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歌 第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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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歌 第一部-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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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赶紧双手扶住他,想了一下,马元贽道:“张相公放心,这点小事本就是该整顿整顿了,要是下官真的有幸,自然不会忘记。”
  张淮深一听心中有些定了,他刚才说得虽然不尽其实但却全都是真话,马元贽就算知道内情也不能认为他说谎。如今听来他的语气,应该只是对自己的升迁有所先知先觉并不知道详情,可能是皇帝先派人暗示过了吧,张淮深放下了心。
  话已经说明白了,两人之间倒是客气寒暄了起来,不一会就到了书办房。
  叫来办事的人,很快就把手续给办了,轻轻松松,并没有什么特别,看来马元贽是特意找机会和自己单独谈话的,张淮深心中有数了。
  回到了大堂,和公主告辞出来,马元贽送出门,和张淮深话别中还暗示他放心。
  张淮深自然放心,他早就看准了马元贽和仇士良之间有矛盾,而且他相信就算马元贽知道是在利用他,但彼此两利,他也会欣然奉命了。
  接下来就是要去中书、门下向两省长官投贴求见了。中书、门下两省是正式的衙门,公主不能进去,两人只好在门外依依分别。
  此时朝中共有宰相四人,门下侍郎李德裕、崔珙,中书侍郎陈夷行、李绅,他们都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其中陈夷行、李绅是张淮深的本省长官,必须先拜见他们。
  帖子投了进去,好半晌才出来名主事接引张淮深入内。
  到了大堂,两名宰相正高座等候,张淮深上前下跪行礼向两人请安问好。两宰相早就知道他将过来,并无惊异之色,吩咐张淮深起来,给了座,上了茶,淡淡地寒暄了几句,话语间颇为客气,但也极是冷淡,倒似面对的是个陌生人而不是即将天天见面的亲密下属。张淮深感觉到了,心中想起当日他们反对自己出任十二卫的军职,想来此二相是士子出身,自然看不起商贾,更不会赞同将这么个要职给自己,这才会如此冷淡,心中并未不快,只是想日久见人心,自己的本事总会让他们看到,到时候他们就会刮目相看,不会这样子了,所以言语间依旧恭谨,谈吐也是自谦的很,两宰相终于脸色好看一些了。
  寒暄了一会儿,两宰相示意接见已毕,张淮深可以先回去了,他也就告辞而出。
  出来后就该去门下省了。
  门下省就在附近,想到就要见到当今权相,极有本事极有才能的李德裕,张淮深心中颇为兴奋,他早就仰慕李德裕的大名,当年西川屡遭吐蕃蹂躏,正是李德裕出任西川节度使后大力整顿这才扭转乾坤,保住一方平安,所以张淮深投贴时颇有诚惶诚恐的感觉。
  可惜门下省的态度更差,等了几乎是在中书省的一倍时间才得到接见。
  跟着书办进了大堂,就看见高坐着的两名紫衣显贵正在对谈,丝毫没有感到有人进来的样子。随着书办高声唱名,张淮深跪下行礼,但这两名紫衣人依旧旁若无人,似乎根本没听到一样。
  忽然听得左边那中年紫衣人叹道:“崔兄,当今世道真是不对了。公卿子弟熟知朝廷间事和台阁仪范而不被重用,寒族士子一旦进士却被擢升,如今更好,连四民之末都堂而皇之地盘踞要职,实在是可悲可叹啊。”说毕连声叹息。
  右边的紫衣人也是连连点头以示赞同。
  书办见二紫衣人并未答话,只得再唱名了一次,那左边的紫衣人像是刚听到,这才回过身来道:“怎么了?”
  书办连忙道:“回大人的话,新任中书舍人张淮深前来给两位相爷请安。”
  左边的紫衣人哦了一声,懒懒地道:“请他起来吧。”却没有吩咐看座。
  从两人的谈话中,张淮深已经可以确认左边的就是当今首相李德裕。本来他很是仰慕李德裕的才能和谋略,但此时见自己受到如此轻视不免有些薄薄的嗔怒,想到今后还要和他共事,如果一直被轻视的话必然对自己不利,心中不由得浮出反击的念头,虽然面上不动声色,但在守着属官的本分答话时暗中却在盘算着。
  寻了个机会,张淮深道:“李相大人的英名卑职仰慕已久,想当年维州受降时朝中那些牛党儒生竟然说什么诚信守盟,全不顾前一年吐蕃败盟围困鲁州之事,硬是将如此要地和降人交还,那时只有大人高瞻远瞩,一力阻拦,力斥那些士子朋党,只可惜文宗听信小人之言,这才引得反被吐蕃人讥笑之辱。不过大人那时的风采确实是无人可及,不愧是名门之后,令卑职仰之弥高,感佩得五体投地。”
  张淮深这番话虽然不免阿谀之嫌却全是实话,而且话中隐隐指斥李党的死对头-出身士子的牛党寒族,身为士族之首的李德裕自然爱听,本来他一直是冷冰冰的,此时脸色也不禁缓和了许多。
  只听得张淮深继续道:“当然了,虽说虎父无犬子,但能像李相大人这么卓尔不群实在是百年难得一见。”
  话中的吹捧的迹象更加明显了,李德裕不由得捻髯微笑。
  紧接着,张淮深又道:“就像去年大人判湖州吴湘一案,吴湘身为太守又是世家子弟,却毫不知礼义廉耻,竟然强娶部曲之女,实在是死有余辜。可见世家多败子,高门尽纨绔,大人之所以功高名显全凭了自己的才能和奋斗啊。”
  说着他唏嘘不已,好像很感动的样子。却把李德裕弄得哭笑不得,
  因为他这洋洒洒一大段话说得真是峰回路转,借着吹捧李德裕把士子和世家都给狠狠讽刺了一通,而李德裕偏偏又不能发火,因为他张淮深说得全是实话而且还是在夸他,所以也只有脸上阴阳不定,干瞪着眼无话可说了。
  张淮深又说道:“本来陛下要授卑职中书舍人时,卑职诚惶诚恐不敢接受,可是后来一想,大人纵不借家世之力也能出将入相,有此典范在前,卑职又怎敢过于谦卑以致伪善呢,何况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汉高祖不过是一亭长,樊哙更是屠狗之辈,那商贾也算不得低贱了。想起陛下的深恩厚望,卑职敢不尽心竭力报效朝廷,所以还要请李相大人和崔相大人今后多多指引了。”
  李德裕本以为张淮深又在嘲讽他了,不想越听越感觉得到这话中的诚恳,他不禁看着张淮深捻髯微微沉思。
  此时右边的崔珙早就满面怒色,忍不住就呵斥道:“张淮深,你好大的胆,竟敢在我门下省如此放肆。”
  张淮深正要反驳,李德裕忽然道:“崔兄,他初次为官不懂规矩,就算了吧。”话语口气很是平和,脸上也是一团和气。
  崔珙讶然了。张淮深却在心中道:“李德裕倒不愧是当今首相,一试之下果然看得出他气度不凡,看来今后在公事上不会被他故意为难了。”
  只见李德裕拿起面前小几上的一本小册子道:“你说得很自信,不过既然备员中书、身负要职,那没点真本事也是不行的,你来看看这道奏折该如何批复?”
  书办上前接过奏折转递了过来,张淮深打开,一目十行,很快就看完了。原来这道奏折是泽潞镇昭义节度使刘从谏上的,奏折中他称自己有病不能理事,请朝廷任命其侄刘稹为节度留后。
  看罢之后,张淮深不禁感到万分棘手。
  自安史之乱以来大唐内地相继设立藩镇,而这些节度使趁着大乱方定,朝廷不愿轻动刀兵之际拥兵自立不从朝命,而且节度使之位或父死子继或由部将自为留后不容朝廷插手。德宗时也曾对为首的河朔四镇用兵但却无功而返,加之吐蕃寇边日甚便默许了他们世袭。此风日渐增长,原本只有河朔四镇是,到后来两淮也依样葫芦。宪宗时淮西征战三年就是为了讨伐企图自立留后的彰义节度使吴少阳、吴元济两父子。这就是后世所称的“藩镇割据”。
  对朝廷来说虽然早就对藩镇自立留后习以为常,但那些藩镇毕竟还是多在河北、两淮,像在泽潞这么靠近京畿之地发生此事却是从未有过。这自然是件不得了的大事,李德裕让张淮深看这道奏章那也是有意试试他的能力了。
  只听李德裕道:“从潞州传来的消息看,刘从谏已经快不行了,最多半年就会身故,留后之事已是刻不容缓,你说朝廷该如何回复?”
  张淮深眉头紧锁,徐徐道:“刘从谏既然上表自然已是决意自拥留后了,必然有所准备,若是朝廷不许而他们又不奉朝令恐怕就要起兵祸了。”
  李德裕眼中有讽刺之色,道:“那为免战火,你打算建议朝廷准许他袭位?”
  “可是泽潞地近京畿,西是黄河东是太行,南接东都,如此要地又岂能能听之任之,断不能容许它自立留后。”张淮深又道。
  “哦,那你是打算断然拒绝么?”李德裕面无表情道。
  “不,若是断然拒绝只有促其早日反叛。朝廷不如如此回复,刘从谏是朝廷肱骨,潞州小地无有良医,令其到长安来由太医为其医治。至于留后之事,泽潞要地不能轻率行事,可令刘稹一同来京,朝廷视其才干而定。”张淮深侃侃道。
  “这又有何用,这不等于朝廷不准么。”李德裕皱着眉头道。
  “大人说的是。只是既然已经上表恐怕不动刀兵是不成了,卑职这回复不过是缓兵之计而已,依卑职之见朝廷如今就该开始准备用兵了。”
  “哦,说得也是。”李德裕淡淡道。
  “其实依卑职看来,刘从谏本对朝廷甚为忠心,只是因为和楚国公交恶担心死后同李林甫一样,因此才打算让侄子留后。朝廷不如就此开导开导他,另外让他将帐下部将开列名单,由朝廷从中选任留后,如此一来留后是他的部将刘从谏或许会打消念头,朝廷的颜面也可保全。”
  “那有何用?若依旧是其部将,那同刘稹继位有何不同?”李德裕不明白。
  “自然不同。若刘从谏肯开名单那可见朝廷还是有威信的,到时候从中选出个才德都不能服众之人留后,那人为了稳固权势自然要凭借朝廷威仪,那时候朝廷号才可以行遍泽潞。”张淮深沉声道。
  李德裕听了后陷入了沉思,良久才问道:“你从未牵涉过朝廷大事,为何对时政如此清楚?”
  张淮深苦笑道:“行商之人若是耳目不灵,恐怕要血本无归。了解朝廷大事也可视时趋避。”
  李德裕上下打量着张淮深,点点头道:“初次为官你也算应答不错了,好了,时候不早了,陛见之日照例可以不去衙门,你先回去明日再来中书办公吧。”
  张淮深诺诺,躬身施礼,缓缓退下。转身之时眼角余光扫视身后,却见李德裕望着自己的背影怔怔出神。
  回到家中已是正午,在等着用饭的这段时候管家将大叠的贺贴送了进来,厚厚的有上百张,张淮深不禁有些感慨,没想到一旦得跃龙门,趋炎附势的人会这么多,以往可从来没见。拿起第一张看了一眼,脸上露出笑容,原来这是神龙寺陈康白吉永登的贺贴,拉隆贝吉多杰的名字也附在其后,张淮深想起近来有许多事情接连发生倒很久没去神龙寺了,心下有些歉然,盘算着这几日怎么也得抽个空去回拜一次。
  将这张帖子放在一边,拿起第二张看,上面的字体虽有些稚气却很娟秀,像是出于女子之手,张淮深没什么熟识的女子,好奇地打开一看,原来是爱爱写的,有些吃惊,没想到她这么小的人也可以单独具名发贴,不过想起这个小姑娘的可爱倒也有些高兴。
  笑吟吟地放过一边,再拿起几张,这些就是应酬的帖子了,有的是一些生意上的朋友,更有些从来不认识的陌生人,上面写的都是些逢迎之词,看得张淮深眉头都皱了起来,直到看到仆固俊和崔琅两人的帖子才舒展了开来。
  这帖子上写着他们将在三天后亲来道贺,张淮深记起了什么,翻了翻昨日的贺贴,找出辛浩铭的那份,上面的话好像一摸一样,他明白了,原来三人是商量好的,却不知这三人什么时候如此熟络了,到时候倒要问问。
  终于看完了帖子,该回的写了回帖,该去的定了日子,这才抽空用了饭。
  不久,曹品荣和常无咎来了,详细地问了今日的情况,之后三人在书房中讨论乐荣轩该有什么变化,尤其是如何避免卷入张淮深仕途上的风波,他们整整一天都在密密细语。
  第二日清晨,张淮深正式为官的第一天开始了。
  他策马意气风发地来到中书省,进了官署,和同僚们一个个打招呼,见他们或必恭必敬或冷冷冰冰,却都是一副敬而远之的态度,本来满腔的热情犹如被当头泼了盆冷水凉了半截,不由得有些心灰意冷,幸好这些人在公事上并不敢为难或敷衍他,但这冷淡实在是令人难以忍受。张淮深很是憋了口气。
  在几天后,辛浩铭、仆固俊和崔琅一起为他设宴庆贺的时候他忍不住大发牢骚。
  仆固俊劝道:“这也不奇怪,中书省那些人不是进士出身就是世家子弟,七兄你未曾科举就可以到这么显要的地方为官那些进士自然不满,而你又是商贾出身,那些出身显赫的世家子弟也会看不起你。不过这些都不要紧,现在时局动荡,正是唯才是举之际,只要七兄露上两手作些政绩出来,那些家伙不服气也不行。有陛下为你撑腰,他们也不敢得罪你。七兄就忍一时之气吧。”
  张淮深感叹道:“我本以为为商受气,没想到做官更难,士子牛党和世家李党都对我看不顺眼,实在是两头不是人。真难过啊。”
  说着忽然笑着对崔琅道:“还是小崔你运气好,有个马上就要拜相的父亲,这次秋选必然有个清要的好位子,比起我两头受气可好多了。”
  崔琅连连摇手道:“托庇父荫那才没出息呢,其实我倒不想在秘书省这等地方,我每每读前人出塞曲,就感到热血沸腾,要是有机会我倒想去边塞从军去,好磨练磨练自己。”
  “好啊。”张淮深击节称赞,道:“有气概,是真男儿。”
  转头问辛浩铭道:“那你呢,四郎,你秋选是什么打算?”
  辛浩铭笑笑道:“我可没什么胸怀大志,在京里在外州都无所谓,不过我最想去户部或者盐铁司,为了理清家父都水监那些烂帐我狠狠学了番理财,要是不多多派上用场实在是可惜了。”
  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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