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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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狼-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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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躺在一张硬板床上,是在一个窄小的没有窗口的小牢里。水从磨亮的花岗岩墙壁缝里汩汩渗出,这个地方散发出阵阵霉潮味和尿臊臭。对面的墙上有一道铁门,透过铁门,她能听到外面传进来微弱的牢门打开和关上的咣啷声。
  她猜想她是被关在一座监狱里,但她无法知道到底是在哪一座监狱,还有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以及她是怎么到这的。
  能回想起的一刻好象是她被那个克格勃掐住了脖子,而接下来便是在这儿了。但发生在这两个时刻当中的一切就什么也不清楚了。史朗斯基在哪里?他死了吗?还是活着?被关在另一间小牢里?
  焦虑笼罩着她的心。她想起来了刚才那记惨叫声。这是她梦里听到的还是真的有那记惨叫声?或许是史朗斯基发出的?她感到十分的迷乱以及绝望,一种可怕的惶恐感使得她的胃部阵阵紧缩,犹如病痛发作似的。
  她的左肩感到僵直,嘴里是一片干涩,她的整个身体感到十分虚弱。她侧首看着她的肩膀。
  一块敷料敷在那里,那绷带扎得很紧都已嵌在肉里令她发痛,她想抬动一下她的手臂,只觉得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从她的肩膀直透背脊。
  她禁不住痛叫起来。
  她猜想她的肩膀脱臼了,当时那个克格勃少校在林子里扑上来重压在她的身上。她记得当他扑在她身上时一阵剧痛,好象骨头都被压断了似的。然后她注意到手臂上柔嫩的肌肤有一条小小的红印,这是给她打过针了。他们让她沉睡安静了一段时间。
  当她费力地将腿移过床边坐起身时,她又听到了那惨叫声,紧跟着是一记被拷打的尖叫声回荡在外面的走廊里。
  她的身子不由得战栗起来,那疼痛又钻进她的身子来。
  她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事?是谁在叫?
  她听到外面响起一阵皮靴脚步声,接着一把钥匙插进锁孔里,然后那铁门嘎地绕着铰链打开了。
  两个穿着黑色克格勃制服的人站在那里。他们走到床边,粗暴地揪住她的手臂,猛一下将她拎起身来。
  那疼痛如巨浪似的一阵猛过一阵撕裂着她的肩膀。
  当他们把她拖出小牢时,她已经痛得昏了过去。
  当她睁开眼睛时她正坐在一间房子里的一张椅子上,屋里有一个装有铁栅栏的窗户。
  房间里空荡荡的看起来是专门作审讯用的,有的只是四周绿色的墙壁和一张木头桌子再加上两张面对面的椅子。那张桌子用铁架固定在地上。远处尽头的铁门有一个小格栅窗和一个小小的窥测洞。
  她不由得一阵害怕而感到眩晕,而且她仍感到肩膀上那一阵阵的发痛。
  阳光从窗外边银泻般地洒照进来。透过玻璃,她听到车子引擎的发动声然后又离去的声音,而更远处则是车流交通的嗡嗡声。
  她忍着痛从椅子上支起身子走向窗前。
  下面是一个鹅卵石地的大院场。她数了下院场对面的大楼,有七层,并且所有的窗户都装有栅栏。有十几辆卡车和轿车停在院场的一个角落,还有六、七辆摩托车停放在一个瓦楞顶的车棚下。人们都行色匆匆地穿过院场,当中有些人穿着普通平民的衣服并拿着成捆的文件资料,而其他人穿的则是黑色的克格勃制服。
  她的心立时一沉。当她从窗前转过身来时,门突然打开了。
  那个克格勃人就站在那里。他穿着他黑色的制服,肩佩着少校的肩章,腋下夹着一个文件夹,但这次他的那只假手却有点不一样。原来那里戴着只皮手套,而现在却是个铁钩。他用一把有链条联在裤袋里的钥匙将门锁上,然后将文件夹放在桌上。
  “你感觉怎么样?”
  那声音柔和、关切,她没有答腔。路金从胸袋里掏出包香烟和一个打火机将它们放在桌上。他将对面的椅子朝后一拉坐了下来。
  “请坐。要抽烟吗?”
  安娜还是没有答腔。路金点燃了一支烟然后朝她肩膀上看了一眼。“看来都是我不好。你的肩膀严重脱臼,医生不得不再把它复位。幸好没骨折,不过要过好几天疼痛才会消去。”他苦笑了一下,拍了拍他自己的手臂。“我们都成了一对轻伤员了,是不是,安娜?”
  见他闭上眼睛时,她发觉这个人看起来疲倦万分。眼睛下面有着深凹的黑圈,紧张和疲劳使得他看上去很是苍老。
  “坐吧。”
  她面对着他坐了下来。
  “尽管我们以前见过面了,或许我还是应该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尤里·路金少校。我很抱歉让你受伤了。我原本并不希望这样的。要我帮你来点什么东西吗?茶?咖啡?水?一些食物?”
  “我不饿,也不渴。”
  “这怎么可能呢?你已经差不多有十二个小时没有吃过一点或喝过一点。如果你把接受我提供的方便看作为是一种示弱或妥协,那你就是太傻了,真的。”
  当她仍不吱声时,路金说道:“随你的便。”
  远处不知什么地方又传来一记惨叫声,那声音是沉闷地迸发出,好象是什么人的脑袋被挤压在墙上。路金的眼睛朝门口处瞟了一眼,脸上闪过一丝厌恶的表情。他叹了口气并站了起来。“我知道你的感受,安娜。害怕、不安、迷乱。”他扫了一眼她的肩膀,然后目光又回到她的脸上。“肩膀疼痛还只能算是最轻微的身体部位感觉。你知道你现在在哪里吗?莫斯科,捷尔任斯基广场。当我硬使你咳出这个时,你昏了过去。”路金从他胸袋里拿出那氰化物药丸。“总算及时地没让你咬碎它。”
  她看了这药丸一会儿,然后将她的头别到一边去。“我在这里多久了?”
  “你是昨晚深夜被带到这里的,特地调用了军用飞机。我恐怕这里是最不让人愉快的地方了,名声很不好听,而且也确实是名副其实。”他停顿了一下,毫无打趣的意思。“有些人把它比做为十八层地狱的第一层,或许他们是对的。”
  他将烟扔在地上并用鞋跟将它踩灭,然后又坐下打开桌上的文件夹翻着里面的纸页。
  “我研究了你的档案。经历相当坎坷,安娜·克霍列夫。有许多的痛苦,许多的悲伤。竟有那么多的不幸。你父母的死,你丈夫的被抓。”他停顿了一下。“更别提那以后的事了。还有你现在的处境。”
  安娜惊异地看着路金,脱口问道:“怎么……怎么你知道我是谁?”
  “我们早就知道你参加了这次活动。甚至早在你踏回苏联国土之前。对你和史朗斯基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安娜开口想说什么,却因为震惊一个字也说不出。
  路金继续说道:“安娜,如果你能帮我的忙告诉我所有你知道的事,那么事情对我们俩人来说都会变得轻松容易些。”
  她立即恢复了镇定,态度坚决地看着他。“我没有什么要告诉你的。”
  “安娜,这里有人会让你开口交代的。那些人会很乐意来伤害你,很乐意听你的惨叫声;强奸你,拷打你。我不是他们那种人,但我看到过他们这样做,这绝不好受。要是你不开口跟我谈,他们会让你开口谈的,请相信这一点。”
  安娜没有回答。
  路金说道:“我知道史朗斯基这次来是要杀斯大林。”
  她猛地掀起眼帘看着路金,脸一下子变得煞白。
  路金继续看着她。“我相信你只不过是被美国人利用来帮助他潜入莫斯科,装扮成他的妻子,作为掩护而避免使他引起怀疑。但是史朗斯基的任务已经彻底失败了。昨天晚上他是逃走了。但他是跑不多远的。我们的那些搜索队伍现在正追踪他,可以肯定他们早晚会将他找到抓获。在这同时,你或许也可以帮助我,告诉我你知道的事情。当你们降落到爱沙尼亚时你们的接应人是谁;谁将是你们在莫斯科或中间路上的联系接应人。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受训练的,由谁训练。所有你能告诉我的跟史朗斯基谋杀斯大林计划相关的事情。请帮助我回答这些问题,我会尽我的一切努力来回报帮助你。”
  很长的时间里,她只是呆呆地盯着路金,他刚才讲的话犹如轰雷似地在她双耳旁久久地回响着。“我知道史朗斯基这次来是要杀斯大林。”
  路金说道:“等你的案子结审时,我可以帮你请求从宽处理。”
  她的脸上闪过一丝轻蔑的表情,但她没有回答。
  路金一字一顿地说道:“安娜,你很勇敢,却也是执迷不悟,不过我还有一样工作要做。那就是无论死活都要找到史朗斯基并且将所有参加这次行刺任务的人逮捕归案。”
  他拿起文件夹,夹在腋下。“我会再给你点时间好好考虑。为了你好,我希望你能开口跟我讲,而不是跟其他那些人。我真的不希望看见你在有过那么多不幸后再增添任何伤害了。”
  他从桌上拿起香烟和打火机。当他站起来时,安娜抬头望着他。那双柔和的棕色眸子里似乎给人一种真诚的感觉,他看着她时的那种眼光以及叫唤她简名的方式,但很快她就把这念头从脑子里驱走。
  路金走过房间并打开门。当他要迈出去时,他又回过头来看着她。
  “我会叫人帮你送点食物和水。我们还有很多要谈,你需要保持体力。”他沉吟了一下。“我可以问你一个私人问题吗,安娜?”
  “什么?”
  “你跟史朗斯基是不是相爱了?”
  她没有回答。
  路金注视了她好一会儿,然后门“咣铛”一声关上了。
  当她听到他的脚步声从门后逐渐消失了,她才将她的脸埋在她的手里。
  桌上有一张字条要求马上打电话给贝利亚的克里姆林宫办公室。路金没有理睬它而将其扔在一边。
  这个早晨他呈交了份报告。毫无疑问贝利亚会有一番尖酸刻薄的话语来责难他怎么会让那个狼逃走了,但现在他太疲倦了根本顾不到去担忧这个了。
  他断肢上的疼痛又来了,一阵一阵的剧痛。他看了下他的手;现在只能用上那个粗制的铁手了。他拎起了话筒,拨通了专案组房间的电话。是帕沙·库昆库接电话。
  “审讯怎么样?”这个蒙古人听起来是疲倦万分。他整个晚上都在专案组房间里的电话和通讯设备旁忙着。
  “不太好。你可以到这里来吗,帕沙?”
  “我这就来。”
  路金放下话筒。他揉了揉他的眼睛,顿觉得一阵疲劳涌上来,泛溢到他的全身。那女人在一路来莫斯科的军用飞机上一直昏睡着,尽管那依留辛飞机在那恶劣、寒冷的气候下颠簸飞行着,但她因为被注射了镇静剂而一直昏睡没醒过来。但他自己这三天来却总共睡了还不到十个小时。他只觉得精疲力尽,现在文件上的字都变得模糊了。桌上有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他拿起来喝了一口并咽了下去。
  那女人的落网也算是个小小的胜利,但从整个事情来看却是个失败。那狼逃走了。而且路金很不舒服当他审问那女人时她脸上的那副表情。他那丰富的经验使得他很熟悉那些在审讯中被审人答话的样子,但她却不属于他们那种。她的脸上是一种万念俱灰的表情,近乎是只求一死的那种。
  当然,她是害怕,但任何一个被投进卢比扬卡的人都会害怕。他能感觉到要是他想通过威逼的办法来让她开口是不会有效果的。他认定要接近象她这样的女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以诚相见。还有另一个办法可能会让她开口,而他一想到此计便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但他必须得找到那狼。
  他在哪里?当然是藏身在某个地方。但是什么地方呢?一道命令已经发布到那森林周围方圆二百公里的军队、民兵,还有各地区的克格勃负责人,以加紧巡逻搜索、以及关卡检查,以防他逃脱罗网。但是到目前为止什么动静也没有,尽管搜索持续了整个晚上。要是那狼逃脱了并奔向莫斯科而来,那么这就使得路金的工作更加困难了。在一个人口密集的城市里可以让一个人藏身的地方太多了。
  当他坐在那里时,他又在思索着那狼档案里那两张缺少的纸页。为什么贝利亚不让他看那两页?里面会有什么东西要这样保密?一件事浮现在他脑海里。在捷尔任斯基广场许多人都知道贝利亚私底下瞧不起斯大林,并极想继承他的位置。要是那狼的目的成功了的话,这或许是正好遂了贝利亚的心愿。或许他真的是想阻挠路金的进展?要是那不见的两页纸里面真的有可以帮助路金的线索,那么他就是被卷入了一个极其危险的游戏当中去了。最简单的方法就是问贝利亚有关那两页纸看看会怎么样,但是即便只是这样问一下都有可能招致麻烦。
  门打开了,帕沙走了进来。他的制服皱巴巴的,两眼通红。
  路金说道,“你看上去就象在一条臭水沟里睡了一觉一样。”
  帕沙揉了揉他的脖子歪咧着嘴。“没有啦,是那些部队仓库里拿出来的床铺把我们挤成这样的——一条臭水沟或许还比这舒服些呢。”
  “巡逻队和检查站有什么新情况吗?”
  “他们还没找到他。但不久会有情况出现的——他总不能从地球上消失了。那么那女人还没招供?”
  “还没有。我要你帮我去安排一件事。”他在一张纸条上写了一个电话号码,然后递了过去,并跟帕沙解释了他想要他做的事。
  帕沙显得很不乐意。“你肯定要这样做吗,尤里?”
  “我恐怕得这样。贝利亚要见我,他希望早见分晓。”
  帕沙耸了耸肩便离开了。电话铃响了,路金拎起话筒。
  “是路金。”
  “尤里?”娜蒂亚的声音。“一切都好吗?”
  到了此刻,路金才感觉到他真的很想能躺在他妻子的臂弯里好好地闭眼睡一觉,把一切疲劳从他身上赶走。他已经离开三天了。三天的时间对他来说就象是过了几个小时一样,但对娜蒂亚来说一定是象过了几个星期,因为他一直没跟她联系。
  “是的,一切都很好,亲爱的。”
  “我昨天打了电话。他们什么都不肯告诉我。不肯说你到哪里去以及你什么时候回家。”
  “我接手的那桩案子,时间拖得要比我想象中的来得长。你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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