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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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人-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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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声轻咳,那画廊拐角处走出了亲随鲍天,他一脸不安的窘迫,笑道:“怎么,李爷要回去了?”

李玉琪的心底立刻升起一个意念,这位荣亲王的亲随鲍天,必是跟万亲王府的总管博多一样,是大贝勒泰齐派在外头的耳目。

想到这一层,他心念转了转,立即含笑说道:“我当是谁呢,没想到是鲍兄……”

鲍天走到近前,闻言忙道:“不敢当,李爷这是折煞我……”

日光扫了扫李玉琪空着的两手,含笑问道:“大格格不是让李爷捎什么东西?”

李玉琪道:“一封信跟几样姑娘家用的东西……”说着,拍了拍腰。

鲍天笑道:“我说嘛,怎没见李爷手里拿东西,您要不要到我那儿去坐坐?”

这句话,不是他自己想离开便是他提醒李玉琪该走了。

李玉琪是个怎么样的人,还能听不出来?淡然一笑道:“不了,我还有事儿,改天来给王节请安的时候再去拜望,你忙吧。”

他含笑点了点头,转身往外走去。

鲍天还挺热络,挺殷勤,一直送出了大门口。

李玉琪走了,望着李玉琪拐了弯儿,鲍天也扭头走了,李玉琪往东,他往西,没折回府里去。

李玉琪站在拐角处可看得清清楚楚,他淡淡地笑了笑,转身走了。路上,他在想,怎么应付这件事和怎么应付这位荣亲王的亲随鲍天。

到了徐光田家,时候已经不早了,下人通报,徐光田在前院迎上了李玉琪,似乎,这位刑部徐大人没把李玉琪当外人,也大概李玉琪是办案的侍卫爷,徐光田客气地往后让,他要跟李玉琪到他书房里聊。

李玉琪也没推拒,两个人并肩往后走,李玉琪含笑开了口:“徐大人,卑职刚才从侍卫营调来几个人,他们到了么?”

徐光田道:“到了,到了有—会儿了,都在西院里坐着呢。”

李玉琪道:“在今后的两天之内,卑职把他们安置在大人府里,一方面负责禁卫,—方面应付突然的变化,没事先跟大人说—声……”

徐光田笑道:“李侍卫别客气,这都是为了我,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大人客气。”李玉琪道:“那封刀柬,侍卫营已经派人送给卑职了,卑职也看过了,不知道大人怎么个看法?”

徐光田皱眉摇头说道:“我实在想不通,我半生在朝为官,也没得罪过谁,这班飞贼为什么三番两次跑到我这儿来骚扰……”

李玉琪道:“那封刀柬,大人可曾过目?”

徐光田点头说道:“我看过了。”

李玉琪道:“他们要大人三日后夜子时,将是物置于书房内茶几上,这是物二字,不知道指的是什么……”

徐光田迟疑了一下,旋即强笑说道:“前两天我没告诉李侍卫,实在也因为我没想到区区一幅画儿也值得他们觊觎……”

李玉琪凝目说道:“—幅画儿?”

徐光田道:“那是一幅仇十洲的仕女图。”

李玉琪“哦”地一声道:“仇十洲的仕女图?仇十洲艺逼唐宋名笔,尤工仕女,卓绝当时,为前明四大家之一,他的画价值连城,珍贵异常,难怪……”

徐光田摇头说道:“有道是:黄金有价艺无价,那班飞贼要是以仇十洲这幅仕女图价值连城,因而强抢掠夺,那就未免太侮辱这幅名画,这位名家了……”

李玉琪淡淡说道:“只怕这班贼里头,有位雅贼……”

话锋忽转,接问道:“大人这幅画是……”

徐光田道:“不瞒李侍卫说,这幅画是徐家传家之物,先曾祖与仇十洲同时,也交称莫逆,仇十洲移居吴郡之前画了这幅仕女图赠给先曾祖,先曾祖珍视异常视同拱壁,遗嘱传家,如今传了四代了。”

李玉琪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只是,大人这幅仕女图既是大人的传家之物,外人知道的应该不多,那班飞贼又怎会……”

徐光田呆了一呆,忙道:“李侍卫说得是,这幅画打从先曾祖至今,—直没有对外人展视过,这班飞贼怎会知……”

两眼猛地一睁,道:“是了,前两年我五十生辰,乘着一时酒兴,曾把这幅仕女图取下出来,悬挂在大厅里任人观赏,难不成就是……”

李玉琪含笑说道:“大人这就奇珍露白了。”

徐光田道:“我怎么想得到一幅画也会招人惦记。”

李玉琪道:“也是,就卑职所知,江湖上的盗贼什么样的都有,这要画的贼还不多见。”

徐光田道:“怕真如李侍卫所说,这班贼之中有个雅贼。”

说话间已经到了后院徐光田的书房之前,徐光田举手肃客,进书房刚坐定,上房派来了人,夫人有请,徐光田向李玉琪道了个歉走了。

徐光田走了之后,李玉琪一个人闷坐书房,想想这,想想那,又想起了那命薄如纸,可怜复可悲,柔婉而又美艳的大格格心畹。

李玉琪的酒意还没消,想到大格格心畹他只觉心里别扭,心里堵得慌,这一别扭,这一堵,更使得他酒意上涌,好不难受。

就在这时候,一阵轻盈步履声由远而近来到书房门口,随即,书房外响起个让李玉琪心跳的话声:“李爷在里头么?”

李玉琪霍地站了起来,应道:“金老板,请进。”

书房门开了,金玉环一身朴素但动人的打扮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把小巧的细瓷茶壶,进来便笑道:“大爷怕李爷一个人枯坐无聊,府里也只有我一个人跟李爷熟,让我代他来陪陪李爷,顺便给李爷带壶茶来。”

李玉琪连称不敢当,接过了那把小巧的茶壶。

坐定,金玉环深深—眼:“李爷什么时候来的?”

李玉琪道:“刚到。”

金玉环道:“听说李爷是为那张刀柬的事儿……”

李玉琪道:“是的,我来看看……”

金玉环微皱眉锋道:“这两天阖府上下,人人不安,尤其夫人跟姑娘.吓得什么似的,大人表面上虽然没当回事儿,可是心情也够沉重的……”

目光一凝,接问道:“李爷打算怎么办?”

李玉琪道:“到时候我打算待在书房里,看看他们怎么取走所要的东西,顺便会会这些江湖高手,最后再看看他们怎么个血洗徐家法。”

金玉环两眼微微一睁道:“李爷真打算这么办么?”

李玉琪道;“金老板有什么高见?”

“那倒不是。”金玉环摇头说道:“像我这么个女人家能懂什么,要我扎靠、插翎、上台唱几出戏还可以,连女人家应会的针线都不会,至于拿贼那就更别提了,不瞒您说,连我都有点儿怕,以往尽管真刀真枪,那总是在戏台上,碰也没碰到过一下,哪见过血淋淋的事儿,李爷,不管您打算怎么办,东西丢了事小,千万让大人阖府平安,大人是位好官,夫人跟姑娘也都是好人,就连府里的下人也没一个不厚道的……”

李玉琪道:“这个我知道,金老板放心,这件事我既然管了,我就绝不能让他们伤人,也绝不让他们再得手一点东西。”

金玉环深深一眼道:“听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我觉得只有您能让我信赖……”

李玉琪道:“那是金老板看重……”

金玉环道:“李爷,您不如叫我一声金姑娘,或者玉环。”

李玉琪不安地勉强笑笑道:“在这儿,还住得惯么?”

“还好。”金玉环点了点头道:“大人跟夫人待我像一家人,像自己的子女,我觉得就像自己的家—样——”

李玉琪道:“那就好……”

金玉环望门口把小茶壶一眼,道:“您请喝点儿茶——”

李玉琪应声拿起茶壶。金玉环那里接着说道:“这是我用的,您别嫌脏。”

李玉琪的心猛然一阵跳动,他拿着茶壶怔在了那儿,拿着不是,放下也不是,喝嘛,有轻薄之嫌,不喝嘛,难道说真嫌人家脏?

终于,他硬着头皮就嘴儿喝了一口,这一口,喝得金玉环美目微睁,异采乍现,脸上有点红红的。

李玉琪却不安地低着头。

“香片,大人喜欢喝香片。”金玉环打破那令人不安的沉寂,轻轻地开了口。

李玉琪有点失神,忙道:“香片,好清香沁人……”

说完这句话,他才觉得这句话有点不妥,茶壶是人家的,他就嘴儿喝,还说清香沁人,这不是……

金玉环没说话,一颗乌油油的螓首垂了下去。

李玉琪心里明白,金玉环用自己的茶壶给他沏茶,女儿家就嘴儿喝的茶壶岂能随便给别人用,尤其是一个大男人,这就表示她不嫌李玉琪,既然不嫌,那就表示是……

李玉琪抬了眼,可巧这时候金玉环也扬起乌云螓首,这一来,两道目光很自然地就碰在了一起,在平时,已够让人心颤,在如今,那更令人神摇。

金玉环的脸好红,李玉琪轻咳—声开了口:“金老板……”

金玉环红着脸看了他一眼。

他忙改口说道:“金姑娘,徐大人——”

金玉环道:“就为这张刀柬,夫人要跟大人商量,请李爷多费神……”

李玉琪“哦”了—声,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忙道:“金姑娘臂上的刀伤……”

金玉环道:“谢谢您,好了,本就没伤到筋……”

李玉琪道:“就这样他们的罪过已够大的了。”

金玉环道:“谢谢您。”

李玉琪没话找话,又问道:“令兄跟张、郝、韩三位有消息么?”

金玉环神色—黯,摇头说道:“没有,大人本来是要派个人去找的,谁知道又碰上了这件事儿——”

步履响动,老远地先传来一声咳嗽。

金玉环忙站了起来,道:“大人来了。”

李玉琪也听出来的是徐光田了,人没到先咳嗽一声,这位徐大人是个有心人,李玉琪心里明白,跟着站了起来。

他刚站起,除光田已推门进了书房,金玉环迎前浅浅一礼,轻轻地叫了声:“干爹。”

徐光田含笑点了点头,望着李玉琪道:“李侍卫请坐。”

金玉环要告退,徐光田拦住了她,没让她走,他这么说,彼此早就认识了,李玉琪不算外人。

金玉环很听话,似乎也并不愿意走。

都坐下了,金玉环陪了个末座。

闲聊了几句之后,话归上正题,徐光田目光一凝,望着李玉琪道:“李侍卫,拙荆想请你在我这儿住几天,不知道李侍卫是不是方便……”

李玉琪微微一怔,道:“夫人的意思是……”

徐光田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道:“刀柬上虽然写明是三日后夜子时,拙荆怕他们提早闹事,血洗汝家四个字吓得她胆战心惊,不怕李侍卫见笑,她昨天晚上一夜都没合眼,假如有李侍卫在这照顾点儿,她才能放心……”

李玉琪道:“大人,卑职已经从侍卫营调来了一班弟兄……”

徐光田道:“要是李侍卫不方便……”

金玉环看了李玉琪一眼,这—眼,带着企求,让李玉琪看着不忍,徐光田话说到这儿,他截了口,道:“倒没什么不方便,只是怕太打扰……”

“没有这一说。”徐光田说道:“李侍卫只要肯在我这儿委曲几天,那就等于是我这一家上下的定心丸,我这一家上下欢迎、感激都怕来不及,我在这儿先谢谢了。”

说着,他欠了欠身。

李玉琪忙欠身说道:“不敢当,大人别客气。”

徐光田转望金玉环,道:“李侍卫既然答应了,你先去给你干娘报个信儿,让她好安心,也高兴高兴,顺便把我的养心斋给李侍卫收拾收拾……”

李玉琪忙道:“不必,大人,我就跟弟兄们住西院……”

徐光田道:“李侍卫别客气,西院离这儿远了些,怕拙荆仍是安不下心……”

话说到这儿,他没容李玉琪再开口,转向金玉环摆了手,道:“玉环,快去吧。”

金玉环更不容李玉琪开口,站起来走向书房外,没跟李玉琪打招呼,根本就不给李玉琪开口的机会。

李玉琪推拒不成,拦又不及,只得受了,道:“真是打扰了。”

接下去,是闲聊,闲聊中,徐光田问了不少李玉琪的过去,李玉琪也就胡诌瞎编了一通,当然,真实的他没吐露一个字儿,便连他跟褚三的关系都没说,孰不知这一点人家徐大人清清楚楚。

没—会儿,金玉环回来了。她来报李玉琪的住处收拾好了,徐光田带着金玉环陪李玉琪去看了看。

养心斋跟徐光田的书房成对角线,离后楼不远,站在养心斋里,正可以看见后楼的窗户。

在这位刑部徐大人府里,用不上富丽堂皇四个字,可是每一处都窗明几净,点尘不染,而且还带着个“雅”字,这养心斋也不例外,让人看在眼里,心里透着舒服。

在养心斋里,徐光田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这是谁收拾的?”

金玉环低着头,轻轻答了两个字:“是我。”

就这两个字,听得李玉琪心里又一阵激荡。

坐了—会儿,徐光田以天色不早为辞,带着金玉环走了,徐光田跟金玉环走了之后,李玉琪也出了养心斋,去了西院。

西院里房子很简单,一排三大间,院子里还种着不少花木,李玉琪进西院的时候,院子里没有人,只见—排三大间里透着灯光,也透着人声。

李玉琪推门进了中间那一间,通炕上围满了一堆,李玉琪一进门,刹时鸦雀无声。

灯光,投射在通炕中央,七八个弟兄在赌牌九。

李玉琪沉下了脸色,冷冷地开口问道:“你们是哪个营里的弟兄?”

没人敢吭气,李玉琪冷冷又是一问:“说话啊?”

一个弟兄从炕上站了起来,一欠身赔上笑脸:“回您,属下等是东营的。”

李玉琪目光落在通炕中央道:“这副牌是谁带来的?”

又没人敢吭气了,说话那弟兄也闭着嘴。

李玉琪道;“没听见么?”

刚才说话那弟兄搓着手,好生不安:“回您,是属下……”

李玉琪双眉一扬,道:“这是什么地方?”

那名弟兄又不敢说话了。

李玉琪道:“我调你们来干什么的?”

那名弟兄低下了头,另外那几个也神色惶恐,他们都见过李玉琪是怎么对付康全的。

李玉琪两手往前一伸,道:“把牌拿过来。”

有两个弟兄迟疑着动了手,抓起那付牌九怯怯地递了过来。

李玉琪接过那付牌九,双手一合,一副牌九刹时成了粉,扑簌簌落了一地,这一手谁能?就连总领班也未必能,七八个弟兄脸上都变了色。

李玉琪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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