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逐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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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雷逐鹿- 第4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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隙夹肉,便是‘驴肉火烧’了,其实与西北或四川的‘锅盔夹肉’、‘肉夹馍馍’差不多,不同的仅是面饼怎么打制烧烙和夹什么肉而已,制作方法各处大同小异,口味口感却千差万别。

贫民雇工,家无恒产,佣力以耕作,工钱微薄,唯求东家酒食丰备,劳作之后一顿狂饮大嚼已足快意,所以虽穷乡僻壤,皆家有藏酒,以备不时之需,丰裕之家藏有十年二十年以上陈酿并不稀奇。 张大员外以二十年陈酿烧酒开坛为由,力邀‘皇甫少东家’一行品鉴藏酒,藉机试探。 旁敲侧击他们的底细来历,其假借地理由倒也不算特别牵强,最多只是过于‘好客’了一点点。

院落中的桌子,桌上桌下,搁着大大小小地酒坛子,烧酒气息混合着肉菜地香气弥散。

其实,所谓的酒食丰足。 酒或者是够地,下酒之物却绝对算不上精美——一

主食是驴肉火烧、小米粥。 熬得金黄的小米粥热腾腾地盛在锅里;刚出锅地火烧。 表皮酥脆,中间鼓起,面香四溢,一咬就咔嚓咔嚓的脆响,夹着切好地驴肉,浇上煮肉的老汤,香而不腻。 味道不错。

下酒菜除了卤好的驴肠、驴肝、煮血肠之外,还有炖烂猪脖子肉,没有条件讲究什么调料,就是猪脖子和着白菜、萝卜等加水煮到肉烂菜熟上桌。

精壮黝黑的田庄管事,还有那些雇工和佃户们,总有数百人,都自顾着喝酒吃肉、猜拳斗酒了。 走进院子的张大员外几个本地父老,还有雷瑾这些明显生面孔的外客。 在他们而言,仿佛都是不存在的。 他们头也不抬一下,更不用说多看上一眼了,似乎一年到头地劳作辛苦,已经耗光了他们的好奇,这个时候只有吃肉使酒才是他们唯一的正理了。

虎啸标行的‘标客’们。 自有张大员外庄上的管事人等招呼接待,坐骑也都有人照料,不消说得。

穿庭过户,张大员外引着雷瑾几个主要客人,直抵田庄后院。

宾主就座,仆从鱼贯而入,摆布酒席。

酒是张大员外所说的二十年陈酿高粱烧酒;下酒菜是在一只白铜盘子里盛着切割得极薄的熟驴肉,几个锃离如银的白铜碗盛了酱、醋、芫荽等调料,其他地下酒菜却是驴肠、驴肝、鱼干之类,乡野之中。 自是没有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闲雅逸致——不过。 陈酿二十年的高粱烧酒才是今日的主角,有没有佳肴佐酒并不重要。 再者说了,‘天上有龙肉,地上有驴肉’,有了驴肉这一味下酒菜,主人已经很有面子,其他何足挂齿?

二十年的陈酿高粱烧酒,亏了张大员外封存至今,酒力极其醇厚,入喉下肚便有热气弥漫全身,劲道十足,着实的幽燕之地风味。

好酒如雷瑾,亦是对此大加赞赏——煮熟地驴肉带了亮晶晶的肉冻,入口先化,咀嚼几下,香气尽在齿缝间萦绕弥漫,再喝着这一口醇厚甘芳的高粱烧,舌头与胃都得到了足够的抚慰,无比的惬意。

宾主尽欢,包括张大员外在内的几位父老,这时已经彻底放下心来,眼前这位‘皇甫少东’不是什么响马,是可确定了,席间几个人旁敲侧击的试探,‘皇甫少东家’应对之间,对京师的风俗人情、官场商家的掌故显得了如指掌,娓娓道来,如数家珍,令几位乡老尽释疑心。

为首的张大员外,先前自称是本地‘里正’,其实——不过是张大员外,觉着‘里正’地身分,与疑似响马地‘客商’接触交涉,试探底细比较容易而已,他并不是本地的‘里正’——这张员外原本也曾外放一任府推官,做过两任外省县太爷,果如雷瑾先前所猜测地那样,是官场里头厮混过的人,本乡本土有头有脸的乡宦,家产田土不少,雇工佃户都有数千,帐房先生数十,大小管事上百,就是保定知府都得给他张大员外几分面子,哪里肯屈尊去做‘里正’呢?

宾主都默契的揭过这些世俗机心不提,只谈些国事家事,言笑晏晏,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客人告辞的时候。

外面狂饮大嚼的雇工佃户已经散了不少,剩下的都是些醉意薰然的管事雇工,兀自嚷嚷不休,五魁首、八匹马的使酒猜拳。

但是在一条长桌周围,却围着一大圈人,那些雇工佃农,一边看热闹,一边啃火烧或端着碗稀里哗啦喝着小米粥,不知道人堆当中在做什么勾当。

这时见东家老爷送客人出来,那些围观的雇工佃农,站在外围的已经三三两两的作了鸟兽散,里层围观的雇工佃农一时没看到东家老爷出来,却是不及走避——圈内却是两个帐房管事装束的人。 对面而坐,似乎在对弈行棋。

火烧刚刚出炉,滚烫酥脆,散着面香——放凉地火烧都像牛筋,硬的咬不动——手边还有一碗热气蒸腾的驴杂汤,厚厚地撒着香菜,鲜香不腻。 一碗下肚,催人下汗。 对弈的两人。 各自手里都抓着驴肉火烧一边大口啃着,一边对弈,行的‘棋’却不是什么大棋(围棋)、象戏(象棋),也不是樗蒲、双陆、六博、五子,更不是骰子骨牌之类的博戏,而是好生古怪的对弈棋戏,棋子是常见地黑白棋子。 但是又与长短筷子一起杂合混使,且还没有棋盘,不知其下子着法,看去云山雾罩,迹近小儿胡闹玩耍了。

“让少东家见笑了,这是在敝庄屈就的两位帐房先生:武成武夫子、尉迟明尉迟夫子,子平八字、纳甲六爻、铁板神数、大小六壬、奇门遁甲诸般玄秘杂学,两夫子无一不精。 对弈手谈。 也是高手,十里八乡,少有敌手,只是——他俩非同常人,这下棋对弈也就——不同常人,有点古怪。 据说是从推算奇门遁甲。 预知休咎祸福地妙算神机中演化出来,用来消遣解闷的,所以与围棋的盘式、着法不尽相同。 ”

张大员外见雷瑾对那两个帐房先生对弈的古怪棋戏,表现出‘一脸的疑惑和吃惊’,很有‘兴趣’的样子,连忙解释缘由,隐隐然露出几分‘果然如此’的神气——显然,看到这种陌生地落子对弈棋戏,以前也有别的人,如雷较这般的“疑惑和惊异”。

中土围棋从古至今。 有纵横十一道、纵横十三道、纵横十五道、纵横十七道、纵横十九道之分。 现世对弈多是纵横十九道,同时开局之先。 须设四个固定‘座子’(或称‘势子’,黑白各是两枚,象征四象或四季,自从日本人废除围棋‘座子’以来,现代围棋只讲竞技和趣味,与中土传承数千年的古围棋那种讲究‘天人合一’‘象天应人’的旨趣早已是大相径庭)。 雷瑾略加感应,便知那两位帐房先生的古怪对弈,其着子弈法实是围棋、象棋与算筹的混合,这是一种以一般人根本无法掌握和娴熟运用的复杂推演算计为根基地罕见棋戏,三尺之局,战斗杀场,陈聚士卒,两敌相当,斗智斗勇,斗势斗力,宛如军国争战,纵横捭阖,其中暗藏无数玄机杀着。

“张老先生,尊介果然——是,不同常人啊。 莫非——,嗯,不知尊介,籍贯何方?”

雷较随口试探着张大员外的口风,心底却翻起波澜,那两人对弈的棋戏何止是有点古怪?世人只道围棋是围棋,象棋是象棋,不过是消遣之玩具,却不知道这围棋、象棋之类皆是直接从决断国政军机的庙算军筹之法脱胎而来的玩器,只是因为各自着眼和关注的重点不同,所以逐渐分而歧之,演化成围棋、象棋两种棋戏,虽然都是消遣玩具,内里实蕴不为人知地神秘玄机——象棋,摹仿的是两军对垒,偏重于战阵兵事的排兵布阵,接近军国算筹秘学中的临阵赞画,是临阵将领对垒争锋的层次;而围棋摹仿的是战国争霸,偏重于军政大势、长策国略,注重顺天应人和掌握大局,接近军国算筹秘学中的国策庙算,是大国统帅天下君主的层次。 当然,围棋、象棋既然是脱胎于历来秘授私传的军国算筹,虽然仍带着深刻而浓厚的军国算筹秘学烙印,却又并不完全等同于军国算筹,若干枯燥乏味地运筹帷幄计算推演都已被大大简化和舍弃,保留下来地仅仅是比较有趣的斗智着数和丰富象征,中土人士对天地宇宙人事沧桑地认识,什么天圆地方,周天星廛,日月九曜,四时更替,昼夜相承,阴阳变幻,兵法五事:道、天、地、将、法,等等等等,都隐隐的包含在圆棋子、方棋枰、黑白两色、纵横十九道、天元、座子诸法之中,可谓是包罗万象,象天应人,义理深奥,玄机秘藏。

雷瑾家学渊源,军国算筹之学自是谙识娴熟,因之一见之下,便知那两位对弈的帐房先生,他们的对弈着法更接近军国算筹的形式,而且几个着落的应手变化,雷瑾已大略可以推测这两个人的棋力,虽然未尽全力,却也相当不俗,都是算路精密的主——也难怪,这两位可不都是帐房么?而且张大员外还说这二位,精通子平八字、纳甲六爻、铁板神数、大小六壬、奇门遁甲诸般玄学,那些奇门遁甲一类的东西,与兵棋推演、军事运筹也有不少渊源干系。 须知,庙算国策,最早是从巫祝的占卜算卦、天文历算起源,上古国君在出征作战之前都得祭祀祖先并卜算吉凶,最后逐渐演变成秘不外传的军国算筹之学,而子平八字、纳甲六爻、铁板神数、大小六壬、奇门遁甲诸般玄学的根源,也是从占卜而来的《易经》,同样也需要精细推算,虽然玄学比军国算筹之学更加神秘莫测;但同源异学,二者自有相通之若干脉络,譬如运筹推演、精准算计都须仰赖于数学、算术的根基。

雷瑾这时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测——这两个帐房先生极有可能是擅长军国算筹之学的隐士,不知何故隐居于此,不为人知。 所以,雷瑾才试探张员外的口风。

不过张员外的回答,也并不出雷瑾的意料:“敝庄这两位帐房先生,是老朽同榜的年兄推荐来的,籍贯并不是很清楚,大约是山东青州一带人氏,家族里已经没有什么亲族了,所以也不回乡过年的。 ”

“原来——是这样啊。 ”

围观帐房先生对弈的那些管事、雇工,见员外老爷和一干客人在此,都已陆续散去,对弈的两个帐房亦已投子起身。

雷瑾呵呵轻笑一声,几步已经到了桌前,俯观对弈形势——两位帐房先生对弈未久,不过着了五十几手棋而已,但已略具雏形,激烈恶斗的形势已现端倪。

在雷瑾的眼中,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棋戏,而几乎就是一场正在推演算计的沙场大战,虽然子虚乌有,桌上的杯盘碗碟便是山河地形,双方以棋作兵,以筷当筹,一攻一守,攻者算无遗策,守者反击精妙,正是旗鼓相当时候,这两位帐房先生至少在算筹一道上,颇具运筹实力。

想到自家幕府中,似此等擅长算筹的谋士,远远不敷足用,雷瑾不由微叹,这世上其实还是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啊,‘十步之内,必有芳草’,古人诚不我欺,果然如此!

野有遗贤,国之殇也,若为敌用,必是祸患。

一念之间。

杀机腾涌。

两位帐房先生,虽不谙武,却是感觉极为敏锐的人,超乎于一般常人之上,竟然在这一刹那,不约而同,倏然后退一步——杀机冰冷凌厉,灵台方寸之间,实在不好消受的也。

杀机倏隐。

两位帐房先生面面相觑,大惑不解——令人心寒的杀机,为何又突然消失了?

两个帐房先生现在有点进退维谷,方才的杀机,显然就是东翁的客人,眼前这个微微笑着,仿若无害的富家子所为,竟是有加害他二人之意。

这个人为什么,突然就动了杀机?又倏然收敛了可怕的杀机?

显然是有原因的!

两位帐房先生在刹那间心念轮转,如潮翻涌,瞬息之间已推算了多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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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风雨落幽燕(二)

这个人的身分一定不寻常。

武成、尉迟明心中凛凛,知道一个应付不当,很可能招致血溅五尺的后果。

杀机因何而来?因何暂敛?

他俩又因何无缘无故招来如此凶险?

就在两帐房心问口,口问心,猜度缘何惹来祸殃之际。

“两位先生大才,对弈棋戏,前所未见,一新天下人耳目。 ”雷瑾微微笑着,但在两位帐房先生眼中,这无疑是笑里藏刀,暗怀凌厉杀机了,“不知这种对弈之法,两位先生是从何处学来?又或是两位先生的革新创制之举?”

武成拱手一揖,“不敢。 这对弈之法,乃小可族叔所授。 ”

“然则,尉迟先生也是武先生的族叔传授?”雷瑾问道。

“这——”,武成顿了顿,说道:“尉迟老弟是小可同乡,幼时也是小可族叔启蒙,这种对弈之法是从小就会的。 ”

眉尖微耸,雷瑾注意到武成回答的时候,用了一个‘也’字:

“也?这么说还有其他人也会这种棋戏对弈?”

“当年还有几个一起在私塾中启蒙的同学也会,不过现在都不在了,死了。 ”武成有一些伤感,“现在只有小可和尉迟会玩这种棋戏了。 ”

雷瑾沉吟起来:“这样么?武先生的族叔又是何处学来这种棋戏?”

武成这时已然有点醒悟,惹‘祸’之由。 怕是与这‘对弈棋戏’有某种关联,但是,是什么呢?武成拼命回想那些已经被尘封多年的记忆,他地族叔当年隐隐约约对他讲过,不要轻易在人前显露这种对弈之法,但是非常含糊——难道是这个缘故?

“小可族叔,壮年时屡从王太傅襄敏公北击套虏。 在王太傅麾下参谋军务。 据说这种对弈之法就是军中所传。 ”武成很小心的措词,他也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人。 但在雷瑾这个陌生‘富家子’的‘温煦笑容’威压之下,却几无抗拒之力,有问必答,这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奇怪。

“总制三边的王太傅襄敏公?”雷瑾微微颔首,军国筹算之惑着落在这里了,“这就是了,若非名将幕僚。 焉得有此手笔?”

看了看眼前这两位帐房先生,雷瑾忖思,那位‘三边总制府’的前参谋军务,晚年私下传授筹算之学,到底流传了多少出去呢?是倾囊相授,还是有所保留?

这两位帐房先生,在对弈棋戏中略微表现出来的运筹推算能力来看,水平已经相当不错。 又精通子平八字、纳甲六爻、铁板神数、大小六壬、奇门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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