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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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9-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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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还没到夺回加利福利亚的时候,北美大陆已经容不下肯尼夫…莱特那澎湃的雄心,他要跨出美洲,到未开发的地区去传播天命自由。

服役数年的他经过种种手续,转为预备役,而投靠在美国船东罗素手下,驶向了东方。

“很感人,”楚剑功夹起一撮菜心,“真是有理想的青年。”

“你昨天说,要帮助我们打败英国人,为什么呢?”李颖修问道。

“英国人自从1669年以来,就是扼杀自由的刽子手,英国人的每一次挫败,都是自由的胜利。”

“那法国人,俄国人呢?”

“沙皇俄国是自由的敌人,这还用问吗?法国人……这些软骨公鸡,革命的叛徒。”

看来,只要不和美国发生直接冲突,肯尼夫…莱特还是安全的。

“对,软骨公鸡,革命的叛徒。”杰肯斯凯说。

“杰肯,你觉得让莱特先生做我们的新同事怎么样?”

“我只有一个问题。”杰肯斯凯说,“美国人现在正在拼命的夺取殖民地,他们要是跨过太平洋来打我们,肯尼夫,你站哪边?”

“不,不会的,跨过太平洋,成本太高了,而且,北美大陆如此辽阔,我们的人口相对来说过于稀薄,我们没有人力来清国殖民,不过……让清国变得自由,我倒是很乐意。”

“好极了,喜欢中国菜吗?”

“喜欢,素菜真好吃,这家饭馆叫什么?”

“素菜帮。”

“好啊,等我夺回了加利福利亚,我也要开一家中国饭馆,就叫‘南加菜帮’。”

“太棒了,我们到时候都去,给不给我们打折?”杰肯斯凯说。

“你这样的职业革命者还是不要来美国吧,美国已经不需要革命了。我们现在的矛盾,都靠投票解决。”

“杰肯,肯尼夫,你们最近要紧密合作,把朱雀军条令写出来。”楚剑功用英语说完,又用中文对李颖修说:“肯尼夫不管怎么样也是西点毕业的,不是杰肯这种野路子。”

“剑功同志,什么叫‘野路子’”杰肯斯凯居然听懂了。

“就是说你长于实践,擅长野战,肯尼夫…莱特是坐办公室的。”

5 三千卫门

1月11日

三千卫门带着他的弟子西乡隆盛,游荡在广州街头。

“老师,我们还来广州做什么?”西乡隆盛问道。

“没想到清国居然打胜了啊,隆盛,你想得到么?”

“战斗嘛,总有些出人意料的事情。但战争的结局却不会改变,对吧,老师。”

“隆盛,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结论呢?”

“老师的心里,已经有了定见吧。”西乡隆盛恭敬的说。

接着,西乡隆盛开始分析他这一路来的所见所闻。

“这一次,我们从京师到了洞庭湖畔,然后沿江东下,游览了两江,然后南下闽浙,最后到了广东。所谓两湖两广两河山,清国的精华地带,我们已经见识了大半,若问弟子有什么感想,弟子只想说‘大好江山,沦于庸人之手’。剩下的西北和四川,我们虽然没有去,但想来会比东南更加封闭和保守。”

西乡隆盛抬起头,看到三千卫门嘉许的目光,便勇敢说下去:“弟子从平常百姓的身上,看到了一种死气。”

“死气?”

“更准确的说,是麻木和呆滞。得过且过,但求苟安。”

“好!隆盛郎,你虽然只有十三岁,却已经知道了望气之术的真谛。一国之气数,首在百姓,次在士人,三者官僚,百姓满脸死气,那士人和官僚呢?”

“清国士人,则是满脸迂气,宋代以降,理学昌盛,明清两代,犹成枷锁。崖山之后无中国,岂是说人种衣冠?汉唐开拓万里的大气,早被消磨殆尽。”

“隆盛郎,你这话,用来嘲笑清人,自然不错,你若真信崖山之后无中国,便是自大了。”

“谢谢老师指教。”

“你接着说。”

“至于官僚……清廷之中,所谓能吏尚有不少,只是理学掣肘于心内,天朝障目于海外,气度心胸,是比不上我们日本大名的。”

“我们的大名?”

“老师心里知道吧。弟子所指的大名,不过南部长洲、萨摩诸藩,寥寥数人而已。不是德川幕府的老头子们。”

日本两百年来的锁国政策,使日本天皇和幕府的共同意愿,目的就是为了保护日本的等级制度不受侵犯。执掌国家大权的,都是一些出身名门望族的长者,他们掌权的时候,已经是风烛残年,勃勃的野心已经熄灭,抱残守缺,安度晚年是他们政治上也是生活上的基本态度。

德川幕府的统治下,日本日渐腐朽,不思进取。

比如,德川幕府逐步限制枪炮的制造,把全国兵器的产量从5000件减少到两百件,幕府的沿海防卫部队每七年才开一次炮,大炮多是1640年以前铸造的古董。

“那楚剑功比起南部诸藩如何?”

“此人才具尚可,可他有这清国的大势压制,比不得我南部诸大名能够抛开幕府,自行其是。如果我南部诸藩就此奋起,秀吉的遗愿,指日可待。”

但日本自强、开国的呼声一直未曾断绝,南部诸藩经常阅读一份荷兰的小报,他们注意到英国在世界范围内扩张殖民地,注意到美国革命和西部拓殖,注意到法国大革命,注意到欧洲的船队在中国海岸游弋,注意到华人被一步一步挤出东南亚。

南部诸藩们,对日本的未来忧心忡忡,而德川幕府的反应实在让人失望,1769年,俄国船只停泊在日本海港,德川幕府把炮台油漆了一遍,1791年美国船来了,德川幕府又给炮台刷了一遍油漆。

“秀吉的遗愿?吞朝鲜而并中国,迁天皇于北京,设幕府于宁波,宰制天下。”

“老师心中,也时刻以此遗愿自勉吧。”

“隆盛郎,你当为此努力啊。”

“在日本,为此努力的大名有好几个吧。长洲藩被贬已经二百多年了,却始终坚持着三项国策:实现诸藩之间的联合;向夷人学习;夺取日本和夷人之间的缓冲地。”

“隆盛郎,你知道得真的不少。”

“这多亏了老师的教诲啊。”

“虽然长洲藩和萨摩藩都是主张革新的,但他们两个藩之间却互相敌对,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老师,弟子想起了屈原的一句诗‘路漫漫其修远兮’。”

“吾将上下而求索。长洲藩和萨摩藩都是我们要依靠的力量,长洲有武士一万余人,萨摩藩有武士接近三万人,他们两藩不和,就会削弱我们的力量。”

“老师,两藩的矛盾实际上是因为日本太小了。日本有那么多杰出之士,却只能困顿与三岛之地。中华地大物博,却不得其主。如果南部诸藩进攻中华,不,清国,也许对双方都是幸事吧。”

“隆盛郎,少年有理想是很好的事情,但不能操之过急。”

“是的,老师。”

“清国虽然腐朽,却仍然是庞然大物,日本虽然有一些维新志士,但整体的局面并不比清国好上多少。南部诸藩的大敌,一是内斗,二是江户德川,三才是清国。”

“老师,西乡在听着呢。”

三千卫门突然说:“走累了,我们去吃东西。”这句话是汉语。

两人来到一处酒楼,叫了个僻静的座,点了些小菜,慢慢吃起来。

“离开日本这么久了,还是想念家乡的生鱼片啊。”

“隆盛郎,想念家乡是美好的情感,千万不要遗落了。”

“是的,老师。”

“南部诸藩的联合,对我们是迫在眉睫的大事。我们可以从两个方向着手。”

“老师早就深思熟虑了吧。”

“第一,是天皇。”

“京都里的那尊偶像?统仁皇太子就要继位了,他是个攘夷派,排斥西洋的东西,而赞成开国政策的萌钉宫亲王痴仁却被幽禁了。”

“隆盛,不管任何时候,对天皇一定要恭敬。”

“是的,老师。”

“天皇身边有一个人,叫守随信吉,他在海外住了很久,很了解西方的情势。”

“啊,守随先生我知道,是黑岛家的家老的子侄吧,或者说,他就是黑岛家的人。”

“你知道我的俗家本姓是黑岛,我也不用瞒你,守随确实是我们的人。”

“那真是太好了。”

“我们可以借用尊王这面大旗,将南部诸藩团结起来。”

“老师,南部诸藩不会这么好说话的吧。”

“这只是夺取政治上的名义,我们第二步,就是将进攻清国的好处展示在他们面前,用利益捆住他们。”

“老师,长洲藩好说,他们是秀吉的后人,进攻中原,本来就是他们的国策。但是萨摩藩呢,他们是一直希望像英国人一样,制霸海洋的啊。”

“我有信心说服萨摩藩。欲征服海洋,必先强健国体,欲先强健国体,必先征服清国。”

“我明白了,这是老师常说的征夷策。”

“萨摩藩最喜欢模仿英人和荷兰人,如果这次英人的入侵取得了胜利,萨摩藩也会动心的。我们就呆在这广州,看看清国如何面对英国人的入侵吧。”

6 柳叶飞

1月15日

“全连以千总为轴心,扇面旋转,齐步走。”

“列连方阵,以把总为右标,向右看齐。”

“面向敌方阵列,起步——冲击。”

朱雀军已将开始了连单位的阵列训练,一波一波的人浪,在校场中涌动,伴随着口哨声,移山倒海。

楚剑功站在场边,心潮澎湃,自己的军队,已经有了25个连的规模,这些,都是种子,总有一天,他们将成长为苍天大树。

乐楚明突然过来向他报告,李军师来了。

“李颖修又来干什么?”楚剑功不及细想,去签押房里和他会面。

“兄长,今天我是来请你去见一个人。”

“又见谁?前几天见肯尼夫…莱特,吃饭,我掏钱,这次呢,又拉我做冤大头?”

“这次这个人,挺有趣的。”

“女人?”

“真是淫者见淫。不要这么下流嘛。这次是个道士。”

“道士有什么好见的。怪力乱神之人,一律乱棍打出去。”

“这个道士不一样,叫柳叶飞,是个假道士,自称有屠龙之术,要献给朱雀军的楚军门。”

“煽动我造反?不怕我拿他斩首示众?”

“所以说有意思嘛。”

“有意思,去看看。”楚剑功打开签押房的门,大叫:“乐楚明,备马。”

两人骑马并行,去李颖修的公馆。

“你没把他带到白云山大营来见我,是不想让他有机会走近朱雀军吧。”

“是!这样的人,总是个祸害。”

白云山在广州的东北方向,李公馆所在的十三行在西边,两人跑马好一阵,才到了李公馆。

那柳叶飞正在李颖修的书房里慢慢喝茶,一点也没有等人的焦躁。

楚剑功一见到此人,双方拱手见礼,柳叶飞倒是落落大方,全无拘谨。他三十许人,干瘦如竹竿,穿一身宽大道袍,腰悬长剑,飘飘然仿若可以乘风而去,胸前三尺长髯,一幅得道高人的样子。

“屠龙之术?”楚剑功直入主题。

“我观察了许久,楚大人乃是我久候屠龙之人。”

“谋反?你不怕我杀了你。”

“我自信观人无错,不然不会找李道台。”

“真是疯言。”

“大人且听我说,我有一计,可扰乱这满鞑的江山,大人手握强军,自然有机可乘。”

楚剑功和李颖修都不说话。

柳叶飞把随身带的神幡取了出来,问道:“两位大人可认得这个物事。”

“莲花?”楚剑功警觉了起来,“你是白莲还是闻香?或者是青教?”

“都不是。”

“对,你不是。”李颖修沉静的说:“白莲教徒不会把莲花随意的称作‘物事’,而不用敬语。”

“李道台看得准,我信随和。”

“随和?”

“别人愿意信什么,我便由他信什么,老君、菩提、天主、耶稣、安拉。我都信。”

“都信的,是神棍。”楚剑功一点不客气。

“没有神棍,又怎么会有神仙。”

“我不是佛门中人,不打机锋。你到底想干什么,以白莲为号召起事?”

“差不多吧。道光六年西北有张格尔之乱,过去才十多年,九年前有白莲在河南起事,厦门有小刀会,广西云南有土司邪神,海外还有洋教虎视眈眈。这大清可谓千疮百孔。所谓一夫倡乱天下应,其时不远。”

这柳叶飞说的,倒也是实情。清代自嘉庆以来,民乱几乎就没停过。嘉庆元年(1796),湖北四川闹白莲,绵延陕西河南,从者二十余万,号百万,八旗绿营皆不堪用,嘉庆帝不得不下旨,准地方自办团练,从此乡里遍设私军。历时九年,动用绿营十余万,团练七十万,耗官银两亿两,才把白莲镇压下去。

而从嘉庆七年(1802),又有东南水匪之乱,席卷浙江、福建、广东三省,又延续八年,直至嘉庆十四年(1809)底,匪首蔡牵沉船被杀,方才平定。

此后不久,便有河北天理会之乱。道光帝登基,又遇张格尔之乱和河南白莲教之乱,福建前几年又起回乱。在浙东战役中的提督余步云,就是为了平定福建回乱,而由甘陕绿营转到福建任提督的。

“你打算如何倡乱呢?靠游说朱雀军吗?”

“大人,您看。”柳叶飞翻出来一份小册子。

楚剑功接过来一看,失态的一拍大腿,“好家伙。”原来是本《神经》

柳叶飞递上来的,乃是一份教义,大意是说,天上有个天帝,这天帝化身千万,成为了各种宗教和迷信中的大神,现在呢,这天帝看不得地面的乱象纷争,要生个儿子下凡,做天下的总教主,来拯救世人。

“这总教主……”楚剑功抬头看看李颖修,李颖修很辛苦的忍住笑,把头别了过去。

“大人,你别笑,在你们看来,自然荒谬不经,可在那些愚夫愚妇看来,可灵得很呐。”

楚剑功继续翻着这小册子,后面是这总教的推广手段,简而言之,“拉羊”。

天主教把信徒称作羔羊,这里借用了这个概念。拉羊,就是直接抢别家的信徒。

由于这总教主自称天帝之子,而世界各种宗教的主神都是天帝化身的,所以这总教主便可以是所有宗教的神使啦。

遇道教他是传法真人,遇佛教他是金刚,逢白莲,那就看当地人信什么了,孙大圣也可,哪吒三太子亦可。遇到天主和安拉的信徒他便是耶家老三了,神使总教主化身也是千万。

“拉羊,很厉害啊。”楚剑功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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