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花一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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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花一世界-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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鬟,可教人怎么办才好呢!我托着腮帮子犯愁,我这辈子,算是遇上了一件真正教我为难的事了……

                  第三十章

送寿礼秦琼赴京 盼音信秦瑶坦言

自从二哥做了唐璧的旗牌,家里就常有节度府上的人过来,对二哥都很是恭敬。听大哥说,二哥在唐璧府上,虽是旗牌官,但待遇和别人都不同。唐璧对二哥可说是奉若上宾,有什么话但凡二哥说了就没有不听的。想来这也完全可以理解,唐璧当年是姑父的门生,再加上姑父现在也是一家王爷,二哥是姑父的内侄,身份就不一样了。只苦了我,每逢有节度府的人到家里来,我总躲在自己房里不出来,唯恐碰见认得的人尴尬。上次我为了二哥的事跑去找唐璧,还在他那儿住了一晚上,说了好多刺激他的话,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还记着。那天他把他妻舅交了出来,估计他夫人跟他很是闹了一场的,再瞧见我这个罪魁祸首,八成是得恨得牙痒痒吧……我还是躲远点为妙。

过了几个月,已是隆冬时节了。有一天,二哥到了很晚还没有回来,大哥嘴上不说,人却时常不由自主地溜达到门口去张望。我托着下巴蹲在门洞里发呆,心里也着急,都说伴君如伴虎,给大人物办事,好歹都难预知,说不定哪天就有了祸事也不可知。

天已经全黑了,大哥都准备骑马去节度府打听了,我终于听到了黄骠马急促有力的蹄声,二哥回来了!

大哥早已迎了出去,替二哥带了马,一边问道:“都还好吧?今天怎么这么晚?”

二哥笑了笑,意思要大哥放心,才答道:“没什么大的事,越公的六旬寿诞要到了,大老爷的意思,要我去送贺礼。”

大哥点点头,面上欢喜的笑已不自禁地低落了下去,轻声道:“这才回来不久,又要出远门……娘又该担心了……”

二哥见大哥的样子,赶忙安慰道:“大哥,没事的,不过是跑一趟长安,顶多三五个月也就回来了,再不会像前次那样。大哥别为我挂心,也千万劝娘宽心着点儿。”

大哥和二哥还在说话,我却已呆在了一边,越公杨素的生日……这么说,这一路去,二哥定是会遇着王伯当的!我心里又是想念又是感慨,还夹着不安,我和王伯当的事,我到现在也没告诉二哥,现在若再不说,等二哥见着王伯当说了什么,两个人就是不怪我,心里也定是疑惑,这么大的事,我为什么一个字都不曾说。可要我现在就告诉了二哥,我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上辈子我向来以为自己也是很有八卦精神的,可如今弄到自己的事情上,就横犹豫竖犹豫,拖了这许久也没说。

嫂子已接了二哥进屋吃饭了,我一个人还在那里翻来覆去地矛盾,到底是现在就跟二哥说了,还是现在不说,等二哥见着了王伯当,指望王伯当跟他说呢?

行程定在三日后,二哥便忙着收拾东西,拜别朋友,安排家事……二哥忙了三天,我就在家里闷着头扯了三天花瓣。说,还是不说,这是一个艰难的问题……

到最后一天,二哥起了个大早,节度府上的两名要跟着二哥一起走的健步已到了,因唐璧说二哥走时无需再去节度府上辞行,只消从家走就好了,大概意思也是体谅二哥,让二哥能在家里多陪陪娘。

一切妥当了,二哥将要上马,我捧着一颗怦怦狂跳的心,咬着牙下了狠心:说!

我跑到二哥面前拦下了他,二哥正好好地在看我,机会正好!我握紧了拳头,刚要开口,忽然一阵锣鼓喧天远远地沿着巷子就过来了,有人扯着嗓子嚷得这一路上的房子地基都像是在震动:“济州节度司使唐大老爷到!”

听到这话,二哥颇为歉疚地看了我一眼,我只好摆摆手,二哥便赶着去迎他的顶头上司。我落在后边看着,心里直懊恼。

我瞧着唐璧下了轿子,单跟二哥说话。娘本来悲悲戚戚的要送二哥走,可瞧见唐璧对二哥如此另眼相待,娘的脸上也添了喜色。周围的人都在议论,说二哥真是不简单,大哥和嫂子也很是高兴。唯独我,一个人躲在一边闷闷不乐,我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要说,又被打断,现在人那么多,二哥也不得闲,我到底还能不能说呢……

锣鼓又一次响起,唐璧上了轿子,下令二哥启程,他自己则要亲自送二哥出城,显出对越公这份寿礼的重视。二哥就此拜别了娘,上马就要走了。这可把我急坏了,不顾到处都是人,狠狠地挤了上去。唐璧的那些护卫不认得我,见我强行开路,就要上来喝我。我急得大喊了一声:“二哥!”却不料二哥已在队伍前头,正和中军说话,并没有听到,然而,有一个人听到了。轿子里探出一个人头,拿眼睛四下扫了一遍,我想躲没有躲开,被他的目光逮个正着。

“秦瑶。”那个人清晰地喊出了我的名字。

我一呆,唐璧果然还记得我……我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就见唐璧冲他那些护卫点了点头,本来凶得跟虎狼似的几个人就乖乖地退下了,我终于有了一条路,窜到了二哥面前。

二哥骑在马上,两旁都是人,道喜的奉承的办事的……挤了个满满当当。我没法子跟二哥说话了,想了想,便从贴身的怀里摸出当年我离开王伯当,独自往翼州找二哥时,他给我的那块玉佩,走到二哥的马前,把玉佩高高地举到二哥面前。二哥一低头,看见了那块玉佩,面上顿时有了惊异之色,嘴张了张,像是要细问我,可一旁的军士早已围了上来,后头中军在催着快些上路。二哥终是走了,临走时给我留下一道疑惑不定的目光。

二哥走了,我就待在家里,天天惶惶不安地等消息。一边数着日子一边盘算,连吃饭都没什么心思。就这样过了好一阵,大哥终是察觉了。或许大哥早就发现了我的反常,只是一直不愿查问我的私事,如今见我每天发呆的时间越来越长,又加着茶饭不思,大哥终是担心我,忍不住还是问了。

一天清早,大哥把我叫了起来,我不明所以地看着大哥,往常这个时候,大哥是该上铺子里去照顾生意了。大哥瞧见我疑惑的目光,只是笑笑,告诉我今天他歇了铺子,想和我出城去踏青。

踏青我是很喜欢的,骑着马出去溜达一圈,满眼的绿色别提有多舒坦,再吃点农家小菜,小日子可美了。可是现在……大冬天的,在家里都冻得直哆嗦,还要到外头去……再者现在花儿草儿都枯着,踏青……确定不是踏黄吗……

但看大哥难得兴致勃勃的,我也不想扫了他的兴,便装作喜欢地点头答应了。

小的时候,我们兄妹三个有时出去玩,大哥总是带上好些吃食到外头去野餐。今天大哥也拿了个大袋子,只是我看大哥往那袋子里放的是好几个皮囊。大哥带的是水吗?我猜不透。

刚一到了外头,那风就跟刀刮似地打在我的脸上,刺骨的冷,我禁不住哆嗦。大哥却一反常态地毫不顾忌我的反应,非但没给我加上件皮袄,反倒把我本要穿的斗篷也拿过去收了。全然无视我可怜兮兮的目光,只举起马鞭狠甩了一下,两骑马就跟快箭离弦似地飞奔而去。

外头的风本来就大,又加着马跑得快,那风狠命地抽在脸上,连呼吸都困难。我只冻得手僵得几乎拉不住马缰,嘴唇直哆嗦,脑子里也是木木的空白一片,只任由着我的马跟着大哥的马一路狂奔,连制止的力气都没有了。

好不容易大哥停了下来,路边有个破旧的小草房,大哥便过去,靠着草房的墙,捡了些干枝生起火来。

我动作僵硬地从马背上下来,脱开马镫时,我的腿一软,一下子摔倒在地上。我趴在地上没力气动弹,还是大哥跑过来,把我抱起来拖到生好的火堆旁,从袋子里拿了个皮囊给我,要我对着嘴喝。

这一路奔来,我是又冷、又累、又饿……脑子早已经停止运转了,大哥让我喝,我便傻傻地捧着皮囊往嘴里倒。“哗啦”倒下一大口才发现不对,皮囊里竟是烈酒!这一口,直辣得我眼泪都流了出来,止不住地咳嗽。大哥也不管我,只是守着火对着另一个皮囊喝。我咳了好半天,终于是好了些,这才发觉,刚才的寒意竟不知什么时候被驱走了,我伸手摸了摸后背,背上滚烫滚烫的,甚至还像是有些汗津津的。我拿起手上的皮囊端详了一下,意识到是这袋酒的功劳,也不等大哥再叫我,自己就举着喝了起来。暖流终于随着那一口一口的酒流遍我的全身,可我,并没有像原先希望的那样意识清醒过来,身上是不冷了,脑子却更加混混沌沌起来,闭上眼睛恹恹地只是想睡。偏偏这个时候,大哥坐到了我身边,硬是拉着我不肯让我睡,我无力地挣扎着,突然听到大哥一句话,让我迷迷糊糊的脑子也吓得狠一哆嗦,只听大哥问我:“勇哥哥是谁?”

听到大哥这么说,我才意识到,恍恍惚惚之间,我竟一直在叫一个人的名字,还是叫的只属于我和他的昵称。被大哥这一问,我本能地想要抗拒,声带却已经不听麻木脑子的指挥,自己先答了:“王……”刚说了一个字,我心里滞后地一抽,赶紧缩了回来,只是,好像已经迟了……

“王伯当?”大哥清晰地叫出了这个名字,然而这三个字听在我的耳朵里,真不啻于晴空霹雳,直把我震得连方向都搞不清了。

“是……是……”我忘了怎么说谎,大舌头地老实应着。

“小瑶想是有话要跟我说吧。”

大哥的口气十分肯定,丝毫不容置疑,我听着,不由自主地也觉得,我早就该跟大哥说了……我结结巴巴地把我跟王伯当的事和盘托出,从在潞州又见到王伯当开始说起,一直说到路上王伯当旧伤复发,我和他独处的那几日。

大哥一直默然无声地听着,等到我一五一十地都说完了,大哥蹭地站起身来,倒背着手走过来——走过去——我看得头都晕了,模模糊糊地就要瞌睡过去,大哥却急赶过来把我摇醒了,嘴里说着:“小瑶,王伯当此人……和你差着好几岁……”

我摇摇头,嘴里嘟囔了一句:“不……差……”心里迟钝地转着念头,要说差,也就是我比他大上几岁,不是问题……

“他家里不是世代为官吗?规矩极严的,小瑶能受得了吗?”大哥仍不肯放开我,继续说道。

“我也是……”我歪着头,嘴里蹦出了这几个字。我的爹爹和祖父也是世代为官,不是和王伯当家里一样吗……

“秦家不一样……”大哥皱着眉,哑声说道。

大哥显得很难过,就是处在现在这种状态下我都能察觉得到。我手脚并用地爬过去,仗着大哥疼我,抓住大哥的胳膊抱着,嘻嘻傻笑着对大哥说:“大哥……你就放心吧……勇哥哥对小瑶……可好了……”

我说了这几句话,再也撑不住,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睡梦中好像仍旧听到大哥的声音,说着“小瑶受得了吗”,大哥的语调很是担忧,我只是翻了个身,浓重的睡意再一次袭来,这下,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等我再醒过来,已是在家里自己的房间了。嫂子在我的床边照顾我,见我醒来,忙告诉我:“姑娘在外头睡着了,是秦安把你背回来的。”

嫂子总是一口一个“秦安”,我只觉得听着刺耳,略点了点头,就转过了身去不理她。嫂子在我床边坐了一会儿,大约也是无趣,便说娘那边离不了人,就走了。我看着窗外的太阳从正当间儿往西沉下去,大哥回来了。

大哥昨天和我一样累了一天,今天一大早仍是去了铺子照应,这会儿回来还照旧是精神奕奕的,看不出疲态,只是双眼下有了茶褐色的眼涡,当是昨天喝酒留下的印记。

“小瑶醒了。”大哥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看着我淡淡地笑。

我点点头,我没有忘记昨天的事,这会儿面对大哥,又是不好意思又有些不安。

“那件事……”不知为什么,大哥总像是不自觉地避免提王伯当,定要提起,也只是这样模糊地带过,“那件事还是等二弟回来再商量,小瑶看可好?”

在我这一辈子,世道通常讲究的是长兄如父,爹爹殁了,作妹妹的就应该对哥哥的话言听计从,一切都听哥哥的安排。我们家里,我有两个哥哥,按理我是全没有发言的权利了。可是大哥和二哥从小就疼我,即便是这样的事,大哥也情愿要问一问我的意见。我抬起头,瞧见大哥在看我,等我的回答,便又点了点头。其实,我也想等二哥回来,听听他的意见。再有就是,二哥这次出门,定会见着王伯当,我也急着想知道,他们两人会不会谈起,若有,又会谈些什么呢?

这一等,直到了来年开春,才把二哥盼回来。

那一天,已是黄昏时候,娘和嫂子已经倚门而立好几天了,二哥的身影终于出现在我们的小巷子口,马后还跟着两名健步。二哥到济州界内的时候就已经很晚了,所以便径直回了家,打算第二天一早再去节度府复命。

娘和嫂子高兴坏了,围着二哥前前后后地忙活,大哥则领着两个健步,安排了他们的宿处。我本来一心盼着二哥的,可现在二哥回来了,我心里却莫名其妙地生了畏怯,反倒不肯上前问二哥了,只是跟在娘和嫂子的后头,拥着二哥,正准备进屋。忽地见二哥回了头,盯着我瞧了一眼,没说一句话,又转回头去,照旧和娘说笑,可二哥这一眼,却让我心里发毛,更加摸不着底了。

进到屋里,二哥便把这一路上的新鲜事趣事说给我们听,说起这次去长安还赶上了灯节,嫂子年轻,眼里早已满是期盼羡慕的神色了。二哥把灯节上看到的各种好玩的好看的灯一一描述,娘和嫂子都听得高兴,我却只在一旁傻傻地发呆,二哥这回去长安是碰到了大事的,我心里清楚,先是在少华山遇着王伯当、齐国远和李如珪,又在承福寺瞧见了李渊给二哥立的感恩像,还碰见了李渊的女婿柴绍,最后在越公府还遇上了一个后来被奉作仙人似的李靖。这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去长安看灯,难保不出事。长安城天子脚下,乱事甚多,这几个人要打抱不平,连宇文化及的小弟弟都杀了,还第一次对面迎上了大隋朝的第二条好汉宇文成都。逃出长安城还能回来,真可说是又惊又险。我瞧了一眼二哥,这会儿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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