意思是说:韩氏商人卖的货物,技术含量不如魏氏。”叔向欣喜的点头:“技术含量,对,我想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

赵武继续解释:“虽然魏氏的道路比韩氏齐整,要归结于横穿境内的国家大道,但除了道路之外,诸位还可以看看韩氏的村落。魏氏这几年,半由魏氏家族出力,半由武士自己出钱,已经把居住的房屋翻新了,领地内土木建筑基本见不到了,农舍多数是巨大的石块,修建成堡垒状况。仅从居住条件上来看,韩氏不如隗氏。”

祈午点头:“这一点我承认,但魏氏紧靠前线,领地里多有山粱,石块容易采集,所以魏氏的人有改良住宅的需要。之前秦军两次入侵,烧毁的全是土木房屋,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当然有修建堡垒型石屋的需求。而韩氏从来没有受过外敌骚扰,加上他们地处大平原,采集石块不方便,修建石屋的需求并不迫切。再加上,他们现在的屋子都是祖先留下的,翻新一下也能居住,仅仅从这一点说韩氏不如魏氏,恐怕过于牵强了。”

叔向马上追问:“不管怎么说,修建一座坚固的石屋,也是需要钱财与人力的,韩氏的钱没有用在修建祖屋上,他们的钱用在哪里?你瞧,路边也有卖铠甲的商人,但他们的铠甲多数是皮甲,要比魏氏的铠甲轻薄。你瞧那位卖剑的,他卖的剑也要比魏氏薄而短……剑如此、铠甲如此、住房如此、道路如此,贩售的商品如此,韩氏百姓的钱在哪里?”

张趯犹豫的回答:“魏氏有力量整修房屋,修建道路,那是因为他们经过不断的战争,掠夺了大量的俘虏。而他们的兵器铸造技术,也是因为掠夺了别国的工匠,才获得普及与提高的。”

叔向拍手:“这就是原因!两位大夫计算一下,这些年来,韩氏出战的频率多,还是魏氏出战的频率高?韩氏因为先元帅与现在副帅的庇护,他们躲过了大多数对外战事,当然,他们也因此丧失了对外掠夺的机会。

两位想一想,我晋国凭借管仲理论,修改治国方略之后,我们是怎么强盛起来的?国虽小,好战必兴,忌战必危!我们是从(晋)文公打垮楚国,开始走向强盛的。人常说农夫是最好的士兵,韩氏空有数目广大的士兵,却因为身处于肥沃之地,农夫生活安定,而不愿对外开拓,以至于丧失了发展的机会。

现在如此,将来呢?魏氏雄心勃勃;智氏身在南方,眼中盯着整个楚国;而范氏贪婪成性,从不肯放过半点发展的机会;中行氏性格坚韧,好战如狂。除了韩氏之外,其他的家族都尝够了对外扩张的好处,再发展几年,韩氏还有出头之日吗?”

叔向用预言家的姿态说了这话,他预言的大部分情况都在以后的岁月里一一应验了:比如他说韩氏粮产量高,农夫因而容易满足,缺乏奋斗的欲望,这几乎是战国时代韩国处境的描述。在整个战国时代,三晋的土地上,先是魏氏咄咄逼人,而后是赵氏奋力抗击秦国……而韩氏,在战国的历史中,只屡屡记载着每当魏国与赵国缺粮时,不约而同地向韩氏借粮的记录。

韩氏粮食足,在战国是有名的,但韩氏士兵怯懦,在战国时代也是知名的。原因在于韩氏粮足,百姓容易满足,扩张欲望不强烈。反过来,因为他们粮足,想要诱惑他们放弃安逸而稳定的生活,走向战场搏杀,所要付出的代价也要足够大。这也就是韩起之后,历代韩氏宗主懦弱的原因。春秋早期,农兵是战场主力;但等到了战国,农夫成了配角,职业武士成了战争主力。也许,其中原因之一就是农夫的容易满足性。

不过,叔向预言韩氏将衰落,但他忘了人世间还有一种奇怪的东西,叫做“运气”。韩氏士兵的怯懦在战国时代是著名的,但韩氏的狗屎运却让列国君主想起来,就恨不得以头撞破墙。在晋国诸家族中,韩氏是最软弱的,但正因为他们的软弱,韩氏跟各大家族关系都很好。真实的历史中,智氏想攻击赵氏,首先想起来跟韩氏商量;而赵氏想抗击智氏,在智氏包围晋阳城三年的情况下,也首先想起与韩氏沟通…

人缘好,没办法。老狐狸韩厥留下的生存技巧就是谁也不得罪,韩氏秉承这种理念传家。到了战国时代,魏、赵两国虽然彼此看对方不顺眼,但列国中谁要攻击了韩氏,来救援的一定是魏赵。在两位铁杆盟友的庇护下,韩国懦弱的生活在战国,啥都不用做就成为战国七雄之一……这种运气,想起来,令人嫉妒的发狂。这一点,在场的除了赵武隐约知道,无人了解……但赵武绝不会说出去。

叔向谈兴上来,坐在战车上,用对待后生晚辈的态度,指点着道路两旁的基础建设,一一评点着韩氏的得失,指出韩氏应该怎样发展,两个后生晚辈听得心醉神迷,祈午听得不过瘾,还随身掏出小本子,郑重其事的记录下来:家族发展第一要务,不能光偏重农业,还要学会对外扩张……

一行人边走边聊,五日后抵达韩城。韩起早已经等的急不可耐了,见到赵武,马上说:“我等待去挖坑,已经等很久了,你怎么才来?……嗯,楚国已经被你打服了吗?完全被你打服了?”

赵武点点头,安慰对方说:“阿起哥,楚国真的没力量再战了。在连续两次大战中,楚国的青年不是战死就是被我俘虏,他们连健壮的妇女都派遣上阵了……当然,这些健壮的妇女也被我俘虏了。如今,楚国就是想打,他也找不出可以战斗的士兵了。”

韩起长长出了一口气,抖动着一身肥肉,用小萝卜粗的手指拍拍胸口,满意的说:“那我就出征了,先驱可以出发了……对了,这次你准备挖多大的坑?”

韩起问的是盟誓的情况。盟誓,就是一个坑。当双方草签协约后,盟誓双方首先做的是画一个四方形的区域,在四方区域外围设置四尊神像,这四尊神像称之为“方明”,象征着四方神灵。然后,双方从方明的脚下开始挖坑,挖的坑要足够深,以便掩埋盟誓所需要的,记录誓词的玉版、玉璧、牺牲、盟书;坑的北壁还要再掏一盒,用来搁置玉币。

这些工作干完之后,双方开始填坑。然后在坑上修筑高台,等到盟誓的时候,双方还要在高台上宰杀牲畜,祭告苍天。盟誓的仪式当中,挖坑埋誓词,是请大地做为誓词的监督人,这一动作叫做“后土”;而修建高台祭告苍天,是为了让誓词抵达天庭,让上天来监督双方遵守誓约。所以,誓词的起首惯例是四个字:“皇天后土……”

在上古时代,“后”是帝王的称号,如大禹的儿子启自称为“夏后氏”,还有传说中射日的“后羿”等等,所以,“皇天后土”这句祷词,就是把天地当作至尊无上的“皇”与“后”用来尊敬。

第二百七十一章 我有了新的战争目标

说到“后”,赵武瞥向了韩起身边立的一个人。韩起爱结交朋友,此人一副秦人的服饰打扮,身材高硕而修长,一举一动充满了贵族气质……此人现在叫做“秦后子”。

秦后子是来晋国之后,新改的名字,他原来被晋人称之为“公子缄”。但因为他是出逃的,所以失去了公子的称呼,改称为秦后子,“后”在这里依旧是“君主”的意思。这个名字其实带有讽刺意味,《左传》说他在秦国“如二君于景”,意思是:在秦景公时代,他与秦景公并列,仿佛秦国存在两位君主。

公子缄在秦国被称为“伯车”,这个称呼不是他的名字,是个绰号,意思是“秦国第二战车”,这个绰号跟“秦后子”的含义相同,都说他的身家等同于秦国国君。公子缄还有一个名字,叫“子针”,这是他最后返回秦国之后,秦国人对他的叫法。

赵武见到秦后子,表情很惊讶:“后,你怎么出现在这里?难道你打算追随副帅,南下造桥?”

秦后子拱拱手,谦恭的回答:“我来韩地,是打算修造蒲津桥,这些时日以来,蒲津桥已经大致修好。”

叔向在一旁赶紧补充:“秦后子一个月建成蒲津桥,寡君因此将裴地(今山西省闻喜县一带)封给了秦后子。”秦后子被封于裴,由此他成为天下裴姓的始祖………这倒跟真实的历史相同。

“一个月建成蒲津桥,太令人震惊了。该封,君上这次做的干脆!”赵武连声感叹。

韩起拍了拍肚子,插话说:“蒲津桥刚好位于韩城之南,我大军从此地出发,正好跨过蒲津桥进入王野(周王室的田野)……嘿嘿,从今往后,我韩氏才是通向南方的交通要道。小武,你家的商队从我韩氏过,过路费我给你打折。”当今天下,还胆敢称赵武为“小武”的,只有韩起一人。

赵武转过身去,吩咐叔向:“你去考察一下蒲津桥,如果这座大桥确实牢固,那么就按预定方案,在黄河沿岸修建十座,要彻底贯通黄河南北。”

秦后子拱手,礼貌的问:“预定方案?我可以了解一下什么是预定方案吗?”

叔向解释:“按我们执政府新出的工程承包方案,像造桥、修路这样的大型工程,本着谁出力、谁投资、谁收费的原则,修建人有权设卡收费。当然,大道通行权在于国家,所以,凡是军队调动出行,修桥人一概不得向军人收缴费用;而普通百姓,只要身上不携带货物,或者随身物品不超出规定数量与体积,那他就是平常走亲戚会朋友,也可以免费通行。唯独商队不在其内,凡过往商队都必须向桥梁道路所有人交纳通行费,以便补偿修建人修建费用、以及维护费用。”

秦后子来晋国的时候,携带的财物超过一千车,这么多的财物,也不知道他怎么一路招摇带入了晋国……当然,如此多的财物能顺利带入晋国那也是他哥哥秦景有意放手。也许秦景公知道弟弟出逃的消息,心里正在偷着乐,所以通知秦国关卡,默许关上对秦后子放行。秦后子有钱,听到晋国这项规定,他眼前一亮,赶紧表态:“我修桥之前,竟然不知道伯国有这项政策……既然如此,我可以多修建几座桥梁,不知伯国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吗?”

韩起瞥了秦后子一眼,目光中充满不悦。叔向在一旁赶紧解释:“后子,现在我晋国的土地基本已经册封完毕,也就是说:但凡土地,基本有主了。你在别的领主所属的封地上造桥,让别的领主怎么办?”

秦后子也聪明,当然,作为一个能够设计出符合春秋生产力的铁索桥的人,秦后子的智商足以当鲁班的老师,他目光闪了闪,马上问:“那么,晋国关于道路桥梁修建的方案,还有什么补充规定吗?”

叔向微笑着回答:“当然有补充规定:大桥修建在谁的封地里,领主有第一投标权;如果领主没有钱、没有能力建桥修路,那就要招标了。招标,招的就是收费年限,谁投资修建这条道路桥梁,不能永久让他收费,那样的话,等于变相侵占了领主的领权。

所以,我们规定:若领主没有能力修建境内道路与桥梁,可以召集商人集资,由商人跟领主约定一个收费年限。在约定年限内,这条道路与桥梁的收费由投资人管理,等到年限一到,则移交给领主,收费权限也随之消失。当然,这一点也是可以商议的。有的领地荒僻,很少商人通过,如果约定期限内,投资人收不回投资,可以跟领主再商议,由领主交纳一笔钱,赎买回道路收费权。”

秦后子马上转向韩起,微笑的说:“这么说,我要跟副帅商议一下收费权限的问题了?”

韩起拍着肚子,乐呵呵的回答:“十年吧!十年吧!我这地方今后会越来越繁荣,让你收费十年,大约能够收回投资了吧!”

韩起客气,秦后子也充满贵族风度的拱手贺礼:“我秦后本来没有打算通过桥梁收费,如今副帅给我权利,使我的财富不至于血本无归,多谢了。”

韩起又拍了几下肚皮,冲赵武说:“小武,原本我要招待你一番,但你的行程延误了,加上楚国新君登位,旧君去世,中行吴那里连番催促,所以我也就不接待你了……反正田苏还留在我府中,有他在,我韩氏就像你家一样,我就不客气了。”

韩起急着告辞,其实是不耐烦秦后子。原本他以为秦后子修建这座桥,是为了讨好晋国,所以他怂恿晋平公封赏了秦后子,但现在看来,秦景公不能让容忍他这位亲弟弟,也是有原因的,秦后子实在不知道进退,明明已经因为造桥而获得了一块封地,却还想着通过桥梁来敛财,让领主韩起心中恼怒,他不愿再纠缠下去,所以才借机匆匆告辞。

赵武恭敬的辞别韩起:“阿起哥,一路走好。我南下的路上每隔四十里修建了一座宿营地,派列国联军把守,阿起哥只管顺着大道前进,见到驿站就宿营,防守的事情,全部交给联军负责,这一路南下,安全的很。”

韩起一边向赵武告辞,一边又问:“听说楚国新君登位后,特地叫来了中行吴参加登位典礼,郑重其事的承认了晋楚盟约。我此去,对于这份盟约,元帅还有什么吩咐?”

韩起用“元帅”来称呼赵武,这是开始谈公事了。赵武脸色一板,回答:“中军佐、副帅,中行吴虽然得到了楚君的答复,但他级别太低,副帅此去,请顺路去见一见周王,让周王派出一位卿随行,等你抵达楚国后,请周王的卿陪同副帅你直入楚宫,再次要求楚国新君确定盟约。这样,我晋国才好进行下一步。”

韩起拱手询问:“持牛耳者何人?”

盟誓双方修建高台之后,要宰杀牲畜祭告苍天,监督双方盟誓的人要割下牛的耳朵,将牛耳握在手里,倾听双方宣读誓词,所以“持牛耳者”就是盟约监誓人。

“宋、鲁为公爵,从宋、鲁两国选拔持牛耳者,如何?”韩起想了想,论起与列国之间的交往,公卿之间相处的经验,韩起比赵武丰富,他建议:“宋国与楚国敌对情绪强烈,恐怕楚国不会同意宋国持牛耳。”

赵武一声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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