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法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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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法效应-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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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的种族屠杀和集体暴力的邪恶根源,最后他开始相信,“邪恶从平凡思维中滋长并由普通人付诸实行,这是通则,
而不是例外。。而滋生极端之邪恶的寻常心理过程,往往是随着破坏程度的进化而逐渐形成。”他强调,当普通人
陷入高阶权威系统要求他们做出邪恶行为的情境时,“成为系统的一部分会塑造人的观点,它会奖励人信奉支配观
点,并增加偏差行为的心理考验和困难度。” 

 从奥斯维辛死亡集中营的恐怖生涯生还之后,约翰·施泰纳(John Steiner,我亲爱的朋友及社会学同事)重
返德国,在数十年间访谈过数百名职阶从士兵到将领的前纳粹党卫军。他必须知道是什么因素让这些人日复一日怀
抱这段难以言说的邪恶过去。施泰纳发现,他们之中有许多人在权威性格量表中分数都相当高,这使得他们很容易
被纳粹党卫军的暴力次文化吸引。他把他们称为“睡人”,他们有某种潜在特质,除非处在特殊情境中,否则可能
永远不会出现暴力倾向。他做出一个结论,“情境可能是纳粹党卫军行为的直接决定因素。”情境会唤醒这些“睡
人”,让他们成为活跃的杀人狂。然而施泰纳也从他的大规模访谈资料中发现,这些人除了在集中营情境中度过了
充满暴力的岁月之外,在这时期前后都过着正常(也就是没有暴力行为)的生活。 

 施泰纳与许多纳粹党卫军在个人或学术方面的大量互动经验,使得他针对制度性力量和角色内涵赋予的残暴性,
进一步提出两个重要结论,“对于暴力角色的制度性支持远比一般认为的效果更强大,特别是明显的社会认可支持
着这类角色时,受到这些角色吸引的人可能不只是从他们的工作性质获得满足,而在情感上和行动上都成了半个刽
子手。 

 施泰纳继续描述角色如何战胜性格特质,“‘事实’变得很明显,并不是每个扮演残暴角色的人都有嗜虐的性
格。那些继续扮演着与本身人格并不相近的角色的人,经常是改变了自己的价值观才做得到(也就是倾向于去适应
角色的期待)。有些党卫军成员很清楚地认同并享受自己的地位。但也有人对被指派的任务感到厌恶反感,他们尝
试弥补的方式是尽可能帮助集中营的囚犯(作者曾在几个场合中被党卫军所救)。” 

 重要的是我们必须承认,在纳粹种族屠杀中成为邪恶加害者的成千上万德国人并不只是因为服从权威者指令才
干下恶性。权威系统许可并奖励杀害犹太人,但对权威系统的服从乃建立在强烈的反闪族情绪上,这普遍存在当时
德国和其他欧洲国家中。而历史学者丹尼尔?戈尔德哈根(Daniel Goldhagen)则认为,通过德国对一般老百姓的
连串动员,使得他们成为“希特勒的自愿刽子手”,因而得到纾解的出口。 

 尽管注意到德国人对犹太人的仇恨在大屠杀事件中扮演的激化角色,戈尔德哈根的分析仍然出现两个缺失。首
先,历史证据显示从19世纪早期开始,德国的反战情绪就一直比法国和波兰等邻近国家更高涨。其次是他也错误
地笑看了希特勒权威系统的影响力,这个权威系统构成的网络,美化了种族主义狂热以及由权威人士所创造出的特
殊情境,如推动执行集体屠杀的集中营。德国人身上的个人变因以及走火入魔的偏见情绪所提供的情境机会,两者
结合才造成这么多人自愿或非自愿地为国献身,成为死刑执行者。 

 

 平庸的邪恶 

 

 1963年,社会哲学家汉娜?阿伦特(Hannah Areendt)发表了日后成为当代经典名著的《艾希曼受审于耶路撒
冷:关于邪恶的平庸性的一份报告》。她在这本书中仔细分析了对阿尔道夫?艾希曼(Adolf Eichmann)的战争罪
行进行审判,这位纳粹名人亲自筹划谋杀数百万犹太人。艾希曼对自己行为的辩护词和其他纳粹领导人如出一辙,
“我只是听命行事”。正如阿伦特所指出,“艾希曼记得非常清楚,在当时,如果说他会觉得良心不安的话,唯一
的原因只会是因为他没有服从指令——以极度的热诚和一丝不苟的手法将数百万的老弱妇孺送上断魂路。”(第25
页)。。肮脏下流的勾当,因此我和我的同僚推论,他们正是彰显了天性之恶。 

 我们一开始先将焦点放在刑求者身上,试着去了解他们的心理,以及环境对他们的后天形塑,但接着就得延伸
分析范围,以涵盖选择或者被指派另一种暴力性工作的人,也就是行刑队的处决者。这些刑求者和处决者面对一个


“共同的敌人”:无分男女老幼,尽管身为同胞甚至是近邻,只要“系统”宣称他们是国家安全的威胁,就是敌人
——例如社会主义者和共产党人。这些人有的必须马上消灭,有的因握有秘密情报,所以必须用严刑拷打逼他吐实,
等取得自白后再处决。 

 刑求设备与技术经过天主教宗教裁判所以及之后的许多民族国家数世纪来不断精益求精,已成了刑求者执行任
务时可依赖的“有创意的邪恶工具”。尽管如此,当面对特别顽韧的敌人时,他们还是需要即兴发明一些手段才能
对付。其中有些人会坚称无辜,拒绝认罪,有的人甚至棘手到连最凶恶的逼供技巧也无法让他们心生畏惧。看穿人
性的弱点除了需要时间磨炼,也需要有洞察力,刑求者必须具有上述资格才能成为娴熟的好手。相对地,行刑队的
任务就简单多了。他们可以戴上头套保持匿名,佩枪而且群体行动,三两下就轻松完成对国家的任务,而且不必背
负个人的包袱,反正“只是工作而已”。但刑求者的任务可就不只是一份工作这么简单了。刑求总是会涉及个人关
系,基本上他必须了解要在特定时间、对特定者运用何种强度的何种手段。时间不对、药下得不够猛,自白就出不
来。药下得太重,自白还没出来受害者就先死了。这两种情形下,刑求者不仅交不了差,还会惹得上级长官发火,
但只要学着掌握正确的刑求手段和程度以逼出想要的情报,就可以从上级长官那里得到丰厚的报酬和赞赏。 

 什么样的人可以从事这样的差事呢?他们必须残酷成性,或是曾有过一段反社会的荒唐过去,才有办法日复一
日折磨拷打自己同胞的血肉之躯?这些暴力工作者难道是跟其他人类完全不同的品种、是天生的坏坯子?如果说他
们只是一般人,被一些相同、反复的训练计划训练来执行可悲肮脏的差事,我们就能理解他们的行为吗?我们能够
确认出一组形塑出刑求、处决者的外在条件跟情境变项吗?如果他们的恶行没办法归咎于内在缺陷,而是因为外在
力量——包括政治、经济、社会、历史及警察训练的经验——作用的结果,那么我们就能够进行跨文化、环境的概
化归纳,发现是哪些操作性原则造成这样惊人的人性转变。 

 巴西籍社会学者马莎·哈金斯(Martha Huggins)、希腊心理学者暨刑求专家米卡·哈里托斯一法图罗斯(Mika 
HaritosFatouros)和我曾在巴西不同审判所对数十位暴力工作者进行深度访谈(关于我们使用的方法以及对这群
人的详尽调查结果,请参见我们三人所共同发表的一篇论文)。在此之前,米卡曾经针对希腊军政府训练出来的刑
求者进行过类似研究,而我们的研究结果和她的之间有许多一致处。我们发现,训练者会从训练过程中淘汰掉虐待
倾向的人,因为他们会无法自拔地享受施虐的快感,所以无法专注在套取自白的刑求目标。根据我们能够搜集的所
有证据显示,在扮演这个新角色前,刑求者和死刑执行者并没有任何特别不同或偏差之处,而在他们接下现任工作
后这些年,他们之中也没有人出现任何持续的偏差倾向或变态行为。因此他们的行为转变完全可以从种种情境和系
统性因素来解释,例如他们在扮演新角色前所接受的训练、同袍之间的情义、国家安全意识形态的洗脑、还有对社
会主义和共产主义者作为国家公敌的习得信念等。而形塑新行为形态的其他情境力还包括:相较于其他公务员同侪,
他们因为自己的特殊任务而受到奖赏,因而更觉得自己与众不同、有优越感;工作十分机密,只有少数共同工作的
战友才知情;无论是否疲倦或个人有什么困难,他们都持续处在必须交出成果的压力下。 

 我们已经报告过许多详细的个案研究,这些人受到政府许可,而在美苏冷战期间(1964—1985)美国中情局为
对付苏维埃共产主义也秘密支持他们执行这些最下流肮脏的任务,这些研究记录却说明这些人其实平凡无奇。在由
巴西圣保罗大主教教区出版的《巴西酷刑报告》(Torturein Brazil)书中,提供了详尽资料说明美国中情局干员
大量参与巴西警察的酷刑训练。这类讯息也和已知“美洲学校”(School of the Americas所扮演的角色相符,后
者为来自各国的间谍提供系统性的拷问及酷刑训练,以共同对付共产主义敌人。 

 尽管如此,我和研究伙伴仍认为,当人们执迷于相信国家安全威胁的存在时,这样的事情随时可能在任何国家
上演。最近“对抗恐怖主义的战争”口号引发了许多恐惧与暴行,然而在这之前,许多都会中心几,乎不曾中断过
“对抗犯罪的战争”。所谓对抗犯罪之战孕育了纽约市警局成立“NYPD突击小组”。只要情况需要,这个独立的警
察小组可以追缉声称中的强暴犯、强盗和抢匪,完全不受任何辖制。他们穿着印有他们座右铭的T恤“最伟大的狩
猎是猎人”(There is no hunting like the hunting of man.),而他们的战斗口号是“黑夜是我们的天下”
(We own the night.)。这个专业化的警察文化可和我们研究的巴西拷问警察文化相较。突击小组最知名的残暴
行为之一就是谋杀一名非洲移民【来自几内亚的阿马杜·迪亚洛(Amadou Diallo)】,当他想要掏出皮夹向他们
亮出身份证时,他们开了四十几枪枪杀他。有时候你可以说“倒霉事就是会发生”,但我们却往往可以辨识出导致
这类事情的情境和系统性力量。 


 

 自杀炸弹客:完美的军人、普通小伙子 

 

 最后还有两个关于大规模谋杀者的“平庸性”例子值得一提。第一个例子来自于一份对美国“9.11”劫机事
件的深度研究,事件当中的自杀恐怖分子攻击纽约和华盛顿首府特区,并造成将近三千条无辜人命丧生。第二个例
子则是来自英国警方对嫌疑自杀炸弹客的报告,他们在伦敦地下铁爆炸事件及2005年6月多辆双层巴士的爆炸事
件中造成了严重伤亡。 

 在《完美军人》(Perfect Soldiers)一书中,特里·麦克德莫特(Terry Mc Dermot)对于“9·11”事件中
的恐怖分子进行了仔细的研究式描绘,他的研究结果强调这些人在日常生活中有多么普通。这使他导出一个不祥的
结论,在世界各地“很可能存在非常多像他们一样的人”。关于这本书的一篇评论使我们回到阿伦特“邪恶的平庸
性”议题上,在全球恐怖主义猖獗的新年代,邪恶的平庸概念也获得了更新。《纽约时报》评论家谷美智子(Michiko 
Kakutani)提供了惊骇的见解,“在‘9·11’事件描绘者笔下,这些行凶者寻常得令人吃惊,他们可能轻易成为
我们的邻居或是飞机上的邻座。通过这些描写,讽刺漫画里的大‘魔头’或是‘眼神疯狂的狂热分子’已经被完美
的军人形象取代。” 

 这个骇人情节接着在伦敦大众运输系统真实上演,一个自杀炸弹客团体策划执行接连几起攻击行动,不着痕迹
地搭乘地下铁或巴士,他的真实身份却是“看似普通的谋杀者”。对他们居住在英格兰北部城市利兹(Leeds)的
亲朋好友而言,这些年轻的穆斯林只是些“普通的英国小伙子”。在他们过去的经历中,没有任何记录可以显示他
们有危险性,甚至可以说,所有事情都显示这些“普通小伙子”与他们居住的城镇、工作紧密融合。他们之中有人
是板球好手,为了过更虔诚的生活而戒酒,远离女色。还有人家里在当地做生意,父亲在卖炸鱼条跟薯片。另—位
是咨询师,他的工作有效率地帮助了残障儿童,最近才刚当了爸爸并且搬了新家。他们不像“9.11”事件中的劫
机者,外国人在美国接受飞行训练多少会启人疑窦:这些年轻人都是当地在地人,他们在任何警察侦搜网下都是嫌
疑度很低的一群。“这完全不像他们做得出来的。一定有人把他们洗脑了,然后叫他们去做这些事。”这群人的一
名友人这样想。 

 “自杀炸弹客最可怕的一件事是,他们完完全全就跟平常人一样。”这方面的专家安德鲁·西尔克(Andrew Silke)
下了结论。他指出,根据死亡自杀炸弹客尸体的法医鉴证报告结果,没有人有任何吸毒或嗑药的迹象。他们是在神
智清楚的状态下怀抱着献身精神执行任务。 

 正如我们看到的,每当有学生在校园里大开杀戒时,就像美国科伦拜中学(Columbine High School)枪杀事
件一样,那些自以为了解行凶者的人总是会这么说,“他是一个好孩子,出身受人尊敬的家庭。。真不敢相信他会
这么做。”这个说法又回应了我在本书第一章中提出的观点——“我们真的了解其他人到什么程度?”以及由这个
观点可以推论出——我们了解自己到什么程度?我们有多确定当自己处在新情境下受到来自情境的强烈压力时会
怎么做? 

 

 盲目服从权威的最终试炼:奉命杀死亲生孩子 

 

 邪恶的社会心理学里最后一个延伸案例,离开了人造的实验室情境,进入到真实世界;在圭亚那丛林里,有一
位美国宗教领袖说服了超过九百名的追随者自杀,或者是由亲人或朋友杀害,这件事发生在1978年11月28日。
“人民圣殿”教派在旧金山和洛杉矶聚会所的牧师吉姆·琼斯为了在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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