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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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坤令-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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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大亮,林已尽,眼前是一大片藤萝盘盖在矮树丛上直连到岩脚,那头牡鹿绕藤丛而奔,这时可以清楚地看出这头鹿足有牛犊大,而且十分肥壮。

东方白估量了一下形势,身形飘起,决定越藤丛抄截,真气已提到上限,踏藤帽飞驰,牡鹿是绕大圈子奔行,空间换取时间,看看就要截到,突然发觉藤帽中空,五六丈一个黑洞,人在空中且是急势,根本就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心里刚叫得一声:“糟!”人已势尽下坠。

身躯加速下坠,眼前一片黑。

东方白临危不乱,奋力打旋,希望能减缓下坠之势,同时也想能抓到什么可以依赖的东西,手脚划动的结果,什么也没碰到,心知这一下是完了,想再有所作为,但已力不从心,飞坠,连作梦也不曾梦到过的死亡体验。

深渊无底,感觉上时间似乎很长。

天下没有真正无底的深渊,所以又仿佛很短暂。

全身剧烈地一震,瞬间的意念是粉身碎骨,然后进入空白。

一阵澈骨奇寒,又使他回复知觉,眼前伸手不见五指,他的第一个意念是这就是传说中的地狱么?稍停,第二个意念兴起,难道我没有死?

用手一摸,这才发觉是浮在水中,像是被什么东西拖住没有下沉。

水冷得像雪融后的冰水,砭肤刺骨。

努力镇定一会心神,仰头上望,黑幕里似有星点,但相当高远,这时他体会到所谓的天壤云泥的真正定义。

他把追鹿失足的经过回想了一遍。

他作了判断,这是个被杂木藤蔓遮掩的地穴,深度在百丈以上,穴底是地泉汇成的水潭,因此而保住一命。

全身已逐渐麻木,他不能老泡在冰水里,于是他伸手摸索,一伸手便碰到岩石,再摸一样硬硬的东西斜搭着,自己的身躯就被这东西挂住,刚才的感觉就是被什么东西拖住没下沉,仔细再摸这东西,赫然是自己的剑。

攀上石头,暗道一声:“侥幸,真是天不绝人!”

原来是一段枯枝卡在潭边石缝里,而自己的剑又正巧卡在枯枝上,这使他没直栽潭底,否则非淹死不可。

全身湿淋,冷得他牙齿打战,忙运动驱寒。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衣服半干,身上温热了许多。

现在,他得开始考虑如何脱出这地穴了。

头顶上那些似星辰的光点,是藤蔓叶隙漏进的阳光,距离太远,发生不了什么作用,但对一个内功深厚的人来说,些微的光源仍然会有助益,加上两眼已适应于黑暗,是以视力在逐渐增强中,眼前的景像模糊呈现。

这地穴五六丈宽广,当中是一个水潭,水纹在动,显是这是股地下流泉,水有出口,潭边是堆累的岩石,万幸没跌坠潭边,否则早已肉烂骨糜。

四壁平滑得像刀砍斧切,整个形势来说,就像是一个天然巨井。

百丈深的巨井,如何脱出生天?

他起身到井壁脚下,感觉自己真仿佛是一只小青蛙掉落深井底,自身是无比的渺小,滑不留手的井壁无从攀附,除非是胁生双翅飞出去。

随身一剑,别无长物。

现在,他想到了天真任性的水宝,这么久不见自己捡柴火回去,不知急成什么样子,想到这点,心头不由一阵乱。

如果出不了地穴,最后是饿死一途。

刚刚是庆幸死里逃生,现在却惶急于难寻活路。

他顺着潭边绕行一周,整个穴壁情况完全相同,没有半尺可资附手驻足,目力所及,连稍微突出的地方都没有,真正是天生的绝地。

他坐下来苦想,绝望中忽然浮起一线生机。

剑,他想自己这柄宝刃能切石如腐,可以在壁间凿洞作阶,可是这么高的距离,要凿到什么时候?同时要是稍一不慎而失手,再次下坠的话可就不会再有奇迹出现了,但事实上又不能坐着等死……

于是,他毅然付诸行动,起身拔剑,相准了一处稍有斜度的地方,开始凿石挖孔,挖凿之下,才发觉岩石的质地相当坚硬,挖起来十分费力,但又不能不做。

孔洞作之字形排列,攀起来才能缘附着力。

三孔之后,以足尖和手指像壁虎般挂附,再尽剑失所能及加凿,如此节节升高,每节距离至多三尺。

不知是耗了多少时间,全身汗出如渖,手软筋疲,挖凿的速度自然慢下来,向下一望,离地只不过七八丈。

他有些气馁,像这样要凿到什么时候?要是中途力竭又将如何?但舍此别无他途,求生的意志力在支持他。

想归想,手还是不停,只是尽量把动作放慢,以保持体力,这是一场很艰辛的搏斗,与自然搏斗。

又过了不少时间,上升到了近三十丈,实在力有不逮了,两眼也开始发花,只好停下来附在壁间喘息,顶上的星点已经消失,不用说日头已偏离了藤蔓。

调息了一阵,再接再厉地行动。

突地,他发觉一剑插空,不由心中动,剑插空,表示有了隙裂,缩短距离凿了一孔,换脚移指升起,一看,精神为之大振,刚才插空处,赫然是一个石洞,洞很小,可以容一个人曲身而入,由于洞口与石壁平齐,所以在下面无法看出。

奋力一撑,到了洞口,平伙过去,长长舒了一口气,闭上眼,就这么伏卧着喘息,这时才感觉全身已经瘫软。

等到呼吸匀和,体力也恢复了大半,他开眼起坐,向洞内望去,丈许之外漆黑一片,根本无法测出深浅。

半壁石洞,能通到外面么?

希望是一条活路,心头激起了极大的冀望。

曲着身,朝洞里走去,不可知的未来,说不定是生路,也许是死路,总之既然发现了路就非走不可。

愈走愈黑,最后变成了摸壁而行,只是有一点,洞径比先前宽大了,可以直着走,两边还有空余。

剑半向前伸,以防不测的情况。

摸着走着,眼前忽见亮光,他这一喜非同小可,既有光线,表示这石洞是通到某一个地方的,不管是什么样的地方,绝不至比那巨井地穴差,仔细一看,不由惊疑起来,那透来的光,昏蒙蒙不像是天光,这是怎么回事?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举步。

愈近光愈亮,但更明显地看出不是自然光。

再迫近,他窒住了,发光处似是一间宽大的天然石室,隐约看到一些人用的东西,瓦罐、土碗、草荐,是人住的地方,光是灯光,深山野岭之中,十有九是奇人隐士之后,看来是五行有救了,只不知对方是何等样的人物?

窒了片刻,再举步前行,将到灯光可及之处……

“什么人?”

石室里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

出其不意,东方白吓了一大跳,立即止步,道:“迷路之人!”

“迷路……这里是地狱,有路么?”

东方白下意识地心弦一颤,道:“晚辈是行猎失足落入地穴的。”

“你掉落地穴而不死?”

“正好掉在潭水里。”

“你怎么上来的?”

“凿石钻岩攀上来的。”

哗啦!哗啦!石窟里响起了铁链曳地之声,东方白不由发了毛,两眼瞪得老大,这穴中之穴里难道关的是囚徒?

心念未已,一个怪物呈现眼帘。

如果不是双方对了话,说什么也不敢相信这会是人。

一个毛茸茸的头,五官不辨,灰白的发须虬结在一起,发梢后披及腰,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差不多等于挂了些碎布,颈子上挂了条铁链,只有拇指粗,但很长,不知链头拴在那里,怪人到了洞口停住,与东方白隔八尺相对。

现在可以看到怪人的眼睛了,滞木而无神。

他可能不是武林人,东方白作此判断。

“你叫什么名字?”怪人打量着东方白。

“小黑!”

“你说你是失足坠入地穴的?”

“是的,请问您老人家……”

“不值得问。一名死囚。”

东方白心头又是一震,接着道:“是谁囚禁您老人家的?”

“乾坤教!”怪人许久才应声。

东方白一听“乾坤教”三个字,血行立刻急速起来,他此来桐柏目的就是要从乾坤教破解大化门消失之谜,现在碰上了被他们所囚禁的人,很可能踩到些宝贵线索,此番失足坠岩,真的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了。

他竭力保持情绪的平和,抑制住激动。

“这里是……什么乾坤教的监牢?”

“不错,山腹石牢,比大内天牢还要严密。”

“乾坤教是什么?”

“一个神秘而邪恶的江湖组织。”

“就在桐柏山中?”

“嗯!”

“教主是谁?”

“不知道!你……是江湖人?”

“学过武,只能算半个江湖人,您老呢?”

“应该是!”

这句话回答得很妙,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还有应该是的,但东方白不想追究这语病,那未免太多余。

“请教您老的称呼?”

“忘了!”

又是句怪话,不是语病,是有意这么说的。

“您老被他们囚禁多久了?”

“牢中无岁月,很久很久了。”

“什么原因被囚?”

“忘了!”

又是一句忘了,东方白为之啼笑皆非。

“晚辈可以进去看看么?”

“不可以。”

“为什么?”

“牢顶有灯,长年不熄,为的是要监视下面,你进去如果被发现,那你就死定了,你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

“离开?”东方白苦苦一笑道:“外面无路!”

“用你原来的方法!”

“太困难,而且极有可能中途失足。”

“你要永远留在这里?”

“晚辈想……另找出路。”

“没有路。”

“牢房无门么?”

“是没有门,只是个石窟,顶上开口,完全封闭,只在送食物,添油灯,察看动静时才挪开一个小口。”

东方白一听凉了半截,再出去用凿石之法升登,他实在再提不起勇气,照怪人的说法,石牢根本无法利用。

“您老……不想出去?”

“出去?哈哈哈哈……”笑声是苍凉的,又道:“怎么出去?那比登天还难。”

“老死窟中?”

“其实老夫很早以前就死了,现在活着的是躯壳。”

“您老已经没有武功?”

“早废了!”

东方白大为沮丧,原本以为可以得到些线索,想不到这怪老人一问三不知,连他自己是谁都不肯透露,是故意还是真的神志耗弱?

照理,一个被囚的人,一定恨满心头,没有替仇家隐瞒之理,但他不死心……

“您老对仇家知道多少?”

“仇家?老夫没有仇家!”

东方白语塞,他碰到的的确是一个不可理解的怪物,关得太久,连仇恨之心都消失了么?他的心真的死了?

“您老的铁链晚辈可以断!”

“断不了,谁也断不了,除非……”

“除非什么?”

“你快走吧,别多问了。”

一根拇指粗的细铁链一扭可折,怪老人为什么说断不了?

他说除非是什么意思?显然他有话不肯说。

“您老……”

“快离开,如果他们发现有外人从外侵入,老夫受累无所谓,你赔上一命可是冤枉,如果他们断了你地穴的归路,你还能活出生天么?言尽于此,你走吧!”怪人隐去,留下一片铁链曳地的回响。

东方白窒在洞道里。

他很同情这可怜的怪老人,但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要救人连想都不必想,他真不甘心就此离去,但想到欲速则不达,徒然打草惊蛇,这地穴出去不容易,但如果有备的话,进来却不难,石牢未始不是必要时的一条通路,现在孤掌难鸣,得出去与卓永年从长计议方为妥当。

循原路退了出去,到了入口处,入目一片昏黑,抬头上望穴壁,少说也还有六十丈左右要攀登,只看看手就已经软了,但能不出去么?

他坐着养足了精神,然后鼓起勇气继续凿壁的行动。

很难的爬升,真是苦不堪言。

现在,他已经学到了经验,每上升十丈左右便停下来附壁休息,等体力恢复再继续行动,慢、耗时,但能持久,这是一场有进无退的战斗。

不躁不馁,东方白节节交替攀升,停停登登,不知到底耗了多少时间,距穴顶已不到十丈,但他已后继无力,全身骨头像被拆散,手脚酸软得像初生的婴儿,他勉尽余力,把剑插进岩壁里,脚尖踏石孔,手抓剑身,贴壁调息。

这样,又耗去了将近半个时辰。

最后的阶段,也是最艰难的阶段,由于体力损耗过短,能恢复的很快又会耗弱,故而愈到后来愈不能持久。

他又开始凿壁援升。

现在只要一失足,后果简直难以想像。

穴口在望,光线渐明,已经可以清晰辨物。

悬垂的藤蔓,像一根根的粗绳,不必再凿壁已可借力揉升,不由精神大振,终算脱离绝地,生天已在眼前。

数根垂藤近在咫尺,其中一根有茶杯口粗,粗,当然更能着力,他小心翼翼地一手扣牢壁孔,另一手慢慢把剑回鞘,然后抓向那根粗藤,一握之下,摹觉触手滑腻冷凉,意念未转,那粗藤竟然扭动起来。

蛇!直觉的判断,登时亡魂大冒。

他忙不迭地收手,手臂一阵刺痛,立即意识到被蛇噬了。

一惊一急,扣住壁洞的手一松,身躯立即向后倒栽,生死一线,足尖猛用力,倒栽的身躯略向上升,本能地伸手疾捞,侥天之幸,被他抓住两根交缠的细藤,身躯同时下沉,约莫下降了五六尺吊住了。

他不自禁地哼了出声,一颗心几乎跳出口外。

粗藤般的蛇身已经不见。

他努力定了下神,等喘过气来,立即借藤揉升,手臂被蛇咬不痛但发麻,如果是剧毒长虫,这一口仍会送命,他必须趁手臂还能用力的时间内登到地面。

在惶急无主的情况下,他终于翻上了穴口。

藤蔓茂密如网,碰头缠足,他重新技出剑来挥吹挑拨,向外钻行,最后一剑挥出一个大孔,藤网已尽,露出天光,灰蒙蒙已是黄昏时分,但他没有大难不死而称庆的感觉,因为已被蛇咬,后果难料。

他在藤丛边坐了下来,剑放在身边,检视蛇伤。

袖子上被咬的部位微渗出血,有些麻但不严重。

蛇毒通常发作得很快,但现在还没发作的迹象。

突地,他发觉身前似乎有人,登时心中一震,抬眼,看到一双脚在丈许之处,转目,两双、三双,一共有四双环形排列,仰起面,四名黑衣汉子包在身前,两名持刀,两名持剑,对他眈眈虎视。

看装束不像山农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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