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剑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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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剑天涯-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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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让我们死,只须不送食物便可,何必下毒。”

“可是这食物中倘若也有那什么千雪什么散,吃了之后跟他们一样全身发软,使不出劲力,那也够糟糕了。”

谷涵走上前,拿起一块干肉细细闻了良久,说道:“应该是没事的。风干的肉想要下药甚难,而且这肉中也没有千雪失魂散的味道。”

“那玩意有味道吗?我们这么多人一路来都吃了,也没觉得有什么味道。”众人道。

谷涵道:“最初时我也只道那千雪失魂散毫无味道,但事后我一直细想,凡是药便无可能真正无色无味,我连问了几批人,才知道原来每人都吃了荷叶粥或荷叶做过的菜,便知道这药定是有荷叶清香味或近似香味,才会以荷叶掩盖原味。”众人细细回想,觉得果然每人都吃过荷叶所做的饮食,当时正值夏末,以荷叶作饮食事属寻常,人人都未曾多想。

说话间,架在火上翻烤的獐子、羊腿已散发出阵阵香味,油脂滴落火中,嗤嗤地诱人食欲。众人多半也饿了,有人便撕扯起半熟的羊腿吃了起来,也不顾肉中还带着腥红之色。公孙二娘瞧着微皱起眉,笑道:“这些人比我还饿得厉害。”凌叶子见状,不由想起岑画意曾说过“人饿得狠了,便会吃人”的话,竟尔反胃起来。

许书音将一只獐子翻转着烤得焦黄,递给公孙二娘,说道:“我烤肉的水平比拭尘姐妹俩差得多,公孙姑娘将就着吃吧。”

公孙二娘撕了一条獐子腿,问道:“她们姐儿俩哪去了?”

“去塞外铸剑谷找卫渡天,还说去求救,等她们回来了,只怕连收尸都来不及了。”许书音说罢,笑着告诉她卫渡天的去向。

“铸剑谷?”韦不平便坐在不远处,听得这名字觉得有些耳熟,却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公孙二娘道:“我想起来了,我在周王府的时候听甄怀元说过,同剑与心剑雌雄并生,出自铸剑谷名家之手,原来还真有铸剑谷这个地方。”

韦不平登时想了起来,说道:“不错,我少年时听裴正我提过,他的先祖与铸剑谷的名匠钟离坎是至交好友,钟离坎铸了一对雌雄剑,分赠给他的两位好友,其中之一便是裴家先祖。裴庄主,你可记得?”

裴濯行转过头来,摇头道:“我早不记得了,打我出世起,便没见过什么铸剑谷的名剑。”

“那对剑定是早就遗失了,只不知是怎样从裴家庄手中遗失的。”

裴濯行道:“都是百多年前的事了,便想追究也无从追究起。目前最紧要的,是如何离开这雪山谷,而不是去想什么铸剑谷。”

邵天冲道:“如果卫大哥真的赶来,情形可能会好些。”

公孙二娘道:“还好意思说,你都把人家给得罪了。”

邵天冲脸上一红,道:“那件事是我不对,待见到卫大哥,我定当向他赔罪。”

秋渐浓道:“我和卫渡天虽只一面之缘,也知他不是那么心胸狭窄的人。不过铸剑谷远在祈连山,离此千山万水,他绝无可能在七日内赶到。”他一句话便令得众人心灰不已。

公孙二娘头倚在秋渐浓肩上,咬着獐子肉笑道:“其实死在这里也不错啊,云南第一雪山,美丽得紧,何况死在冰川尸体还不会腐烂,千秋万载之后我们还是这般模样,也不会衰老。”

秋渐浓笑道:“千秋万载之后,若还有人看见你咬着獐子肉的样子,定以为你是贪吃噎死的。”公孙二娘哈哈大笑。

邵天冲看着公孙二娘的模样,不禁又好气又好笑,说道:“这时候你们俩还笑得这么开心,倒像没事人似的。人说好死不如赖活着,难道你们真想死在这里?”

秋渐浓道:“几时会死、死在哪里,对我而言都没什么大不了。自从我杀第一个人的时候起,我就没想过自己会有什么好下场。当时我看着鲜血从剑尖滴落,他咽气后大瞪着双眼,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我至今都记得很清楚。”他眼中泛起薄暮般的杀气,“从那以后,我便觉得若想不被人伤害,最好的方法就是杀掉一切可能伤害我的人。”

公孙二娘转头看着他,摇一下他的身子道:“渐浓,你脸上杀气好重。”

秋渐浓蓦地回过神来,看着公孙二娘的脸,眼中杀气渐褪,脸上线条柔和了起来,微笑道:“不过我现在不想死,等我们出去后,我带你去看滇池的天鹅,看大理的风花雪月,大理有很多好吃的东西,你从来都没见过的。过桥米线、活水煮活鱼、弥渡卷蹄、乳扇……”

公孙二娘愁眉苦脸地道:“别再说了,再说我要咽不下这獐子肉了。”随即道:“我决定要活着出去,把大理好吃的东西都吃个遍再死。”她说这话时便如发了个壮志宏愿,十分地慷慨激昂,引得周围的人都忍俊不禁。

秋渐浓道:“大理白族待客最出名的是三道茶,第一道是苦茶,以沱茶冲泡。第二道是甜茶,是乳扇、核桃加蜂蜜。第三道是回味茶,以桂皮、花椒、姜片冲泡,甜中带点麻辣。雪山脚下白族人最多,有机会带你去尝一下。”

“好啊。”公孙二娘兴致颇高地说了一句,忽地想到一事,问道:“颜姑娘是白族人?”话一出口,见秋渐浓怔了一下,她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

秋渐浓见她不悦,微笑道:“我这些师兄多半也是白族人,所以我对白族人才熟悉一些。”他见公孙二娘仍是不作声,便侧过脸靠近了她道:“我随口说一句罢了,你不喜欢那便不去,我知道你喜欢酒不喜欢茶。”

公孙二娘白了他一眼,终于展了一丝笑颜说道:“我没你想的那么小气。”话虽如此,她还是向颜若朱的方向瞧了瞧,见颜若朱黛眉深蹙,抱着双膝神不守舍地坐着,离火堆甚远,也不吃东西。她犹豫了一下,对许书音道:“书音,你送点吃的去给她。”

许书音朝她手指的方向看一眼,低声道:“不用了吧?她又不是小孩子,不需要照顾得这么周到罢?”

“去吧。”公孙二娘推了许书音一把。

岑画意冷冷道:“既然不喜欢人家,便不用装出假惺惺的样子来,做给谁看呢?”

秋渐浓冷眼看她一下,她转过了头去。

寒风在雪谷中呼啸而过,暮色中的卡瓦格博烁金流火,亮丽眩目。山谷渐静下来,众人各自蜷卧在火堆或山壁旁,怀着重重心事。

秋渐浓与邵天冲等人围着一个火堆坐着,邵天冲道:“一年之前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与你们平心静气地围坐在一起说话。”

魏棋风道:“怎么,嫌我们这等人辱没了你的身份?”

邵天冲道:“人无贵贱,只有善恶。何况我出生也属寒微,又怎会这么想?但你们的行事作风、善恶准则实在与我相差甚远,到今日我仍然无法苟同。”

魏棋风嘿嘿冷笑道:“我们自问不是什么好人,却也不像名门正派那些伪君子。”

两人言不投机,邵天冲只得摇了摇头。

秋渐浓与公孙二娘却不理他们,只管坐在一边天南地北说着不着边际的话,一会儿说到秋渐浓童年的事,他出神地望着火堆道:“我还记得唯一一次与同龄的孩子吵架,当时我才七岁,他们骂我是没爹的野种,说我娘行为不检点。原来天底下的人都是差不多的,无论是汉人还是其他族的人,只要有人的地方便有蜚短流长。当时我实在气不过,动手打了人,回到家我娘让我跪下反思,我当时气得很,跪了三天三夜也不说话。第三天上,我娘问我‘你明白了么?’我说‘明白了,以后遇上同样的事我应当忍让,可是忍是心字头上一把刀,总有极限的。’我娘一听,便让我再跪着,我当时怎么也不明白她的意思,第五天她再问我,我便回答‘以后无论如何我都会忍着’。结果我娘却让我继续跪着反思。”

公孙二娘又吃惊又好笑,道:“你小小年纪便那么倔强,也不恳求你娘原谅你?”

秋渐浓微笑道:“我从来不知道怎么开口求人,我娘也说过,做人决不能求人,因为别人施舍的纵然接受了,也会让自己抬不起头。”

邵天冲无意听着,却对秋渐浓的母亲教训儿子之道极感兴趣,问道:“后来怎样了?你娘为什么让你一再跪着?”

秋渐浓道:“七日后,我晕了过去,自然就没有再跪,当时双膝又红又肿,毫无知觉。醒转后我娘问我,‘明白了么?’我说明白了,其实我心中什么都不明白。”

公孙二娘道:“你娘并不是叫你隐忍,她是要你学会宽容。受人欺凌后,想要始终一忍到底,的确困难,可是你若学会宽容他人,便觉得什么都能放得下了,那是极易做却又极不易做到的。”说罢,她见秋渐浓目不转瞬地盯着自己看,笑道:“怎么了?我脸上生花么?”

秋渐浓道:“不是脸上生花,是舌灿莲花。”他笑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娘是要我学会宽容的?倒像你当时在旁听着似的。”

公孙二娘道:“这么简单,一想就明白了。那好比一个死巷,你没走到底就觉得没路了,可是你走到底就发觉巷底还有一个转角,转过去就是大道。你始终困在你心底的死角里,转不出去,都是因你迈不出那最后一步。”

他们说话声音虽然不高,周围人却都听到了。法渡方丈赞道:“公孙姑娘这句话大有禅意。”

公孙二娘格格一笑道:“我不懂什么禅意,我师父又不是尼姑。”她转头对着秋渐浓笑,“你师父做了和尚却还生了个女儿,那才叫奇怪,你不会跟他一样,出了家再生个女儿吧?”

“你别胡说八道了,我师父是中年以后才出家的,当时我师姐已经十多岁了。”

“原来你师父是半道的出家人,那他有没有提过要你做小和尚?”公孙二娘取笑道。

秋渐浓摇头道:“那倒没有,不过师父坐化前将他晚年参禅修心的心得无为录交给了我,他要我好生翻阅,以化解我心中的戾气,我却始终不明白当时我心中有什么戾气。现在想来,师父早已明了我的个性,预见到我将来必定会走一条极端的道,可惜我却没听师父的话,从没好好去看过那本无为录。”说罢,轻叹了一声。

公孙二娘奇道:“无为录是你师父修行的心得?那不是你大师兄想要你交出来的东西么?”

秋渐浓道:“这正是我不明白的地方。师父撰写无为录的时候,大师兄并不知情,他是从何得知有这本册子的?听他口气,显然当无为录是什么剑招秘籍、内功心法之类,无怪他总是疑心师父偏心藏私。”

公孙二娘道:“那可糟了,他没对你下手,多半是冲着这本无为录来的,若他得知无为录不过是本参禅心法,那不立即对你下手才怪。”

“以他多疑的个性,是决不会相信的。与其向他解释,不如由得他去猜测,他欲求不得,必然不会轻易杀我。”

“可这也不是办法。”

秋渐浓凑过去,在公孙二娘耳边说了几句,公孙二娘狐疑道:“这样行么?”

“你不相信我么?”

公孙二娘点点头:“自然是信的。”她抬眼看着雪山峰顶的一轮半圆残月,倦意渐生,言语越加模糊,靠在秋渐浓肩上慵懒地睡去。山洞中其余人说话声音也渐低下去,溶入绵长的雪山之夜。

正文 第二十六章 狭路相逢

雪山里昼长夜短,日头初出时峰顶由真正的金光洒遍,继而白得薄雾般透明,这般壮观景象是雪山之外绝见不到的。众人在壮阔的日出前却泰半毫无雅兴,方一清醒便有咒骂之声:“他娘的,这该死的冰川又冷又静,白天这么长,夜晚这么短,连觉都睡不好。”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又有人对着秋渐浓高声问:“你那些卑鄙无耻的师兄都去了哪里?叫他们过来一对一交手,要杀便杀,要剐便剐,叫人在这里活生生等死,真是气闷!”

“你们这云岭派真是藏污纳垢之地,专出这等人才……不是作恶多端便是野心勃勃、妄图一统江湖……”诸般骂声纷至沓来,这些人都觉得随时濒临死亡,心中恐惧之下倒激发了豪气,只要一人开了口,余人都紧随而上,居然不要命地咒骂起来。

秋渐浓静静听着,居然一直默不作声。以他往日个性,只怕这些人没一个能在他眼底活过片刻。公孙二娘不时看他,见他面色如常,这才放了心。秋渐浓站起身道:“二娘,你陪我去那边走走。”

公孙二娘应声站起来,扶着他手臂走出洞去。二人走过山洞,转到山谷另一侧,只见山谷阴面背对阳光,终年坚冰溜滑,加之峭壁如削,仰望之下令人觉得高不可攀。秋渐浓看着山谷峰顶,似有所思。公孙二娘随着他目光看去,那断崖有一处山坡呈倾斜状,高近百丈,不由问道:“难不成你想从此处攀上峰顶去?”

秋渐浓道:“只不知这峰顶上是何模样。”言下之意,竟似真的要从这峭壁向上攀援。

公孙二娘道:“你别胡思乱想了,这里可是冰川而非寻常山崖,山壁滑不留手,你怎能上得去?纵然你一人能攀上去,其余人却怎么办?”

秋渐浓道:“这些人的生死与我何干?”

公孙二娘一怔,却听他又道:“不过以你的性子定不会对他们坐视不理,所以难就难在怎么把这干人带上去。”

公孙二娘微笑道:“是啊,我早说不行了。再说你大师兄他们并不是傻瓜,怎会任这许多人在他们看守之下消失不见?他们每日定有人进谷巡视,转眼便能发现了。这许多人失去了武功,怎么也逃不远的。”

“那就得抓紧时间了,不但要从这里攀上去,还要在我师兄他们发觉之前上到峰顶,找路离开。能否上去的机会有九成,上去后是否有路的机会只有五成,将他们全带上去的机会只有四成,嘿嘿,这许多关键加在一起,能安然离去的机会不到三成,不过只要有一成机会就值得一试。”

公孙二娘听他说完,连连摇头:“我觉得简直连一成机会都没有。”

“那倒未必。我们再去谷口瞧瞧。”

秋渐浓当先向谷口走去,公孙二娘只得跟上去。谷口呈一个狭长弯道,山壁微凹,两道山壁之间的顶上以一道断梁相接,那断梁看来似是一块巨大岩石,横亘于半空,积雪坚冰覆盖后便形成连接山壁的断梁,端的是一道天险,看着令人生畏。二人刚走近谷口壶腹,便即有人手持利刃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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