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小花指向一个路边一个长相喜人的小男孩，“看见他手中的糖葫芦没？你去要到手上，不准用银两买哦。——记住，你要听我的一切指挥。”
宋璟抬手摸了摸鼻梁，看看小花没得还价的坚定表情，轻叹一声，朝着那边走去。
在小朋友面前站定了，他的身高挡住了小男孩前方的阳光，一片阴影罩下。
小男孩从糖葫芦上把嘴巴移开，吧唧吧唧水润润的小嘴，瞅着宋璟，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大哥哥，吃糖葫芦么？”
“你给我？”宋璟细长的凤眼斜飞，眼角勾起笑意，“你不吃了？”
小男孩怔怔的盯着宋璟半晌，糖葫芦“啪”的落到地上，一双肉呼呼的小手抓到宋璟的衣摆上：“大哥哥你好好看。比爹爹的夫人还漂亮，回家做我的夫人好不好？”
宋璟笑容立僵，身后小花笑得打跌，笑声大的嚣张至极。
“放开。”宋璟冷冷的盯住那一双捏的死紧的手，眼神如刀。
小男孩不是凡人，巍然不动的回视宋璟：“是大哥哥嫌弃小年没有糖葫芦了么？”他松开一只手，扯下腰间的小荷包，讨好似的举起，“大哥哥看，我们还可以买很多很多的糖葫芦。嗯，一起吃。”
宋璟几乎可以听见小花笑得抽气的声音，额上黑线缭绕，低头看看那荷包里面，居然有百两的银票。
正在思考要不要直接把小男孩甩开，路边的点心店里便出来了一位大包小包挎的很辛苦的美貌妇人，她看看拉住宋璟的小男孩，轻咳一声：“少爷，你要的点心。都是最近才做出的新品，味道都是您喜欢的。”
小男孩眼睛一亮，松开手蹦蹦跳跳的跑过去，拉住妇人的手掌。
妇人朝这边投过来歉意的眼神，拉着小男孩就要离去。
“我叫李流年，记得来李府找我哦。除了糖葫芦，我还有许多好吃的呢。”他拉下妇人手上的一个纸包，跑过去递到宋璟手上，“先给你这个，糖葫芦下次再给你买。”
李流年虽然小，但是很懂事的，随着自家的侍女离开，时不时转身望望，一张稚嫩的小脸都是满满的笑容。
“你真厉害。”小花揉着笑疼的肚子走过来，“那是礼部侍郎李非易的小儿子。看来很喜欢你呢，嗯，笑容很成功啊。”
宋璟瞥了一眼小花，有些怀疑：“这样做真的有用？”
“有用，一定有用。”小花指天画地的保证，“你看之前我的法子，虽然看上去不怎么样，但是总有帮助的啊。我们再试试？”
宋璟半信半疑的应了：“好吧，再试试。”
“那就换那个男人吧。”小花仔细的看看四周，指定了角落一位卖书画的男子，“无故对女子笑太过唐突，那男子看上去应该是个风雅之辈，书画这样的事物，大概是觉得不好当做商品卖给俗人，于是才在偏僻之处搭建了那样不起眼的小摊，只求一知己相知吧。你跟他大概会很谈得来，他会是你迈向成功的第一步。”
小花阐述的理由分明，宋璟也觉得有理的点了点头，书画么？自己还是十分了解的，于是把手上收到的纸包扔进小花怀里，淡定的朝着那角落里面走去。
他丝毫没有注意到，见他往那处走去，身边来往男女眼中露出的鄙夷古怪之色。
小花却是注意到了，再仔细一看那男子的面庞，越看心中越是颤抖——怎么是他？他心中一个疙瘩，正要大喊一声“不好”，却见宋璟已经走上前去开了口，不由眼中一片灰色绝望，心虚的退后几步，眼睛四下瞅瞅，似乎想找条路就这样溜掉。
029 蛊惑之功德圆满
宋璟还没有走近那个卖书画的男人时，便在旁人看不见的角落里，偷偷的从袖口滑出徐长青交给他的小镜子，看着镜中面色苍白的少年，摆好微笑的模样，这才从容的走到了那个摊子面前。
“你这里，可有什么精品的书画？”宋璟细长的眸子瞅着这个二十五六左右的男子，文文弱弱，眼中清亮的澄澈，一副坦然清白，正气凛然的模样，对着这样的人，他的笑容稍微自然了些。
“精品？”那男子笑眯了眼睛，“你来我李爷这里，可算是来对了地方。那边哪位……”这位李爷目光溜到不远处的小花身上，意味深长。
宋璟瞥了一眼小花，那小子立即冲他讨好谄媚的笑笑，笑得他心里一惊，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是我朋友。”宋璟淡淡道，笑容一直保持着，但嘴角又开始僵硬，像是说的勉为其难，有难言之隐一般。
李爷深有体悟的点了点头，一副明白过来的样子，朝着宋璟挤挤眼：“知已啊知已，果然是同道中人啊。这位公子，我看得出你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一般这些少爷想来这儿买些书画，都矫情的很，自己不敢前来，非得让家仆来买。哼，又想看，又装什么清高？惺惺作态的软弱家伙。只有公子你，不顾忌俗人眼光的来到我这里，勇气真心具备。”
他说的声情并茂，听得宋璟越来越糊涂：“之前听你说跟那位公子对话，你们是那个吧？”他意有所指的发出几声低哑的笑：“我是明白的。不要害臊不好意思。想看哪种类型的你说。我这里图文全版，详细清晰，动作细致，神色都是刻画到位，栩栩如生。包你看得宛如身临其境，浴火焚身。”他神秘兮兮的从下层摸出一本两指厚的书来，沾着口水翻开两页，纠缠在一起的两具男性身体，一柔弱的一刚强，面目迷醉的肢体缠绕，手足相抵，果真是活灵活现，似乎可以透过画页听见阵阵沉重的喘息。
宋璟没有看见。他有些走神。
这个李爷的表情变化实在是迅速。只是眨眼睛，清高正气的外表便透漏出一丝丝的猥琐奸猾，天差地别的表现集中在一个人身上，震得宋璟半天回不过神来。
若是自己的笑容也能练成这李爷如此的面具，完全掩盖住自己，那就完美了呢。
因为直接无视了眼前的活春宫，宋璟面色如常，没有丝毫改变。
“公子果然非常人也。是我小看了公子的能耐。”李爷看宋璟面不改色的清冷模样，心中隐隐佩服，咬咬牙把这本书先递到宋璟手上，又从下面摸出一本书来，“这个是重口味，你应该喜欢这类型的吧？”他神秘兮兮的翻开书页，回过神来的宋璟刚好看到这一页，一口气差点噎在喉管里。
画页上是一个健壮的男子，被绳索捆成淫床靡的模样，旁边另一男子手执粗大玉势，正往地上男子暴露在外面粉色小穴插去。
挣扎的表情，堕落的美感，暴虐的氛围，逼真得勾起人心中最深的欲望。
李爷欢快的笑着：“这本书最近都断货了。公子爷们抢购一空啊。这一本是留给我自己看的呢。不过看公子你识货，这本就给你了。”
宋璟怔在原地，知道有同性恋是一回事，不代表着他会观看过男子相爱的场面。心跳的有些快，好歹是十五岁少年了，由一无所知骤然跳到专家级别的刺激，不由的有些接受不了。
他苍白的脸上升起几丝红晕，在李爷看来，那是见猎心喜的喜悦，高兴的把这书塞到宋璟手上，“兄弟果然是知已，什么时候我们交流交流心得？这种程度对我们二人来说，实在是太小意思了。来来来，看看我压箱底的宝贝。之前不是李爷我不拿出来给你看，你要知道，识货的人少，那些公子哥，其实玩得浅的很，还自以为了不得了。这一本，他们是绝对看不到的。”
宋璟下意识的朝着李爷又拿出一本书望去，只觉得眼前白光骤裂，这书的封面，居然……居然是一群男子援交的场面，神色灵动宛如活人，美人妖娆一片。
李爷将这本书慎重的放入宋璟手上：“之前我李爷小看了你。这些书就当是赔罪。我家中还有许多孤本，只是舍不得带出来。”他轻哼一声：“这京城之大，无一人有资格翻阅我的孤本。兄弟，知已难得，我李爷就交了你这个朋友。以后好书都给你留一本，原价出售，不沾兄弟一毫利润。”
宋璟眯缝起了细长的眸子，手中无意识的拿着李爷交给他的三本书，似乎有些清楚前因后果了呢。
他飞快的扫了一眼面前书摊上的画册的与书籍，全是不堪入目的情色画面，簿唇弯弯的，宋璟全身冷气大盛。
不远处的小花抱着香喷喷的点心在后面打着寒颤，宋璟宋大爷啊，你可不要找我的麻烦啊，我只是一时没有认出那个家伙啊，谁知道他怎么忽然换地方摆摊了啊。
他看情势不对劲，干脆咬咬牙，冲上前一把抓住宋璟的手，扔下恨恨的一句话：“你丫的怎么舍得挪窝了，忽然换地方装新人啊？”然后穿过人群，没头没脑的胡乱跑到气喘吁吁，这才转身来面对宋璟，呵呵傻笑几声，鼓足了勇气，出声道：“其实小璟你占便宜了嘛。你看，人家白送了你三本书。”他声音越说越气弱，眼睛盯着地面，可怜巴巴。
宋璟面目一僵，低头看了看手上还握着的三本书，字迹鲜红，红果果的奸情呈现在光天化日之下，吸引了众多隐晦的目光扫荡。
“小花，我们回府慢慢算账。”尴尬的咬着牙，宋璟把书扔进了乾坤戒中避嫌，眼神冷冷的扫过四周眼神古怪的百姓，衣袖一挥收工回府。
四周的群众在死亡目光的扫视下纷纷收回目光，目不斜视的继续来来往往，任由宋璟与小花气势如虹的走了开来。
好吧，气势凶猛，坚不可摧的只是宋璟，小花灰溜溜的跟着宋璟身后，恨不得帮宋璟捧住衣摆走路的狗腿模样。
但后来的事实证明，那一日只是宋璟运气倒霉到极点才屡屡出问题。
随后的十来天里，除了被几位性格过分开郎的老人无意间非礼几次，被一群姑娘追着跑了三条大街，被不长眼睛的公子哥们调戏过几次，练习运转得益，趋近功德圆满。
每日突发的小意外，小花傻笑“那是成功的标志呢。”
这天清晨，宋璟习惯性的走过那一条小吃老字巷，蒸腾的烟雾霭霭中，他笑的自然而随和，宛如落山风涤荡尘嚣，洗去心中烦忧尘埃，清爽柔和的如同风柔日簿，霖雨弥旬后的草长莺飞。
小花像是被牵了丝线的木头娃娃，呆呆的随在他的身侧，眼神恍惚迷离，斜着眼睛看着宋璟面颊，似乎要淹死在那一汪浅浅的笑容之中。无意义的咽下口水，小花巴巴的贴上去：“小璟，你笑得好好看。”
宋璟隐秘的一脚踹去：“你还在赎罪过程中，给我安静。”
说着这话，他依旧笑得令人亲近，小花不长记性的吃了一脚，稍微离得远了些，但眼珠子像是黏在了宋璟面色，转也不转一下子。
路边的小贩依旧接纳了这个微笑的苍白少年，笑容洋溢的回应宋璟的笑容，比对待小花还要热情的招呼着，像是多年的熟客。
走到了尽头，他像以往那样要转身往回走，忽然被尽头的一个老婆子叫住了身形
“哎，少年仔，这边来。”
宋璟顿了顿脚步，侧头看去，常在这里摆摊的老婆子笑得慈祥，干瘦的手抬起，朝着他缓缓的招了扫。
他眯缝着眼，走进了老婆子的小摊。
老婆子舀了老大一碗馄饨放在桌上：“我看少年仔每次都是来了便走。这么早的时间，一定是没有吃饭吧？不要嫌弃老婆子的手艺，来，吃了这碗馄饨。老婆子不收你的钱。”
宋璟怔了怔，抬头露出柔和的笑容，看得老婆子眉开眼笑，皱纹挤在了一起：“快吃快吃，不够的话老婆子再给你添。”
“好的，婆婆。”宋璟干脆的坐下拿起勺子，挑起馄饨开吃。
一旁的老婆子忙着其他客人的馄饨，嘴里叨唠着：“多好的孩子呢，以后一定要常来啊。”
宋璟静静的点了点头，含着笑容将馄饨送入口中，满足的眯了眯眼睛。
被遗忘的小花还呆呆的站在摊子外面，内心内牛满面，为毛啊为毛啊？自己才是这里的熟客吧？自己……自己在这里混迹了多少年了都……馄饨婆婆，你都没有看见我么？
他哀怨的抬手咬着指甲，委屈的撇了撇唇，目光再一次落到宋璟笑容未退的簿唇上，不知道是看着滑润的馄饨还是粉嫩的舌尖，幽幽轻叹一声：“哎，好好吃的模样呢。”
至此，宋璟眼中清洌，炉火纯青，功德圆满，该去见徐长青了。
030 脸红红的梦境
宋璟回到优王府，径直去找了徐长青。
他练习笑容的这几天以来，没有去见过徐长青一次，现在功德完满，自然是让他看看成果，然后自己便可以开始颠覆计划。
徐长青在无人照料的花园里坐着，繁华与杂草竞相成长，喧闹的招摇，他一身青衣柔软，坐在花间石椅上，静静的看向天际，眼中平静宛如苍穹。
又是寂寥怅然的模样，孤清冷寂。宋璟让小花在原地等着，独自一人走上了前去。
“长青先生。”他自然的弯起薄唇，苍白的面容浮现出柔和的笑意，白云深泉般干净，“明日，我便开始第三考验的行动了。”
徐长青回过头来看他，一时间孤单的影子被转换，淡淡的笑着，像是世外高人的悠然浮生：“做到了么？”他看着宋璟的笑容，像是看见了当年那个任性小孩看着他的倾慕面容，因为担心责问而小心翼翼的相处，因为心中信仰而全心全意的信任。
然而今是昨非，那些年轻岁月的轻狂似乎不再属于自己。那山那水那人，全然消失，只是偶尔，不能控制的出现在梦里。
“我只给你七年时间。”徐长青笔直的看入宋璟细长的眸子里，“现在的你去做，我还是放心的下。你是天生的阴谋家，心是冷硬无情的，坚决果断，能够完美的控制自己，这样的冷静与智慧，是关键时刻保住性命的护身符。你要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能把最真实的自己暴露给别人。就算是我也不行，除非……”
他眼中荡出细微的怀念，可能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除非你能寻到一个人，能够将性命放心的托付给他，能够为了他而搭上性命。那个人，才有资格看见真正的你。”
“恩。知道的。”宋璟浅浅的笑，凤眼细长的舒展开来，“长青先生还有什么要告知的么？”
徐长青缓缓舒了口气，眉扬起，语气铿锵有力：“在澹台家变之后，所有势力进入了一个短暂的潜伏期，若无其他事情发生干扰，大概六七年内会相安无事，但平静的水下，暗流只是在蓄势，一旦喷涌而出，便是惊涛骇浪。若是希望今后不随波逐流，风雨飘摇，这几年内，便是留给你成长的时间与机会。”
他目光带着深邃与不可说的神秘，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