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巴比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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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巴比伦-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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岚凑漳侵质刮页晌雒降姆绞酵白摺N冶徽飧鍪澜绫墒樱龅囊磺卸际俏巳萌税盐业背梢桓鯯hit,但这些鄙视绝不会来自于你白蓝。我又不是傻子,鄙视和喜欢会分不清吗?要是分不清这个,那就被汽车撞死算了。   

  她吻了我。她后来说,她以为我会说爱她,但我没说,而且跑掉了。我说,我已经说过爱你了,在牛扒店里,在医务室里,在三轮车上,甚至是在猪尾巴巷我们初次认识的时候。她说那些都不算,她要我说爱她。我就说:“白蓝,我爱你。”   

  那天她亲我,她的手捧着我的脸,我觉得自己像个被夹子夹住的老鼠,嘴巴被挤成一朵喇叭花,舌头伸不出来。她也不管我死活,亲完之后,她说:好了,回去吧,路上当心点。我不太甘心,就捧着她的脸也这么亲了一通,让她尝尝被夹住的滋味。然后我松开她,抚了抚她的头发,就走了。我下楼时候速度飞快,她怕我摔死在漆黑的楼梯上,其实我跑惯了这种楼梯,我知道所有公房的楼梯都是十七个台阶,绝不会踩空一脚。她想叫住我,但我走得太快,而且在楼下嗷地喊了一嗓子,新知新村的人都从窗口探出头来看我。她叹了口气,关上门,任由我跑掉了。   

  我想起她的床。那是一张单人床,很干净,很简单的被褥,有一个蓝色的枕头。看到她的床会联想到她睡觉时的样子,周末早晨的阳光是不是会照到床上,做梦的时候会不会从床上掉下来。我甚至看到,枕头上曲折地卧着几根头发。每当我想起这些,心里就很悲伤。这张床太小,如此单薄仿佛她和我一起经历过的几桩破事。这是为睡眠而准备的床,仅仅为睡眠而准备。假如我们之间再发生一些别的,或许这张床会给我留下更好的印象。   

  直到我自己想睡去,在无人的地方闭上眼睛,永无梦境地长眠。仅仅是睡眠的床也可以代表着一种幸福,我后来才知道。   

  九三年长脚考取了夜大,是戴城大学办的,机电专业。他高兴死了,请结拜兄弟吃饭。化工厂附近根本没什么吃的,一个是面馆,飞着几百个苍蝇,还有老鼠与人共餐,服务员是个酷爱翻白眼的中年婆娘;另一个是茶馆,只有水,没有固体食物。这两个地方都不适合开庆功Party。长脚把我们带到公路边上一个停车吃饭的地方,那地方不错,几个头发枯黄的小丫头站在路边,对着来来往往的汽车招手,她们是这里的服务员。长脚点了小半桌菜,大多是素菜,荤菜只有炒螺蛳和炒鸡蛋。他又拎了几瓶啤酒,我们三个开始喝着,喝到一半的时候,外面一阵自行车铃声,小噘嘴跑了进来。   

  小噘嘴终于把那腊肠一样的辫子剪掉了,这还得归功于我,我在小李面前说了好几次,你老婆把腊肠挂脑袋后面。他起初是不敢对她说的,后来时间长了,被我灌输得有点痴呆,一不小心说了出来。小噘嘴听了,二话没说,跑到美发厅去剪了个齐耳的短发。从这一点上说,小噘嘴确实和小李是青梅竹马,感情不一样。假如是由我来说出腊肠这一节,准保被她臭骂一顿。她骂我和长脚都已经习惯了。   

  见到小噘嘴来,长脚又点了个肉末粉丝煲。我们照例是举杯庆祝,酒过三巡,小噘嘴对长脚说:“长脚,你这回惨啦。”   

  长脚脸色顿时耷拉下来。小噘嘴带来的消息,都是劳资科的内部消息,这些消息全是噩耗。她虽然长得很甜,其实是个乌鸦。   

  长脚说:“怎么啦?”   

  小噘嘴说:“胡科长知道你考上夜大了。”   

  长脚说:“谁传出去的?”   

  小噘嘴说:“全厂都知道你在考夜大,你自己填招生表的时候把工作单位也填上去了吧?”   

  长脚说:“不填单位不给考的。”   

  小噘嘴说:“所以啊,胡科长打个电话过去就知道了。听说你成绩不赖啊,全都及格了。”   

  长脚已经无心听她调侃,他站起来在饭馆里打转,他说这下完了这下完了,肯定被送到糖精车间去上三班了。我们看着他像个笼子里的狼一样,转得眼睛都晕,小噘嘴说:“长脚,坐下说话。”长脚双手撑着桌子,两眼忽然全是血丝,瞪着她。小噘嘴大叫一声:“妈呀,吓死我了!”长脚说:“胡得力怎么说?是不是要把我送去上三班?”   

  小噘嘴说:“没有。胡科长就说,你学了机电也没用。厂里学机电的至少有四五十个人,都在上三班呢。除非你学管工。”   

  长脚大叫起来:“夜大没有管工专业的!读了个大学,我还是修管子吗?”   

  我们三个坐在那里,被他的唾沫星子喷在脸上,全都直着身子点头。后来小噘嘴安慰他说:“你也别难过了,这儿还有人学会计呢。”   

  “谁啊?”长脚和小李一起问。   

  “我。”我举起手,眼睛看着窗外。   

  说实话,这个消息我是瞒着所有人的,我读高复班,我参加成|人高考,我被夜大录取,只有白蓝知道。我可没想到胡得力会打电话去夜大查询,如长脚所说,考夜大必须要填工作单位。当时我想也没想,就写了个戴城糖精厂,早知道还不如写个体户呢。后来长脚跳出来掐我的脖子,说,你怎么会考上夜大的,你根本没复习怎么会考上夜大的。我用力摘下他的手,说:“你是技校毕业,根本没参加过高考,我是高中毕业,我基础比你好多了。”   

  长脚说,这下完了,双双去上三班吧。我说他神经病,我又不是他女朋友。照我的看法,我去上三班的可能性倒更大。小噘嘴说:“胡科长说了,你一辈子做不了会计的,你会贪污的。”我就说,这话逻辑有问题,既然说我一辈子做不了会计,怎么又知道我会贪污呢。小噘嘴不跟我讨论这种问题,她不理解什么叫逻辑,这种车轱辘话只有跟白蓝绕着才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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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他们问起我,为什么去学会计。我说我也不知道,我读的是文科班,可以不用考化学物理,理科是我的弱项。去填招生表的时候才发现,夜大的文科专业只有两个:文秘和会计。我他妈的很郁闷,我还以为自己能读个中文系什么的,结果只有秘书和会计让我选择。我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该读哪个,后来招生的老师急了,让我不要磨蹭,我就问他:“您看我是像秘书呢还是像会计?”老师端详了我一会儿,摇头说:“都不像。”我只能闭着眼睛填了个会计,不像就不像吧,也许老了以后能像。   

  小噘嘴说:“反正,胡科长没说要送你们去上三班,但你们小心点,我听说糖精车间要扩产啦,缺人,明年至少要调一百个人去上三班。”   

  有关一百个人去上三班的事情,后来被证实确有其事。一时间,白班工人风声鹤唳,三班工人幸灾乐祸,甚至有些基层干部都打起包裹,要求调动到别的厂去。糖精车间的新厂房正在紧锣密鼓的建造中,眼看着它一天天造起来,大家的心一天天沉下去。这中间还地震过一次,可惜震幅太小,光是把河边的泵房给震塌了,耗子全都跑了出来。糖精车间安然无恙,他们说,这车间投产以后,里面的动静就等于是七级地震,这房子除非扔炸弹,否则不会倒。   

  我考上夜大以后,整个夏天就在等开学,心情非常糟糕。但我爸妈心情好极了,我妈都快哭了,认为我要求上进,是个好青年。我爸爸强忍着激动,用深沉的嗓音对我说,家里在我这一辈上没出过大学生,光出过我堂哥那样的流氓,所以我这是光耀门楣的壮举。我看了看咱家的门楣,心想,爸爸,一个野鸡大学也值得你这么激动吗。   

  我想退学是没门了,感觉是上了贼船。我妈在楼道里宣传了一圈:“我们家小路考上大学了。”邻居不明白,就问:“咦?你们家小路不是在糖精厂做电工吗?现在大学又开始招工农兵了?”我妈说:“不是工农兵大学,是夜大学。”邻居就说,小路真上进啊。然后回家去拍自己儿子的头皮,要他向我学习,一边做工人一边读大学,既赚钱又拿文凭,全世界的美事都被路小路一个人独占了。   

  那时候我们楼里有个读高二的小子,重点中学少科班的,眼镜片子跟瓶底一样,而且罗圈腿,看起来像个残废。残废的妈妈也教育他,向路小路学习啊,不甘堕落,发奋图强。残废很不耐烦地对他妈妈说:“夜大算个屁啊!我初三就能考取夜大了。”残废的妈妈就狠狠地教育他,说他太不谦虚。其实,残废说得一点没错,夜大算个屁,不但文凭没鸟用,还有可能连累老子去造糖精。后来,过了两年,残废没去考清华北大,而是考了个佛学院,剃头做和尚去了。残废的妈妈哭了个半死,到我家来诉苦说:“早知道这样,当初还不如让他像小路一样考个夜大呢。”我这才知道,天下的母亲,都具有一种非凡的预见能力,当初她让残废向我学习,原来并不是学我的上进之心,而是学我的入世之心。我妈也是如此,夜大的文凭无法让我去厂里做一个会计,但至少能让我娶一个读中专的姑娘,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能娶到个读本科的。这也是一种入世精神,可惜我和残废都不能体会母亲的一番苦心。   

  当时那种氛围之下,我想退学是不可能的了,除非抱着让我妈哭死的决心。这事情不能干,我有三个舅舅,一起扑上来揍我的话,就算我是土行孙也跑不掉。   

  九三年,他们说,我和长脚都可能去糖精车间上三班。首先,我们两个都考上了夜大,这种人天生就应该去上三班造糖精,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令其想死。其次,我是什么技术都不会,只会拧灯泡,很容易被淘汰;长脚则是他们班组的头号牺牲品,如果上头要抽人去造糖精,长脚肯定是第一个被出卖的。   

  那时候六根给我们出馊主意,要想发达,就去泡厂长的女儿。厂长的女儿是化验室的,你看见她就会想起我们厂长,两个长得实在太像。都说女儿像爸爸,但不能像到那种程度,晚上跟她睡在一起,乍一睁眼,还以为是睡她爸爸,这就太恐怖了。这姑娘一如厂长,矮胖,圆脸,戴一副宽边玳瑁眼镜。身材脸蛋也就算了,为什么要跟爸爸戴一样的眼镜,那就天知道了。厂里的工人不正经,说她戴四个胸罩,胸口两个,脸上两个。     

  我们一听要去泡四个胸罩的姑娘,一起摇头。六根说,你们别臭美了,这姑娘可高傲呢,见谁都不理的。我们就一起点头,是的是的,厂长的女儿她当然有理由高傲,而且也应该难看,否则人人都去泡她,她忙得过来吗?   

  六根说,听说秦阿姨正在给四个胸罩的姑娘找对象,把科室里的未婚男青年翻了个底朝天,其中颇有几个跃跃欲试的,既然科室青年都不怕死,我们这些做电工管工的就更无所畏惧了。我和长脚犹豫了半天,我说还是让长脚去泡吧,我名声太臭了。大家都表示同意。长脚说:“我竞争不过科室青年的。”后来鸡头在长脚后脖子上拍了一巴掌,使之恍然大悟,鸡头说:“你他妈的泡上了她,你不就是科室青年了吗?”   

  长脚又说:“那我去泡她,小路怎么办呢?”我们几个一起朝他后脖子拍去:“你他妈的泡上了她,小路还会去上三班吗?”   

  工厂里泡姑娘是花样百出的,最简单的办法是拔气门芯。我有个姑姑是工人,年轻时候很美,有一天她下班发现自行车气门芯没了,正在发愁,这时眼前出现了一个浓眉大眼的青工,该青工非常关心地说:“自行车坏了?我来修。”然后他就像变戏法一样变出了一个气门芯。我姑姑年少无知,三下两下就爱上了这个助人为乐的青年,后来他就成了我姑父。   

  还有跑到班组里去吹牛的。还是我的姑父,到我姑姑班组里,对着其他人狂吹,说自己会缝纫,会打毛衣,会烧菜。一边吹牛,一边用眼风扫我姑姑。我姑姑在旁边听着这些,心里越发倾慕,八十年代会打毛衣的男青年绝对是珍品。后来结了婚才知道,屁,他什么都不会。我姑姑也是瞎猫拖上死耗子,姑父凭着这手狂吹的绝技,若干年后做上了全厂的党委书记。   

  有关糖精厂的化验室,那里戒备森严,一般人进不去,只有电工可以自由出入。化验大楼有上百根灯管,几乎每天都有坏掉的,平时都是攒齐了一起换,遇到电工心情好,也可以去主动跑去换灯管,检修电路。泡化验室的姑娘,乃是电工的天职。但是,化验室对长脚来说是一个无法企及的地方。长脚是管工,化验室里有很多灯泡,有很多烧杯,有很多仪表,就是他妈的没有管道。假如长脚随随便便跑进去,可能撞上女化验员换衣服,那他就惨啦。女化验员都是穿白大褂的,白大褂下面就是胸罩和裤头,如果他撞上的不是四个胸罩的姑娘,而是两个胸罩的老阿姨,一种可能是被送到保卫科,另一种可能是被就地强Jian掉。   

  后来六根出主意,下次去换灯管,带上长脚一起去。这个主意虽然很糟糕,但也不失为一个办法,长脚化装成电工混水摸鱼,我们的任务是掩护他。   

  那天我们借口检修电路,统一换灯管,几个电工一起跑到化验室去,顺便带上了长脚。结果,千算万算,忘记问一声四个胸罩的姑娘在不在。她那天正好调休。长脚非常沮丧,在化验室百无聊赖,他就主动爬到桌子上去换日光灯管,不料被电了一下,直接从桌子上滚翻在地。倒霉的长脚被两个阿姨抱着,阿姨大声喊他的绰号:“长脚——”我们跑过去看时,长脚脑袋枕在阿姨臂弯里,好像将死的烈士,另一个阿姨在给他按摩胸口。这情景非常不堪,我们都看不下去,收拾起工具全都走了。走出化验大楼时,听见后面一阵脚步,长脚连滚带爬地跟着我们跑了出来。   

  鸡头说,长脚实在太差劲了,看看小路吧,陪小姑娘嗑瓜子,给小姑娘讲笑话,换一个灯泡得四个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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