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上海深情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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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上海深情年代-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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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帅也轻易落马,眼睁睁叫个小学生以小欺大了。
  剩下的两个男生一时慌了阵脚,目瞪口呆地看着常小健,相持中,场上冒出一个奶声奶气的童音儿“:阿哥你好棒!揍他,使劲揍他呀!”
  原来是常小康看到哥哥骑在大块头男生身上,大感痛快,拍手大乐。吴浩海来常家这么久,少见常小康笑,更不知道他腮上竟有两个好看深深的笑涡,受他感染,一下子也笑得前仰后合,头一次和常小康同心同意:“哈哈,怕了吧?”
  几个大男生相搀着起来,看他们得意成这样,互相一使眼色,齐扑过去。常小健回头看出不好,起身大叫:“浩海,快带小康走!”
  吴浩海正跟白冬虎学功夫,看好友打得痛快,早就热血沸腾,哪里肯跑。迎向这些男生,逮着一个,如法炮制,也将他扑翻在地,可这几个人已有默契,蜂拥而上又将他压了下去,几个人滚成一团。早有一个专门去对付常小康,小少爷眨眼功夫束手就擒,哇哇大哭,阿哥阿哥叫个不停。常小健稍稍迟疑,觉得弟弟最小最弱,还是要先救他出来。他身子一动,那大块头已经从地上爬起,气急败坏喊道:“揍死他们!”
  常小健护了弟弟,武功便不得施展,只用一只手推来搡去,先突出重围,沿着江边猛跑,边跑边回头喊:“浩海!快走!”
  吴浩海和几个比他高半头的男生拳打脚踢,正越战越勇,想退出战团已是身不由已。
  常小健一路狂奔,迎面见着一排准备上漆的小船,全扣放在江边,他找了一只费力撬开一条缝儿,将弟弟塞进去,马上回来接应好友。
  吴浩海以一对五,正处下风,看见常小健回来就信心大增。再无小康这个小羁绊,两兄弟配合得天衣无缝,打得真是得心应手。在他们的拳打脚踢之下,几个中学生已作鸟兽散,那大块头的校园霸王被他们当沙袋练得鼻青脸肿,连声讨饶:“小哥哥,小祖宗!不打了不打了!从今以后我们都听你的!你弟弟的东西,我们赔,我们赔还不成吗?”
  常小健先停下手,喘了气道:“以后不许叫我们汉奸!”
  “是,是!不叫不叫。”
  “还有,打架的事情也不许传出去!”常小健用了威胁的口气一一点着,他是怕爸爸知道。
  这话倒正大块头心思,他忙不迭地答应着,叫起同伴一瘸一拐逃了开去。吴浩海单打独斗时挂了相,鼻血飞扬,头上也顶了几只金包,笑够了跑到江边撩水便洗。常小健一路跟来,脱下外衣扔给他:“擦干净,干妈看了肯定心疼!”
  吴浩海的姑妈吴妈,正是常公馆的管家,也是常小健的干妈。
  吴浩海接过衣服,满不在乎地擦了擦:“没事没事!快看你小弟吧!”
  常小康在黑暗里呆了半天,也不知外边的情形,自己出不去,又不敢出声,又闷又怕,抽抽嗒嗒地小声哭泣,正绝望时,忽然眼睛一亮,是小哥哥的笑脸和手臂:“阿康,快出来!”
  常小健狼狈不堪地被哥哥从船中拉出来,摇摇晃晃地走几步,裤带不知什么时候断开,一脚踩在新西裤上,一跤跌扑,复大哭起来:“阿哥,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吴浩海憋不住笑起来,小康又羞又怒,赖在地上不肯起来。常小健急忙扶起弟弟,见他大大的眼睛盈满泪水,把自己当救命稻草一样抱得紧紧,显得那样弱小无助,不由疼惜地拍着哄道:“阿康不怕。没事了,他们全跑了!”
  “阿哥,明天上学,我要你跟我在一起!”常小康在哥哥怀里撒娇。
  “当然,我们三个人天天一起上学放学!有我们在,以后谁也不敢欺负你!”常小健帮他抹去眼泪,提上裤子。
  “阿哥,你好厉害!我要你永远跟我在一起!”
  “当然了,大哥会和小康在一起,永远保护小康!”
  “爸爸为什么要当汉奸?”
  “爸爸才不会给日本人做事!这事回去千万不要讲,日本那个什么少将大佐和七十六号的人,三天两头来找爸爸,他已经够烦的了。”
  三个小学生迎着夕阳,向学校走过去,常家的私车已经停在门口,福贵和司机找不到少爷们,正急得团团乱转。常小康第一个跑着坐上去,抱了华德狄斯耐那只玩具老鼠,只向哥哥招手:“阿哥,快点!你去武馆要迟到了!”
  吴浩海调头就走,被常小健一把拉回:“阿海,干什么?”
  “阿健,阿康也上学了,我以后再不和你坐车了。”吴浩海打架时豪气冲天,这个时候却缩手缩足。
  “阿海,你今天是怎么了?要走,我陪你一起走。”常小健诧异道。
  “你还要赶着去学西洋拳。我天天坐车,姑妈知道会骂的。”
  常小健笑着从后面推他:“傻瓜!想那么多。我早已经和爸爸说好了,是好兄弟就该有福同享――”
  “有难同当!”吴浩海毕竟是孩子心性,也禁不住汽车的诱惑,被常小健说得高兴起来,便一同上了车。
  常公馆后花园的佣人房。
  “阿海,你给我出来!你今天打架了,是不是?”吴妈拍门大叫。
  吴妈已经名正言顺是常府的大管家。从常啸天搬进这座公馆,她就得到主人的充分信任,一直管理着这个家。她还有一个颇为自豪的名头,她是常家大少爷的干妈。常小健进到常府时,还是个刚满周岁的孩子,没有她的照料,常啸天根本不知该如何带大小健。她从家乡精挑细选来保姆阿芳,还把侄子吴浩海带来做小健的玩伴。所以,在常公馆,她有着很高的地位。惠若雪对吴妈,一直是又气又妒,又不能不忍让。既然治家的大权旁落,她只能保持住太太尊严,平时高高在上,只专心照看小康,和管家井水不犯河水。好在吴妈人虽耿直,也是知道分寸的人,从来都是尊敬着太太,倒起不了冲突。这一次,夫人破天荒地领了二少爷找来,当了众人的面,说吴浩海带着少爷们挑头打架,还吓到了小康。吴妈头一次被夫人指责,也火冒三丈,立刻来找祸头吴浩海。
  吴浩海带了一脸打过架的伤痕,挪出房间,见姑妈身后竟是常夫人惠若雪。这次回来上海,他很少见到这位冷若冰霜的夫人,不知如何招呼,就低下头去,喝斥声便在耳边轮番炸响:
  “从杭州回来,你就越来越野!放着书不好好念,倒学会了打架,看!二少爷吓成什么样子了!”这是姑妈的声音,她显然气坏了。
  “是啊大海!康儿从小身体虚弱,不象你和大少爷练过武,他头一天上学,你就带他打架。常先生供你上学,还让你坐两个少爷的车回家,是为了你好,可不是为了让你拉着两个少爷去和人家打架的,这样做传出去,常啸天的儿子竟然同小阿飞打架,有失常家的身份,你懂吗?”女主人声音不高,一句紧似一句,却有着分外的威压。
  吴浩海惊诧着抬起头。见两个女人全用手指着他的鼻子,吴妈已经完全失却了惯常的好脾气,声音竟急出了颤音,惠若雪涂了口红的利嘴不停地翻动。杭州乡下长大的少年,那里见识过这样的场面,吴浩海一下子懵了,一口气噎不下去,却发现了常小康亮亮的小分头和闪闪烁烁的大眼睛。
  “你……你你你混蛋!”吴浩海百口莫辩,只用食指点着那个小撒谎精,恨不能揍扁他。
  常小康哧溜一下躲进惠若雪怀里。
  “给我住嘴!”吴妈早知侄子性格倔强,但还是难以置信他会骂小少爷,恨得一把揪过他的衣襟。
  惠若雪得了口实,搂了儿子冷笑,话锋愈加尖利:“吴妈!好好管教一下你这亲侄子,才七八年不见,脾气变得这样大。这次回上海来,就没一次见了他笑,老是一副死了亲妈的样子,活象个小人犯!我怕他在乡下呆了这么多年,已经是野性难改!”
  “你冤枉人!阿健呢?我找阿健!”吴浩海愤怒地挣着,大声吼着。
  “还要找小健!大少爷从没打过架。你一回来就带坏了他!”惠若雪三根手指齐出,成兰花指状点起他的脑门儿:“怪不道,康儿总说你背着我们欺负他,我还不信,这下明白了,当着我们大家伙儿的面,你都敢撒野,背地儿里还不知怎么样呢!”
  “不是!我不是!”吴浩海恨透了这个女人,倔然向外冲:“我找阿健去!”
  吴妈拉不住他,伤心地大叫:“给我回来!大少爷天天都要用功,不许你去打扰他!”
  惠若雪狠狠地逼上来:“你这样忘恩负义,惹事生非,明天,我不许你再坐少爷的车,也不许再和少爷们一个学校!还有,以后再用乡下野话欺负康儿,别怪我撵你出去!”
  “你的儿子才忘恩负义、惹事生非!”吴浩海照猫画虎,不管不顾地和她对喊起来。
  惠若雪脸色一下变白,她在常家的地位本来特殊,这句你的儿子,深深刺激了自尊心,她厉颜喝道:“吴妈,你给我讲讲,什么叫做你的儿子?谁教他这么跟我说话?”
  这场对峙一开始就是大人之间的恩怨纠葛,吴妈已在常家十几年;平时虽不喜这位夫人,但尊卑还是要分清的,愠怒中走上前去,向不懂事的侄子扬手一掌:“小兔崽子,我再叫你胡说八道!”
  吴浩海捂着脸,眼泪在眼圈里,一转身分开众人,箭一样飞奔出常公馆。
  江边的一块大石上,笔直地坐着吴浩海,他已经把常家送给他的衣服全脱了下来,赤精着上身,才见发达的胸肌一起一伏,在他小小的内心世界里,滔滔东去的江水也化不尽他的伤心。
  作为常小健的玩伴,吴浩海在常府渡过了无忧无虑的童年,常小健上学后,他才被家人接回杭州。战火无情,杭州沦陷,日本人的飞机炸死了全家人,只剩下他和父亲走投无路,又来到孤岛上海投靠姑妈。爸爸跟了阿堂做事,常常要出远门,常啸天让他和小健一起上学读书。当时,他是多么欣喜若狂啊!他的心中对常啸天充满了感激,更为与常小健的重逢激动着,可好景不长,他今天总算明白了,在众人眼里,他只是一个寄人篱下的乡下野孩子,常夫人可以给他白眼,连姑妈为护着少爷,也会不分青红皂白地伸手打他。他第一次感受到长大的悲哀,原来他和常家少爷们的地位,根本就是不平等的,自己和常小健的友情,根本就是一种奢望。一想到因为这一架,以后他可能再不能和小健接近,尤其感到绝望透顶。他已经逃了出来,还能回到常公馆去吗?去找爸爸,他和阿堂叔叔去了外地办事,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回乡下吗?他现在身无分文,再说,除了这被称做孤岛的租界,到处都是日本鬼子。只好去流浪了,象街头那些衣着褴褛的小叫花子,白天伸着黑手要饭,夜里盖张报纸在地上睡……
  正胡思乱想,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浩海!可找到你了!”
  吴浩海心头一热,不用看也知道,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朋友没有忘记他,常小健来找他了。他的眼泪险些涌出眼眶来,身子却还一动不动。常小健拾起衣服给他披上:“跟我回去吧!”
  吴浩海扭过脸去。
  “还在生气?浩海是个男子汉,别计较干妈气头上说的话!”
  “不!”吴浩海余怒不熄:“她们都冤枉我,小康也不说实话,把错全算在我头上!”
  “小弟从小身体不好,姆妈总是过分担心他,所以吓得他不敢说实话。”
  “我就知道你一定帮他说话!”吴浩海悻悻然:“他是常家二少爷,是你阿弟吗!”
  “我当你也是兄弟呀!我已经说了小弟,他明天会向你道歉。都是好兄弟,你原谅他,好吗?”
  常小健低声下气,吴浩海越发委屈,不由摸了脸,满脸的伤又被姑妈打了一掌,此刻肿胀起来,正热辣辣地难受。
  常小健扳过他要仔细看,吴浩海突然不好意思起来,将好友推开:“不许看!你一定在笑我。”
  常小健真笑了:“走吧!干妈等你回去呢!你爸爸不在上海,你就干妈这么一个亲人了。”
  “我娘要是活着,一定会信我的! ”
  常小健叹了一口气,和他肩并肩坐下来:“你还好,至少可以想念你妈妈,可我,连亲生妈妈长得什么样,都没有人肯告诉我。”
  自己一番话,倒勾起了好友的伤心事,吴浩海心中不忍,忙转开话题:“阿健,我生气是因为大家都当我是乡下长大的野孩子,现在又寄人篱下,什么错都该由我来扛似的。这一次有你说清楚,可下一次呢,惠姨这样讨厌我,早晚还会找借口撵我走,你不能总是为我做证啊!”
  “寄人篱下?你这词儿都是在哪听来的?我爸说过,当这里就是你的家;你忘了吗?”常小健有些生气,不由捶了他一拳。
  常小健口气一硬,吴浩海就软了下来:“好了好了,不说了,我答应你回去,不过,我不愿意红着眼睛回去,要再坐一会儿。你先走吧,常叔叔回来见不到你,一定会担心的。”
  “不,一起走!我陪你坐一会儿,我也好长时间没来江边,没看过星星了。”常小健突然想起,从怀中掏出一包东西:“饿了吧,给你!” 
  月上中天,夜色已深,好友举着点心,一脸疲惫,吴浩海异常感动:“阿健,找我找了很久了吧?”
  “是兄弟还说这个!”常小健把点心塞进他手中:“白天,你被老师罚站,还不是为我!”
  吴浩海笑了,一口白牙映着黑黑的肤色,格外鲜明:“你说要和我一起站的时候,那个新老师的鼻子差一点歪了!没到放学就偷着跑出来,他一定气死了,明天还得接着罚咱们。”
  “就当站桩了,一举两得!”
  少年心事当拏云,两人一下笑得前仰后合。
  “阿海,今天十五吧,月亮多圆!对了,你想过吗将来长大了做什么?现在说出来!”常小健仰头向天,脚在石上来回晃着。
  “说出来做什么?”吴浩海拆着那点心包,看到最爱吃的烤山芋和白果,肚子开始鸣鼓。
  “我听芳姐说过,月圆的时候许愿能实现。”
  常小健对着初秋浩瀚的银河,发着少年的神往。
  吴浩海嘴里塞满山芋,手上快速地剥着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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