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年代的非常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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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年代的非常爱情-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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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扯牛皮糖,不好不散,久拖不决,不叫秀秀为难死了?”
  
第六章 苦槠林中(7)
“是啊,是啊!”张亮有些义愤填膺了,用红彤彤的醉眼盯着吴希声,“你这混小子,真不该这样欺负人!”
  吴希声万分委屈,连连叹气:“唉,唉,我哪敢欺负人!我哪有资格欺负人?我、我是怕配不上人家。”
  雪梅说:“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在这山沟沟里,大家都靠一双手吃饭,也没什么前程好奔了。只要两情相悦,谁管得了谁呢!”
  吴希声听出来了,雪梅是在现身说法。她蓝雪梅是产业工人的女儿,张亮是大资本家的公子,两人合到一块过上小日子,不也是两小无猜甜甜蜜蜜幸福美满的吗?
  雪梅和张亮轮番轰炸,好话歹话说了好几箩,吴希声有点开窍了。再想想瞎目婆那番语重心长的叮嘱,心里也有了底气,便霍地一下站起,一锤定音:“好啊,谢谢你们的美意,割了禾收了秋,我就和秀秀结婚!”
  雪梅和张亮同时举起酒杯,为希声和秀秀祝福:“干杯!祝你和秀秀白头到老,生活幸福!干杯!”
  祝词虽然是些传统老话,了无新意,但是哥们姐们的一腔真情却让吴希声打心里感动,两滴晶莹的泪花,就洒落在波光荡漾的琥珀色的米酒里。
  可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吴希声的哥哥吴希文来了一封信,说父亲的问题又升级了。信上说,前些天希文去“学习班”探望父亲,专案组怎么也不让见面。后来,里头有个好心的干部悄悄向希文透露,父亲已经移送上海提篮桥监狱,显然成了重要的###。听说潘汉年、王莹等等大人物都曾关在那里。……吴希声脑袋轰地一响,只觉天旋地转,一家伙放倒在小床上。待他稍稍清醒些,把哥哥的来信细细推敲了好几遍,就掂量出这个凶讯有多么可怕。
  这些年来,父亲因为三十年代跟“三点水”在上海共过事,他们家始终如乌云盖顶,提心吊胆,没有一天敢松口气。春天,希声回上海看望父亲,哥哥忽然告诉他:王莹死了!王莹是个著名电影演员,曾经来他们家做过客。这个噩耗自然叫希声大吃一惊,就问是怎么死的。哥哥说,王莹三十年代跟“三点水”争演过《赛金花》,“三点水”记恨至今,叫公安局把她关进了提篮桥监狱,不久就被活活整死了,连遗体在哪里,亲人们也找不到。……
  现在,江青、蓝苹、“三点水”、旗手、女皇,这些正名、艺名、浑名和封号,在吴希声脑中搅和着,旋转着,那个戴副眼镜、双颊下坠的老女人,忽然变成个蛤蟆精,吓得吴希声浑身觳觫,从脚底板到脑门心一阵阵直冒凉气。吴希声十分担心,从“牛棚”到监狱,几乎是父亲无法逃脱的命运。王莹仅仅因为跟“三点水”争演过一个角色,就不明不白地丢了性命;父亲呢,可能是极少数知道江青那些风流韵事的老文化人之一,那个女皇又岂能轻易放过他?
  唉,夜是多么黑啊!吴希声的心飘了起来,飞向遥远的远方。上海提篮桥监狱在哪里?大墙很高吗?拉着电网吗?关押父亲的号房很小很暗吧?透过小小的铁窗能望见天空的一角吗?父亲有没有像关在重庆渣滓洞中的江姐、许云峰那样戴上脚镣手铐?牢饭如何?吃稀的还是干的?胃病严重的父亲能够下咽吗?他们每天有没有放风的时间?……吴希声脑子里尽是这些乱七八糟的悬想。
  昨天,雪梅和张亮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说,为吴希声鼓起爱的勇气,燃起爱的火焰,现在当头浇下一桶冷水,熄灭殆尽。嘿,孙卫红你这个巫婆算的命,卜的卦,真是灵验极了!秀秀呀秀秀,我并非不想爱你,而是不能爱你。天意如此,命该如此,我只能跟你说“不”了!
  这一宿,吴希声又是通宵未眠。
  一片晨光洒进来,小屋里有了些许亮色。吴希声支起身,软塌塌地倚在小床上。忽然,他看见小窗上有一张八卦图般的蜘蛛网。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一只红眼蜻蜓撞在上面,被银丝般的蛛网黏牢了,任它怎么挣扎,也逃不出罗网。一会儿,小蜻蜓就气息奄奄,一动不动。吴希声担心,这会儿一定有只凶恶的大蜘蛛,躲在阴暗的角落,觊觎着这只可怜的小蜻蜓。也许只需一袋烟工夫,这只可恶的大蜘蛛就会慢慢爬出来,从容不迫地享用一顿佳肴美餐。吴希声心里像被小刀剜了一下,甚是不安了,便匆匆下床,用一枚竹片在空中划了个十字。那只织成八卦图案的漂亮的蛛网,顿时支离破碎,荡然无存。那只陷入罗网的小蜻蜓掉在窗台上,扇了扇翅膀,仍然无力起飞。吴希声把它撮起,用细竹片轻轻地剥离黏在它身上的蛛丝。然后,把蜻蜓托在掌心,吹了口气,那只得救的小昆虫终于扇动翅膀,在空中画了个圆圈,轻盈无声地飞走了。
  吴希声仰望静静的群山,仰望高远的蓝天,心中一片空茫。
  秀秀不知希声葫芦里装的什么药,还是不断来找希声。她给希声送些可口的菜蔬,给他洗洗刷刷,缝缝补补。两个年轻人单独在一起,依然免不了搂搂抱抱,卿卿我我。秀秀积极、主动、带有进攻性;希声消极、退缩,步步为营。秀秀免不了委屈,恼怒,使点小性子,斥责希声看不起山里人。希声就申辩叫屈,一再说明自己不能害她,不敢害她。但是,关于自己父亲已经关进监狱,却只字不提。吴希声不仅不敢对秀秀说,也不敢在雪梅、张亮面前透露半点消息。因为希声担心这事一传开,自己受到的歧视,跟农村“四类分子”的子女也就不差分毫了。他在枫树坪这么多年了,亲眼看见“黑五类”子弟过的那日子,比战战兢兢地躲在地洞里的土拨鼠还要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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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苦槠林中(8)
希声和秀秀就这样耗着,像闽西苏区当年打游击的拉锯战,进进退退,磕磕绊绊,旷日持久,弄得两人都精疲力竭,心力交瘁,几乎陷入毫无希望又无力自拔的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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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不久,发生一起意外事故,王秀秀差点儿就要达到自己的目的,把躲躲闪闪的吴希声紧紧地攥在手心里。
  那是深秋的一个午后,秀秀吃过午饭,收拾好碗筷,把一只大木盆推下涨满秋水的枫溪。然后,她坐在木盆上,以掌当桨,顺水漂去。那时的枫溪是毫无污染的Chu女溪。水清如镜,游鱼可数。溪沿边汀藻生气蓬勃,水底下水草葳蕤逶迤。秀秀在水中划盆,跟水中的游鱼一样快活。一会儿,秀秀的木盆便漂到下游水流平缓的百尺潭。百尺潭里长着密密麻麻的红萍,酷似铺开一匹又一匹缀着鲜花的锦缎。这种繁殖力极强的水生植物,是农家饲养牲畜的好饲料。秀秀家养着两头猪崽,常常要划着大木盆到溪里捞红萍。问题是,秀秀以往捞红萍从不耽误出工,在清晨或傍晚,抓住别人吸烟喝茶的一点时间,坐着木盆漂到百尺潭转一圈,她家的牲畜就饿不着。但那天秀秀早不下溪,晚不下溪,偏偏在午后下溪,此事秀秀不说,不仅是留在希声心中的疑团,而且成了枫树坪千年难解之谜。
  真是奇怪了,这天秀秀的大木盆漂到百尺潭,却不忙着捞红萍,而是像陀螺一样在水面上打转转,同时放出鹞子般的目光,朝林子里东张西望。突然,木盆失去平衡,秀秀身子一歪,栽落水中。秀秀在深潭里一沉一浮地挣扎着,两只手紧紧抓住木盆的边沿,大声呼救着:
  “救命呀!快来人呀!救命呀!快来人呀!”
  这时正在溪边林子里看书的吴希声,飞箭似奔了出来,连衣服也顾不得脱,纵身跃下深潭,把秀秀救上岸来。两人浑身湿透,裤裆里兜满了水,口袋里装满了水,哗哗直淌,地下湿了一摊。吴希声惊魂未定,气喘吁吁,却更担心是不是吓坏了秀秀,连声问道:“秀,你没事吧?摔伤哪里没有?”
  “没事,没事,哎呀,吓死我了!”秀秀娇喘无力地坐在溪岸上。
  希声看秀秀并未伤着碰着,也就放心了。但是,两人都浑身湿淋淋的,叫他手足无措。秀秀犹豫片刻,叫希声把她扶起,然后,自顾自地大步往林中走去。希声连忙跟在后头,他想这也不失为一个权宜之计。自己是个大男人,赤膊光膀无伤大雅,可人家秀秀是个年轻妹子,像只落汤鸡晾在溪岸上,成何体统?离溪岸不远,有棵高大挺拔的鹿角栲。希声搀着秀秀向前走去。他想,到了那棵栲树下,就能避开人们的视线,再作下一步的打算吧。可是,秀秀到了栲树下却不肯停步,她继续踉踉跄跄地往林子深处闯。一会儿,他们走进一片密不透风的苦槠林。
  吴希声很快发现他们已经置身于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林子最外边是密匝匝的芭茅丛,里层是挤挨挨的灌木林,中心腹地是些高大的苦槠树。林子里真静啊,除了凉风戏弄枯叶,没有别的声音;除了鸟儿在树梢探头探脑,没有别的生灵的目光。
  秀秀把四周的环境打量一下,似乎很满意,如释重负地在草地上坐下来。
  “啊,冷死了,冷死了!”秀秀脸色苍白,牙根咬得笃笃地响,唇边却绽开一丝神秘的微笑。
  这时已是仲秋时节,林子里有些寒意袭人了,在这里呆久了真受不了。“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希声一时没有主意,站在一旁直搓手,片刻,果然从手心搓出个好主意,“秀,你先在这里呆着,我回村去给你拿衣服,怎么样?”
  秀秀就白了希声一眼:“你想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喂狼呀?”
  “大白天的,哪来的狼?”
  “我阿爸问你凭什么替我拿衣服呢,你怎么说?”
  “这……”
  “我阿爸非把你一扁担揍死不可!”
  秀秀故意加重的语气,果然把希声吓了一跳。他想起去年夏天有个晚上,他无意中看见秀秀在屋檐下冲凉,茂财叔对他大声吼叫的情景,还心有余悸呢。
  秀秀看见希声的窘态,十分开心,咯咯笑道:“走呀,怎么还不走?”
  希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就傻不愣登地看着秀秀。秀秀上衣的扣子散开了两粒,露出一片雪白的胸脯,还挂着几滴水珠,映衬得像玉器一样晶莹剔透。希声心里热了一下,连忙掉过头去。他想这么傻傻地看着真是有失体统,觉得林子里忽然闷热起来。
  “哎呀,冷死了,冷死了!我们先把衣服晾晾干再说吧!”秀秀打破沉寂,自言自语地嘀咕着。
  希声以为秀秀不过说说罢了,也不答话。一会儿,却听到水珠哗哗洒在草地上的声音,他慢慢转过身来,看见秀秀已经把上衣下裤脱个精光,抓在手上使劲地绞着拧着。希声的脑子嗡地一下涨得有巴斗大。这是他在无意中看见秀秀冲澡之后,又一次见到一个青春少女的胴体,那是多么诱人的尤物呀!过去他看到秀秀的脸庞,是山里妹子微黑透红血气燃烧的那种,其实,秀秀为衫裤终年遮蔽不见阳光的躯体,是洁白如玉、晶莹耀眼的;她高耸的胸脯,像两朵洁白的莲苞;坚挺的蜂腰,没有一丝赘肉,光滑得像一张青皮嫩竹制作的弓。由此往下,他不敢注目,又连忙掉转头。遭到致命的一击,希声热血上涌,浑身冒汗,半天说不出话。秀秀把希声轻轻一拽,希声便趁势倒下。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可不是清醒的意识所能控制的。像火山喷发,像飞瀑跌落,就有了一场摧枯拉朽、惊天动地的搏击。
   
第六章 苦槠林中(9)
但是,当两团山火相接,两道雷电相碰,吴希声又忽然想起“政审没通过”,想起父亲关在提篮桥监狱,想起刘福田凶恶的嘴脸,想起孙卫红跟他说的“不”字和那个像手榴弹一样可怕的“!”……吴希声沉醉的意识猛地惊醒,全身的热情陡然消退。他一点劲儿也没有了,软绵绵地从秀秀身上跌落,嘴里喃喃自语道:“秀,对不起!我不能!对不起!我不能!……”
  秀秀开初不知发生什么事,愣了好一会儿,才猛地蹦起身,对准吴希声那张难看的毫无生气的瘦脸,狠狠掴了一记耳光:
  “窝囊废!”
  吴希声苍白的脸上立即现出五条指痕,眼前金星狂舞,只见秀秀飞快穿好衫裤,像只疯了的母鹿奔出苦槠林去。
  
第七章 瞒天过海(1)
吴希声捂着热辣辣的脸颊,愣了许久,才感到浑身冰凉,原来他还光着身子。他连忙披上衣,穿好裤,在风中簌簌地颤抖着。秀秀走了,可她的骂声一直在林子里回荡。“窝囊废!”──这三个字像把匕首,把吴希声的自尊心戳得鲜血淋漓,百孔千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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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希声不敢回村。他不知今后该如何面对秀秀。他晕晕乎乎地在林子里转悠。一会儿,他迷路了,怎么也走不出密密麻麻的混交林。突然,他听到树梢头洒落“唧唧唧”的叫声。他抬头一看,只见两道金灼灼的光芒直射下来,嘿,一只金丝猴蹲在头顶的树杈上正瞅着自己哩。
  我的天!这不是孙卫红吗?孙卫红!你怎么会呆在这里?吴希声大喜过望,拼命朝孙卫红招手,小骚包蛋!快下来!快下来!
  孙卫红轻盈一跃,稳稳当当落在吴希声的肩膀上。
  你又想我了?
  唧唧唧!──吴希声听懂了,孙卫红说,我天天都在想你啊!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唧唧唧!唧唧唧!──这回孙卫红要表达的意思太复杂,吴希声一点也听不懂。
  孙卫红那一连串猴语是说,上次我回枫树坪,是特意去看你;这次见面,是上苍安排的巧遇。一个月前,孙卫红怀孕了。第一个反应是变得更贪吃,更嗜酸。像猕猴桃、毛栗子等糖分太多的野果子都不爱吃了,专门寻找山楂、草莓等酸不叽叽的野果吃。胃口大增,一张尖嘴巴唧巴唧整天不停不歇。第二个反应是对老猴王明显地疏远了。老猴王对她咂嘴、尖叫,对她频频发出求爱的信号,她都不理不睬。有时候,老猴王按捺不住欲火中烧,猴急猴急地要上它的身子,孙卫红竟敢冷不丁地掉转头来给老猴王一爪子。老猴王并不生气,知道又要当猴爹了,就喜不叽叽的,迈着王者的步伐,又去宠幸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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