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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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邪- 第4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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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声起时,惊呼亦起!

几位鬼王、小鬼差妖雾和判官齐声惊呼,诸般咒法加持,阴锁冥链捆缚,务求稳妥所用手段非同寻常,可那头六耳……不见挣扎、不见用力,就那么缓缓地自地面上爬起来,加于周身的锁链法术便如落入炭炉的薄雪,顷刻蒸腾成烟。

三尸齐声低叱,剑成阵,只见晴空中星光点点绽放,接连十一剑、十一道天星力量入世来,猛击怪物。六耳并无躲避之意,但殷天子引下的巨力伐其身顶,仿佛于水中以指按鳅,滑溜溜地全不着力,直接被他卸开一旁。轰轰巨响中天星力道尽数打入六耳身边泥土,霎时里暴土扬尘,碎石迸溅!

六耳杀猕面色一如初现身时那般迷惘,可目中凶光闪烁,杀意如炽!

突然间火云自地面铺展开来,搭起众宾客急急向后撤去,苏景的伤势痊愈三成有余,催动云驾相护同伴等闲事。云驾撤、众人撤,苏景不撤,挥手亮剑,丈一长剑!

便如初入修行时,于真页山城对上个不知底细的恶鬼,他直接把师叔赐下的剑符打光一样的情形,动剑即为丈一,出手即为杀伐决绝,威力至满一击。

疤面青衣笑容不减,暗中倒是点了点头,这六耳的凶猛之处他再明白不过,莫说苏景还有伤在身,就是苏景全盛时候也绝不是其对手,自己能够捕获这凶物则是因为运气好,六耳自己昏厥过去。

对付这等凶物,发动丈一神剑才是正途。

但下一刻,疤面青衣面色骤变,笑容崩碎满脸惊怒,叱喝一声,双手结印真元急转——苏景出丈一,准备动用君王一剑没错。但这一剑指向的是疤面青衣!

冤有头债有主,这人……弄个深不可测的六耳杀猕来我喜事,不打他打谁!待打过疤面青衣,再和六耳杀猕做拼杀。

就当罗汉棍未能重铸,那条性命我不要了。

苏景是什么样的性子?!

与苏景接触不多之人最最容易忽略的,便是他会突然发狠,发狠到“我命最不值钱”。

丈一将发动,六耳待扑杀,疤面结重法,三尸、鬼王、宾客中未受伤或伤势较轻者同时亮出法宝符篆。大战于顷刻!但就是这个堪堪爆发的刹那里。六耳杀猕突然收敛了凶杀气意,而他自己不愿斗法、也不想旁人来斗法、仿佛会打扰他似的,双手笨拙的挥动于身前划了两个圆,簇拥苏景身边的三尸、滑头等鬼王只觉心中一空,凝聚起来的力量莫名散去了。

同个时候,六耳口中出声,对着苏景怪叫一声。

打南荒、打西海、打幽冥,鬼哭狼嚎厉啸怪叫苏景听得多了,但从未有过一声让他如此心旌动摇……不是怕,是惊,六耳那声怪叫他听懂了:拜见前辈。

脑子里真就“嗡”一声,这又是见了什么鬼?对方不是用心识传意之类的本领,货真价实地在说话,苏景自己都不明白怎么可能会听懂六耳之言。

精修之人五感与心识明锐,金乌弟子于此项更是远超同辈,不会像凡人那样幻听,绝不会有错的,对方的那声怪叫就是一声恭敬问候。

不止问候,怪叫一声后,六耳杀猕向后退开两步,随即又是连串古怪动作,似盘坐似下跪,左手背负身后,右手按压自己头顶,跟着连头带手一起抵住地面。中土世上无人见过这动作,但内中的恭敬、行礼之意不难揣测。

头抵地,口中低低怪叫声连串……没问题,那些于此圆中人听来全无意义的长长短短的叫声,落入苏景耳中,他自然就开解其意,皆为恭敬问候之辞。

在场众多宾客个个吃惊,彼此对望、再去望向苏景,用看怪物的目光。此刻苏景落于众人眼中,可比着那头六耳杀猕更加诡怪了。

因六耳忽然驯服,苏景手中的丈一剑也做凝势、并未爆发开来,苏景自己何尝不是满脸的古怪,有心问六耳几句,又拿不住自己如果呜哇怪叫他能不能听得懂。犹豫片刻,苏景干脆直接以汉话相问:“我之言,你可懂得。”

六耳面上的迷惘更重,但点了点头。他的神识非凡,来到这第五圆不过几天功夫,但足够他听懂人间言语了,迷惘更重只因他不明白,本族前辈为何也要说汉话。

见其点头,苏景张口……无声。一肚子问题,却又不知该怎么问。

皱眉头,顷刻又舒展开来,苏景面上的古怪神情尽去,换以清澈笑容,转回头望向疤面青衣:“怎样,有趣么?”得意何须扬眉欢笑,寥寥五字足矣了。仍是一肚子想不通,但苏景的性子……疤面青衣面前,再糊涂也要装个明白。

惊诧中透着纳闷,纳闷中犹存不甘,不甘里还有满满的不敢置信,疤面青衣的神情全无法以言辞形容,听过苏景的发问愣了愣,不答反问:“你这一剑还打不打?”手中结印不敢松开,下颌指了指苏景手中剑。

丈一剑什么时候遇到疤面青衣都可发动,既然喜事未被搅和,苏景还真舍不得就此扔掉一条性命,翻手收剑,微微笑:“阁下礼物我收下了,还有事情么?”

疤面青衣解开手印,居然又笑了起来:“稀奇稀奇,能见个稀奇,也不算白来这一趟,佑世真君、笑语仙子百年好合啊!”一个“百”字咬得极重,似是在提醒苏景那“百年后我来剑挑离山”的约定,话说完,负手转身,迈步就走。

苏景重新望向六耳,肃容、沉声道:“这青衣人居心叵测,不可轻饶,奈何我深受重伤不是此獠对手。”

六耳杀猕听得“前辈”言语,始终凝聚脸上不散的迷惘神色中,陡然显出狰狞之色,转头望向疤面青衣同时,身形站起……

第六百九十九章 一代真传,欺师灭祖

疤面青衣身形微微一震,不知是吓了一跳还是暗动真元备战,不过他没转身,只是脚下云驾腾起,去速奇快……而已经现出杀意的六耳杀猕在将自己的凶威真正笼住疤面青衣后,目中的狰狞很快又散去了,皱眉、捧头、迷茫,并没对疤面出手。

三尸一起望向苏景,目光征询:要不要去追疤面青衣?

苏景没作太多犹豫,摇了摇头,对方绝非等闲之辈,打架倒不怕,可若因此搞砸了自己的喜事,天大天大的不值得,他想娶不听、开开心心地娶她。

六耳身形僵直片刻,最终杀气收敛起来,转回身面向苏景,嘴巴动了动、似是想说什么但双眼一翻,又告昏厥。

三尸见状急忙招呼同伴,声音低低:“快绑了绑了,尤大人呢,带没带七十三链子?”

七十三链子都在封天都休养,未追随大人同行,不过也无需链子们,大判可借法于红袍,对重犯做精深法度的禁制,尤朗峥准备出手,不忘栽培后辈,对花青花道:“随我一起。”

尤朗峥重伤在身,但设禁法术来自红袍,无需他本人出力,与花青花一左一右站于六耳杀猕两侧,尤朗峥缓缓动咒,一句一顿,花青花有样学样仔细领会,过不久老大人俯身,左手结印在六耳头顶轻轻一扣。

便是此刻,手上法度施于六耳头顶的刹那,尤朗峥的面色陡然一变。开口、未出声、狠抽一口凉气。

见他不妥苏景急忙上前:“锁不住么?”

尤大人眯起了眼睛,缓缓摇头……

离山北,疤面青衣飞纵奇快,倒不是害怕斗战,他曾与这世上最最凶猛的修家做过生死之战,自那之后他的脑海中就没了“惧怕”两字,再不存他不敢相对之敌!只是送个“六耳礼物”是为了搅场面、看热闹,若那件礼物反打过来,自己可就真成了笑话,这种仗能不打就别打。

很快探查六耳并未追杀过来,疤面人脸上无奈散去。换做深深不解,左手扬起轻敲额角,想不通啊,那头六耳纵是呆呆傻傻的,可他身份绝不会错。何等人物,竟会臣服于苏景?

一边想着,眉峰微扬,越接触越觉得苏景难捉摸……难测之人才有趣。疤面人又觉得有趣了。疾驰如电,很快跨过三十里,官道旁土地庙外,两个手下正认真守护琴倦,等候主人归来。

停身法、止云驾,疤面人落地,不去看两个属下对自己的躬身施礼,随便挥袖收起两人,微笑问琴倦:“反正也出来,想去哪里玩?我带你去,中土世界无处不可去,随你喜欢哪里。”

琴倦惊喜,却不知这是“叶郎”最后陪她玩耍的一次了,她已知道其为大修,疤面失了趣味,再陪她逍遥几天就准备离开了,这是疤面早就想好的事情。今早启程前,他留在琴倦闺中那一叠厚厚银票足够她赎身后再富足三世了;还有桌子上摆下的木铃铛,琴倦只要摇响,自会有手下去赶去相助,皇帝也休想欺负她。

疤面人一贯如此,他敢悖逆天下屠灭四方,但不会欺负女人。负情不负人,如此。

琴倦正思索自己想去何处时,疤面人眼中精光乍现,猛抬头向前方望去……大路上,面白无须的布衣老汉正行走,向着离山方向。

老态龙钟,步履蹒跚,面上还有些迷茫神气,普普通通的老儿罢了,但疤面的目中满满惊诧。

三十里界域,仍是离山卫戍范围,今天日子特殊,损煞僧、血衣奴、恶人磨这些凶猛道兵都被苏景派出来戒备,此间正是损煞僧的防地。老者行走中,面前数丈地方六个和尚现身,面带微笑措辞客气。最近这段时间里用惯了的说辞,前路不通,要么请回要么由僧兵施展飞纵术带老汉绕路去往山那边。

听过僧兵之言,老汉突然开口高唱,:“前面僧兵接旨!”

“前面僧兵”四字是落入疤面青衣、邪修、琴倦这些不相干之人耳中的言辞,而在那几个僧兵听来,老汉分明说的是他们每个人的祖贯、父籍、姓名出身!

不久前,两位师兄遭遇古里古怪老太监似的高人,此事早都呈报过苏景,众多僧兵也个个知晓,乍听得呼喝,心中一惊……晚了,老汉已然喊出“接旨”两字,怪力从天降加桎梏,几个僧兵再无法稍作动弹。

老汉声音尖锐,偏有带了几分嘶哑,双手一张一卷圣旨显现手中:“内臣秦吹奉职差公,损煞僧兵不得拦路,钦此!”几乎与他上次现身完全相同的措辞。

随他宣旨,怪力扳身,六个僧兵不由自主向两侧退开,让出了道路。

“法师请接旨。”老太监把手中圣旨小心卷好,放在为首那位僧兵手中,再不去看和尚一眼,继续向前走去。

“上仙请留步。”疤面人开口,闪身来到老太监面前,似是想说什么,可对方全无耐心根本不等他说话,猛有开口高唱:“古子之后、离山弃徒叶非接旨。”

疤面人目中凶光暴涨,哪里想到对方竟一口叫破了他的身份:离山弃徒,古子之后!

但目中凶光一闪即灭,疤面叶非的神情顷刻平静。

随“接旨”唱和,怪力出,加持于叶非之身。

出家人接旨无需下跪,叶非不是,怪力强拗、要他跪下来,不知是无力反抗还是觉得与这凭空里冒出来莫名高人斗法全无意义,叶非跪了下去,面色却愈发平静了:他晓得,跪这老太监绝谈不到丢人,甚至可以说,见了他本就应该跪下来、叩个头。

“内臣秦吹奉职差公,叶非不得拦路,钦此!”老汉手中又多出一道圣旨,与之前一样的词调:“叶先生请接旨。”将圣旨在叶非手中一放,老汉向着离山继续赶去。

叶非与损煞僧留在原地,仍不能稍动,只剩下一个吓坏了的琴倦,完全不知所措。正彷徨时候,忽然她读到了笑意——叶非眼中的笑容。

柔柔软软、满带安慰的眼色,示意她无需恐惧。一下子,琴倦心地安宁下来……

七里。

老汉走得远了,相距损煞僧、叶非等人七里时候,加持于几人身上的怪力突兀消失,叶非等人都得脱自由,真元行转全身,顷刻查明自己未受半点伤害。

六个僧人对望一眼,共同修行了数不清多少年头,心中早有默契,无需只字片言,一个僧人扬手打出灵讯,损煞僧灵讯化淡金蜻蜓之形,自僧人掌心飞出,飞上三尺隐没于空气,就此消失不见。此外,两个僧人纵法飞身赶去离山方向。有四僧留守原地,分东南西北、将疤面人围拢中央,做师兄的沉声开口:“离山弃徒?”

明知不是此人敌手,但“弃徒”两字可大可小,除非苏景有令否则四僧宁死不会放此人离开。

已然被老汉喊出身份,疤面人不再隐瞒,一只手握住琴倦的柔荑,另只手指自己的鼻子,笑了:“我叫叶非,可曾听说过?”

出家人不打诳语,四僧同时摇头。叶非之名,即便离山宗内,也只有那些核心弟子知晓。

好像有些失望,叶非笑了笑:“不要紧,以后就算听说过了。”话说完,身周空气突兀涟漪掀荡,待四僧反应过来,他和琴倦已然消失不见。

叶非走了,并未对付那几个无名小辈僧兵……

“归仙?”离山前苏景大吃一惊。不过吃惊也没耽误他的脚步、没耽误他握住不听的手,大队人马继续前行,六耳杀猕暂时被装进了雷动的棺材里。

“不错,归仙。”尤朗峥点头相应。红袍禁制成功种入六耳杀猕身内,但尤朗峥也因这次施法探出,这头六耳杀猕为飞仙后又复归中土之人!具体判断的缘由尤朗峥懒得解释,苏景也无意多问,尤朗峥是什么样的猛鬼?他说是便一定是。

苏景吸溜了一口凉气,没办法不惊疑,好端端竟又有一头六耳杀猕归仙现身。

边走边思索,奈何脑中一团浆糊,全然想不到头绪,转头问身边同门:“怎么看?”

林清畔笑了:“怎么看?不用看!今天不用看。吉时喜日少要分心,我看此獠一时半会醒不了,有什么事情都等你大喜过后再说吧。人生至喜,洞房花烛啊。”

那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师兄点头、接口:“为一头六耳分心?还不如刚才,为贺余师兄担心来得更值得。”

“我也如此以为。”穿上了橙色判官袍子的师兄手捻胡须微微笑:“不过为我操心,更远不如想想自己的新娘子。”

苏景眯眼睛,扫过三位师兄:“妖精都比你们正经些。”

三位师兄同声欢笑,就在此时苏景微微扬眉,扬手在空中一拈,两指间凭空捉出了一枚淡金色蜻蜓,损煞僧的灵讯到了。

解读此讯,苏景“啊”一声低低惊呼,无需师兄发问,直接说道:“疤面青衣为叶非!”

律水星峰,罪人碑林中,“一代真传叶非,欺师灭祖之罪”的那个叶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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