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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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士- 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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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叹息良久,一脸的落寞。

孙淡心中难过,可却不敢大意。皇位人选关系到千万人的身家性命,断断马虎不得。今日别看正德态度和蔼,若自己一个应对不妥,只怕就要倒霉。

当然,他内心之中还是巴不得让未来的嘉靖帝继承皇位,毕竟孙淡他现在同陆炳关系密切。而且,孙淡有将平秋里得罪到了十足,一旦江华王登记,他孙淡就要人头落地。

不过,若照直了同正德说让他立嘉靖为帝,只怕反要坏事。

还是那句话,同领导相处也是一门艺术。

孙淡想了想,道:“大将军,孙淡不过是一介平民,天家的事情本没有资格插嘴。不过,我在书中看到过一个故事,你不妨听听。”

“说。”

“就说,古时候有一个英明神武雄才大略的君主,他性格刚强,在位十年,临到老了,想安排身后事。他有二十多个儿子,可有资格继承皇位的只有两人。大儿子为人宽厚,可性格有些柔弱,做事也不够干练,能力也不突出。

二儿子性格坚强,常随父亲征,有勇有谋,朝野人望极高。于是,不少人请立二皇子为储君。

皇帝也有这个心思,就跑去问宰相,说‘我想立二皇子为太子,可以吗?’,结果那个宰相却道‘陛下在位三十年,年年用兵,民力疲乏,正该休养生息。陛下中意二皇子,那是因为他很像你。可对国家来说,有这么一个君主,民力得不到休息,却未必是好事。’于是皇帝大悟,遂立大皇子为太子。”

正德点点头:“孙淡,你这个故事有点意思,说下去。”

孙淡一脸镇静地看着正德:“陛下自然是英明神武的一代雄主,可治国这种事情讲究一张一弛。陛下以刚猛烈治天下,就好象是给病人下一剂虎狼药,虽然有立竿见影的功效。可长期服用,却有后患,还得用其他药物中和。”

“你的意思是,我该选一个性子宽厚的人?”

孙淡:“那是大将军的家事。”

正德:“是这个道理,唐朝之时,太宗刚烈,继位者镇之以宽;武后为政苛酷,玄宗镇之以静。一张一弛。确实是治国大道。”他突然冷笑起来:“如今京城之中,有的人得了风声,做事也未免太操切热心了,朕还没死,他们就想有所作为了。朕不会让他遂了心愿。”

他猛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孙淡你很好,是个敢说实话的人。朕去日无多,需要人在身边提醒提醒,你就替朕把好这个关口,料理好家务事。偌大一个皇城,朕也找不到可以放心的人。你明天就出宫去,让那个想大展宏图的人看看你的厉害!想在北京搞风搞雨,真当我病得不省人事了?”

孙淡心中叹息:江华王完了,平秋里完了。

不过,政治上的事情,没到翻底牌那天,谁也不敢肯定自己就是最后的赢家。

第一百四十七章 替皇帝赚钱

说来也觉得不可思议,正德病倒了这么长时间,尤其是进入冬天以来,几乎不理朝政。若换成任何一个朝代,只怕整个帝国都已经崩溃了。可自朱元璋起建立的强大的文官集团,依旧按照他本来的惯性有条不紊地运转,甚至比以前运转得更加顺畅。

这个发现让正德有些颓废,回想起孙淡从前说过的话,这个青年皇帝愕然发现。皇帝对一个国家来说,不过是一个高高在上,宪法般的存在,其实已经同世俗社会没多大关系了。

发现一点之后,这个有心振作的君王心境也平和了,又想起自己即将离开这个世界,那双试图抓住一切的手也无力地松开。

当撒手时就撒手,明武宗正德皇帝朱厚照本是个虔诚的佛教徒,对生死也彻底看透了。人体不过是渡过苦海的舟筏,迟早有一天必须舍弃。作为一个君王,也到了安排后事的时候了。

孙淡的出现对他来说,不过是一种临终的安排,皇帝也是人,也不想寂寞而去。能够在死后得一知己,也算是一种满足吧?

仅此而已。

大年十四那天,孙淡终于从豹房出去了。

走在长长的甬道上,两边都是红色高墙,只他和毕云的脚步声在过道里激起阵阵回音。

“陛下有旨意下来了,让我暂时节制东厂,另外锦衣卫朱寰那边你也可以调动。”毕云低声问:“孙淡,看样子,陛下是属意于南边了。我们是不是……找机会同陆炳他们接触一下?”

毕云的声音很小,语气也有些犹豫。

毕云的心思孙淡再清楚不过,他在宫中呆了一辈子,什么样的起起落落,什么样的荣辱沉浮没见过,看多了起高楼,看多了楼塌了,看多了摇身一变,位极人臣,心中未免操切。

眼见着正德就不成了,在正德弥留的这段日子里,毕云总算得了机会上位,尝到了久违的权力的滋味,自然不肯撒手。

可一朝天子一朝臣,将来换一个人坐上龙椅,他毕云未必能得新君的重用。

所以,毕公公也迫不及待地想寻个下家。

在他看来,兴王府入主北京已经有八成把握,如今正是从龙的最好良机,错过这个村就再也找不到那个店了。

不管怎么说,毕云好歹对自己不错。虽然他同自己交往也用了一点心思,可孙淡还是停了下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毕公,你我都是老朋友了,有的话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孙淡,你我还用客套吗?”

孙淡:“毕公,你的心思我能理解。不过,你想想,陛下将东厂和锦衣卫交给你我,难道他就这么放心,难道他就没有在里面安插自己的耳目?今日你不去陆炳那里还好,若去了,只怕你我都看不到明天的日出了?”

毕云想是想起了什么,面上突然失去了血色:“你的意思是……”

“他是君王,而且是一个有雄才大略的君王。储君关系到国家根本,自有陛下圣断,你我只不过是依照他的意思做事就是了,什么都不要想。一国之君,关系到帝位归属,最没有人情可讲。你我现在看似风光,却如同走在悬崖边上,稍有不慎,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对对对,的确是这样。”毕云立即醒悟过来,抹着额头上的汗水,由衷道:“孙淡,也只有你能将陛下的心思揣摩到十足。依你看来,陛下真要传位给朱厚璁吗,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孙淡平静地说:“人心是世上最玄奥的东西陛下在世一天,就不会甘心让人觊觎自己的帝位,倒不是他一定要传位给南边,也不一定要打压青州。反正,谁蹦得欢就压制谁。陛下就是见不得有人在这事上勇猛急进。青州那边若有动作,就拍上一巴掌,让他们老实点。南面若觉得占了上风,也会照此办理。”

“……陛下的帝王心术……看来,我们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对,你我现在也什么都不用做,连厂卫和南北衙的人也不能乱用,否则,你我也要赔进去。”

说到这里,孙淡突然想起一事:“当然,你我什么也不做也不合适。毕公,晚上你还得跑一趟去找一个人。”

“找谁?”

“孙佳。”孙淡摸了摸唇上的绒毛:“你就对她说,让陆炳他们不要乱说乱动,也不要往朝中公卿大臣那里扎堆,做他们的生意好了。”

“恩,找孙佳也是个办法,她天天朝陆家钱庄跑。陆家钱庄,或者说兴王府最近也不能同大臣们接触,王府里面肯定有聪明人,应该能推敲出其中的关节。”毕云又问:“平秋里那边你打算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陛下不过是让我给他们点颜色瞧瞧,好叫青州那边收敛一些。为此,陛下让我动用内藏府的内帑。”

毕云一脸惊骇:“那可是陛下的私人钱库,也能交给你使用?”

“毕公,内帑里还有多少钱你还不清楚?”孙淡苦笑:“我清点了一下,加一起也不过四十来万两,里面空得都可以跑马了?”正德皇帝这些年年年用兵,开支浩大,国库空虚不说,连皇帝的私人腰包里也干瘪得像饿了一年的虱子。

记得昨天说服正德让他拿钱出来收拾青州新建立的钱庄时,正德还有些舍不得。孙淡也是好说歹说,并拍胸脯保证一定让皇帝的本钱翻上几翻之后,正德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说:“朕看穿生死,本就不怎么看重这副臭皮囊。可身后事却不能寒酸了,也需要不少开支,你大胆去做吧。”

正德的心思孙淡实在是在明了不过,一旦正德驾崩,从停丧到龙体移入梓宫,到最后封闭帝王陵,所需的银子都是一笔天文数字。一朝天子的丧事,怎么这也得花上百万两银子才算不会堕了皇家的威严。

正德这人好大喜功,是个极要面子的人,就算死也要死得风光体面。

“你的商业才能,京城都是知道的。只不知这次你打算如何对付平氏钱庄?”

孙淡轻轻一笑:“毕公,我这几天都会呆在家中。你若得空,能不能找个同晋商熟悉的人,最后能够同青州也有联系,我有大用。还有,等下你见了孙佳,让她调集所有现银,购买平氏钱庄新发行的钱票,然后一口气砸下去,挤兑垮他们。嘿嘿,咱们也替陛下赚些体己钱。”

毕云大觉振奋:“好,我这就去办,我手头倒有个合适人选。”

第一百四十八章 庶子

孙淡又问:“你所说的那个人究竟是谁,是否符合这两个条件?”

毕云笑了笑:“那孙淡你先告诉咱家,你要这个人做什么,难道要用间?”

孙淡摸了摸嘴唇:“知我者,毕公也。此人我有大用,这一次能否替陛下干这一票,还真得要着落到这人身上。”

毕云看了看四周:“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还是快点出宫,我们马车上聊。”

“也好。”

明天就是大年十五,大街上熙来攘往全是人,挤得厉害。这一段路即便往日已经走得很熟了,从豹房到孙淡位于石碑胡同的家还是比往日多走了将近半个时辰。

俗话说:京官难做。

那是指,京城中的官比地方上不知道要多到什么地方去,尤其是在靠近皇城的这一片,时不时都会遇到一顶蓝呢大轿,也不知道是什么衙门的部堂。

好在毕云的这辆马车很是简朴,上面也没有任何徽记,倒不惹人注目。

毕云坐在孙淡身边,道:“我说的这人姓郭名曾,在京城里倒不怎么出名。不过,此人虽然懦弱胆小,在京城却颇有人面。”

孙淡眼睛一亮:“可是武定侯府中的人?”

“对,孙淡你还真猜对了。”毕点点头,说:“此人据说是郭勋的儿子。”

孙淡好奇地问:“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怎么成了据说了?”

毕云笑了笑,道:“咱家怎么知道这里面的究竟。这事说起来还有些意思,十八年前,郭勋还在宣大任上的时候,曾统军与蒙古人作战。他既然是一镇之大将,所需军饷和粮草自然要从山西的老西儿们手上筹集,一来二去,倒从晋商手中刮了不少油水。当然,老西儿们也没少得他的好处。

其中,有一个晋商为了讨好郭勋,将自己的侍妾献给郭侯。后来,这个侍妾替郭勋生了一个男孩,取名郭曾。但是,此事想想也颇为蹊跷,这个郭曾并非足月生的,他母亲自随了郭勋之后,七个月就生了他。也不知道是带过去的,还是老郭的骨肉。老郭也不敢肯定这一点,可好歹是在他侯府生的娃娃,他不认,难道还扔到大街上去喂野狗?”

孙淡:“这个郭勋还真是个风流人物啊!”孙淡暗想,只怕郭曾的母亲未必就是那个晋商心甘情愿送到郭勋手里的。

毕云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自说得神采飞扬,嘴角都泛起了一层白沫。看得出来,这个毕公公也是一个很八卦的人。孙淡以前在网络上听人说,宫里的公公们自从挨了那一刀之后,男性荷尔蒙就不再分泌,于是,大内的太监们便逐渐娘化。女人家窥人阴私、饶舌和八卦的毛病也学了个十足。

他伸出右手,用细长白皙的手指抹了抹嘴角,继续说:“也因为这个郭曾来历可疑,加上他母亲十年前也去世了,在府中的身份就有些不尴不尬起来。名义上,他还是叫郭勋‘爹’,可实际上郭勋却不拿他当儿子看。反正老郭有十一个儿子,再多一个也不要紧,左右不过是每月多开销几两银子而已。

府中的人也势力,见郭勋不讨主子喜欢,也都欺负到他头上去了。这几年,郭曾可说是过得极为窘迫,比之府中的家生奴才还不如。前一段时间,平秋里见天朝郭勋那里跑,郭曾同他也熟。还有,郭曾的母亲因为跟过那个晋商,他也算是半个山西人,同那群老西儿也有来往。”

孙淡点点头:“看来,这个郭少爷的日子过得并不怎么舒心啊?对了,毕公,你又是怎么认识他的?”

毕云回答说:“老毕我平生没什么爱好,只喜欢听听曲,看看戏,有时间也去青楼逛一圈。”说到这里,他骄傲地一挺胸膛,好象很得意的样子:“前一段时间,我经常去布官那里捧场,和他见过几次面。这段时间,郭曾正同一群京城的纨绔子弟追捧展家班一个叫什么月官的女戏子,很花了不少银子。最近有一段日子没见到他了,估计他的手头的钱花光了。不过,明日就是十五,按照以往规律,郭曾领了月份就会出府。你若要找他,我找东厂的人盯住侯府,只要他一出来,就把捉来见你。”

毕云又问:“说了这半天,这人你合用不,准备拿他怎么使?”

孙淡却不回答,只开玩笑地说:“毕公,你可以啊,居然也去青楼,只不知道找到红粉知己没有?宫中那么多宫女,你老如今身份尊贵,要想找个伴也很是容易的。”

“不一样,不一样,以往咱家身份卑微,也没人瞧的上。如今日子好过了,却想在外面灯红酒绿逍遥一番,若真在宫中找个人对食,被人管,如何有现在这般潇洒。家花那里有野花香。”

孙淡听得直想笑,同一个太监讨论男女问题,还真有些诡异。他忍住笑,绷着脸不住点头:“好,此人正合我用。不过,毕公找人盯住他就是了,先别动他。这事真要做成,还得叫他自觉自愿,强扭的瓜不甜嘛。等我见了人,再想个法子。”

说着话,马车就到了孙淡的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去,院子里张灯结彩,人影憧憧,看起来很热闹的样子。往日间,孙淡这里门可罗雀,只孙淡夫妻外加一个看门的冯镇,冷清得紧。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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