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好月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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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好月圆-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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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苍蓝不由得笑了起来:“楼主这模样,走出去只怕要吓到人。”心下却一阵柔软,知道她一定是守在自己身旁,日夜不休地照料,才成了这副模样。于是问道:“距我离开那日,已过了几天?”

危流觞扳起指头数了数,心不在焉地回答:“六七天了吧。”只对着镜子猛照,四处摸索着梳子。

陆苍蓝心道难怪身上伤口不太痛了,原来已过了这么多天,又问道:“恒乾他找来了解罗?我见你面上藤蔓已经完全消失了,是她帮你解的毒吗?”

危流觞动作一顿,慢慢放下了手中的镜子,也不转身看他,只笑道:“是啊!要不是战将军及时带着解罗回来,如今你可就见不到我了!”

她指着桌上一株罂粟花,道:“你看,这是解罗临走前送给我的花,是不是很美?”

房间里光线昏暗,但那株罂粟花,却娇艳欲滴地绽放着,那颜色是其他花放在阳光下也比不上的。舒展的枝叶和盛妆的花朵,这株罂粟,的确是万里挑一的美丽惊人。陆苍蓝看了一眼,就不由得脱口赞道:“好花!”

危流觞笑了笑,在光线昏暗的角落,她的笑容看起来有些悲伤和怅然。

陆苍蓝不经意看到,顿时再度一惊。这次他终于确定,毫不迟疑道:“觞儿,你过来。”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叫她,以前都是叫楼主,因为觉得那样既有调侃的意味,还有一种别样的亲密,就像危流觞也从不试图叫他的名字,从来都是叫殿下一样。但是这次,总觉得露出怅惘笑容的她,像风一样会转瞬消散,因此心惊之下,下意识地叫出了这个最亲密的名字。

危流觞也是一怔,随即恰到好处地露出有些喜悦而羞赧的神情,手指拽着裙侧依言走了过来。但陆苍蓝疑虑之下,只觉得那神情太过恰到好处,倒有三分不真实了。

危流觞重新在床边的小椅子上坐下,仰着脸看他。

陆苍蓝只盯着她,却久久不说话。危流觞被看得心悸,差点就要维持不住平静,然而最后还是自然地笑了笑,道:“做什么这样看我?”

陆苍蓝伸出手,扣住她下巴,拇指在她唇瓣上流连,神色却很平静,道:“觞儿,你有话想说吗?”

危流觞扶在床舷的手被袖子刚好遮住,蓦然之间用力收紧,面色却半点未变:“当然有了,你是怎么被我们救出来的,还有青芫已经被抓住了,这些我都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呢。”

陆苍蓝仔细地观察她神色,但危流觞神色无辜,眼睛里十分清澈,不似作伪。他放下了一半的心,又道:“怎么我醒来,你似乎都没有太开心?”

危流觞这次只望着他不说话,良久才挣开他的手,垂下头低声道:“开心?若说你大难不死,我的确是开心的。可是我想到你那么随性地任自己陷于危险境地,为了我做事莽撞,根本没有一点你平时的样子,我就一点也不开心了。”

她犹豫了一下,道:“总觉得,我留在你身边只是麻烦。我们是不是不应该在一起?”

陆苍蓝这才知道她是在担心什么,怅惘什么,顿时放下心来,随口安慰:“怎么,一向率性而为的你也会有这些不必要的担心吗?真不像我了解的你了。”

“纵然是再无法无天的人,也有属于他自己的忧虑,我不过是有些小小担心,这再正常不过了。”危流觞立刻辩解。

陆苍蓝不置可否,有些艰难地弯□去吻了她一下:“我倒希望,你别再有这样的担心。”

他难得温柔地望着危流觞,叹道:“没有遇见过你,能冷静处事的我早就已经消失了。现在的我若是没了你在身边,那才是最需要担心的。”

危流觞怔怔地听完这句话,良久都没有再接话。她吸了吸鼻子,忽然把脑袋埋进了被子里,只听见模糊不清的声音传了出来:“现在才说这些甜言蜜语……你太狡猾了!”

陆苍蓝摸了摸她的头,好心道:“觉得闷了,就把头抬起来。”

但看着危流觞连耳朵都红了的这个样子,只怕她要在被子里蒙上很久了。

这时正是用午膳的时辰。危流觞叫了侍女进来服侍,又回她自己的房间梳洗了一下,随即去厨房逛了一圈。不一会儿,带着战恒乾和几个端着菜的侍女回到了陆苍蓝的房间。

战恒乾站在陆苍蓝床前,爽朗地笑道:“殿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幸而殿下所受只是皮肉伤,恒乾真是庆幸不已。”

陆苍蓝道:“辛苦你了。恒乾,可是你带人找到我的?”

战恒乾看了一眼危流觞。

危流觞对两人的对话充耳不闻,已经拿了一双筷子开始偷吃,并且往一个青瓷碗里夹了些菜。正往桌上布菜的两个侍女都笑着看她。

战恒乾收回视线道:“是。当时危楼主刚刚解毒,非要与我们同去,最后在水神庙找到了你。”

陆苍蓝没有纠缠其中细节。他对战恒乾十分放心,很相信他的能力,因此只是提了提这件事,没有深思。但数年后回想今日,他只恨自己为何没有继续问下去,竟失去了一次察觉不对从而逼问真相的机会。

但当时的他,只是开始询问谢万福和青芫的情况,而战恒乾也不再提刚刚的话题,只一板一眼地详细说起青芫的身世。

危流觞端着碗筷挤到床边来,不以为然道:“有什么好说的,反正她是个心机深的坏女人,直接关牢里去不就得了。”说起青芫,她的神色竟有几分怨毒和刻薄。

陆苍蓝第一次见到她这种神色,却什么都没说。危流觞喂过来一口菜,他张嘴,安静地吃了下去,一言一句都不再提青芫。

危流觞知道自己露出了丑陋的神色,但她满不在乎。既然掩饰不了恨意,那么让陆苍蓝看到也无妨,她手上一口口喂着陆苍蓝吃饭,在心里默默说道:“伤了你的人,我怎么恨都不为过。”

战恒乾无言地站在一旁看着他们。这两个人在一起时,周围仿佛有一种气场,无比的契合,让其他人格格不入。

他不由得回想起那天夜里的事来。

危流觞面无表情,站在他面前,绝世容颜上刻着一种不容反抗的坚定。那样冰冷决然的眼神,让阅过千军万马、战火嘶啸的他,都不由自主地敬畏而顺从。

危流觞道:“战将军,今日水神庙的事情,将来殿下如果不问,我希望你也不要细说。如果他只是随意提及,请告诉他是你找到的他,我只是随行,什么也没有做。”

在那样的气势下,战恒乾纵然知道其中有天大的秘密,纵然明白答应下来可能导致无法挽回的恶果,但他当时唯一能做的,就是点了点头。

危流觞感谢而客气地向他笑了笑,一瞬间又回到了那个美丽的青楼楼主的模样。她行礼离开,走开三步又回头,平静地补充:“谢万福已经死在水神庙,关于他的通缉,可以撤移了。”

第四十六章

陆苍蓝和战恒乾商量好,再过半个月,伤差不多养好以后就离开迷海。除了水神庙他受伤一事之外,这次迷海之行,算是相当风顺了。

第二日早上他醒来,因为全身的伤只能勉强下床走动。侍女伺候了洗漱,又在房里用过了早膳,直到雾气都浓了起来,隔壁危流觞的房间竟然还没有半点动静。

陆苍蓝只道她是前几天累了所以今天睡得晚,也没怎么在意。他看到昨天桌上还在的那盆罂粟已经不见了,便随口问了句是不是搬出去了。

被问话的侍女答道:“回殿下,奴婢没有在院子里看到罂粟花。可能是被姑娘搬走了。”

陆苍蓝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立刻道:“去看看姑娘是不是在睡觉。”

那侍女迟疑道:“那岂不是会吵醒了姑娘……”

陆苍蓝心里越想越是不对劲,喝道:“快去!”

那侍女吓了一跳,急急忙忙地退下了,陆苍蓝听到隔壁房间咚咚的敲门声。他屏息等着,但那侍女敲了一声又一声,叫了一句又一句,房中始终没有任何应答。

陆苍蓝终于坐不住,站起来走到隔壁,用蛮力打开了房门。

床上空空如也,房间里根本没有人,危流觞带来的那个没装什么行李的小包裹也不在。

危流觞和她的罂粟花,连夜潜逃了。

危流觞其实本来很想留下一封柔情百转滴满泪的信再走的。她四处搜刮翻出了信纸,结果大半夜的又不想自己磨墨,对着两张发黄的纸发了一会儿呆,觉得终究还是写不出连自己都觉得牵强的借口。

她笑了笑,把身上陆苍蓝给她的华丽衣裳脱掉,换上小包袱里最最普通平常的布衣,挽了头发蒙了面,催促着自己走出房间。

多年来小偷小摸的手艺早就练得炉火纯青,她悄悄潜入陆苍蓝的房间,去拿白天忘了拿回房的那盆罂粟。

该走了!可是脚步却不受控制地朝着床的方向去了。危流觞不知道自己白天是不是下意识地把罂粟留在了他房里,只为找一个晚上再来看他的借口。

她知道,陆苍蓝对她的气息是不设防的,所以她很放心地站在床边看着他。明明该是共度一生的良人,可是此刻,她却有必须要放弃的理由。

此夜风景,谁的马不安分地在夜里嘶鸣,惊扰她的凝视。危流觞转开目光,把背上的包袱紧了紧,轻轻地走出房间。凤沙县夜间的雾气就和她的心同样冰冷,让她打了个寒颤。

她抱着那盆罂粟花,站在廊上发了一会儿呆,忽然下定决心似的奔出了客栈。她轻功卓然,没有引出任何动静。守夜的人在这样浓的雾里,根本不曾发觉她一晃而过的身影。

她不敢在客栈偷马,只好在这个小小的县城里找了一户有马的人家,在马厩的地上留了银两,牵着那匹温顺的马离开了。

这一路,她危流觞敢有任何停留,她害怕自己一旦停下来,就再也走不了了。

天亮的时候,危流觞没进海山城,在城外找了一家早点铺,栓了马略作休息。要了一碗阳春面,背对着众人解下蒙面的布巾吃起来。细细的面条和葱花,青菜几根,是她从未试过的朴素,但危流觞尝了尝,却觉得此刻即使是山珍海味,吃到嘴里也不过和这一碗阳春面一样平淡无味。

那盆罂粟花被她好好地抱在胸前,一直开着未曾衰败。危流觞买了几个饼包好当作干粮,找店家要了一桶水,给罂粟花浇上。

水珠顺着叶片滴落在土里,危流觞见这花刚浇过水,也不可能抱着上路了,就坐在铺子里等着花盆底不再渗水。她百无聊赖地伸指拨弄着花瓣,柔软的触感让她稍稍缓和了下心情。

突然,透雾而出的阳光被遮住,危流觞整个人处在了阴影之中。她抬头,面前站着的人银发长发,冷俊面容,竟然是那只见过一面的雪妖苍负雪。

危流觞下意识地抱住了罂粟花的花盆,警惕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妖怪。

苍负雪冷冷道:“我知道你,前几日你躲在楼上看我和解罗,我记得你的气味。”

危流觞不说话,明明没有风,那罂粟花的叶子却摇动了数下。

苍负雪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解罗?”

没有人回答他,叶子也不再动了。

苍负雪等了半晌没有动静,顿时不耐烦道:“你装什么,以为你变回原型我就认不出你吗!这花一看就知道是你的元神,平常的花哪有这么妖异的。”

危流觞默默地看着他,紧紧地抱着怀里的花盆。即使苍负雪说着这么多话,那罂粟花都不再动一下了。

苍负雪终于疑惑起来,转向危流觞,“她脱离元神了?去了哪里?快告诉我。”

危流觞道:“她就在这里。”

苍负雪松了口气,然而再叫了解罗几声,那株罂粟也没有变成曾经那个妖娆万千的红衣女子。他终于忍不了了,劈手就要夺过花盆,谁知危流觞却松了手,把花递给了他。

“虽然解罗托我照顾这株罂粟,但我想,她内心深处,还是更想陪在你身边吧,”危流觞淡淡道,“现在她只是一朵花了,如果你还有心,就好好照顾她吧。”

苍负雪的瞳孔蓦地瞪大,他一字一句道:“只是一朵花?你告诉我,什么叫‘她只是一朵花了’?”

危流觞却不管他说什么,自顾自道:“……若是照料得当,也许只要十年,也许还要百年,她就能再修人身,回到你身边。”

苍负雪抱着那株妖艳的罂粟,呆呆站在早点铺前。危流觞背好包袱,转身就要去牵马。只听背后苍负雪轻轻道:“她怎么了?”

危流觞盯着远方雾气中隐隐浮现的山峦,漠然道:“触犯天禁,被打回原型。这样的惩罚,你可满意?”

苍负雪的声音满是不可置信:“触犯天禁?……解罗她做了什么?”

危流觞不答,抬步要走,苍负雪却大喝:“站住!”他三步两步绕到危流觞面前,死死地盯着她:“人类,不要和我开玩笑。解罗是迷海最强的妖,她根本不可能做傻事触犯天禁,她到底去哪了?”

危流觞道:“我记得解罗说过,只要她法力一日不失,你就不能离开雪山。那你告诉我,现在你怎么会在这里?”

苍负雪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

危流觞低声道:“回你的雪山去吧!看你这个样子,原来你并不是那么不关心她,不在乎她。她若是知道,一定会很高兴的。”

她说完,绕过已经怔愣在原地的苍负雪,上了马离开,向雪朝而去。百步之后,危流觞忍不住回头,苍负雪还站在原地,那空旷的城外平原上,他的身影看起来极其的孤单,就好像雪一样,冰冷而又虚幻。

三日后,雪朝。

危流觞牵着马,慢慢地走过花朝街。走过幽古的文杏馆,走过热闹的有间茶楼,走过金碧辉煌的金屑钱庄,走过装潢高雅的锦绣缎庄,走过胭脂阁和映红居,走过倚绿楼和闲池阁,最终停在风烟霜月楼的门口,扬起脸仔细看着这几十年的地方。

在这里度过了许久,却从来没有站在门口,好好地看它一次。此刻用心地看去,才发觉它的宽厚,发觉它的古朴,发觉它的静雅。危流觞看了良久,才又迈出脚步,牵着马走进前院。

快冬天了,雪朝也慢慢地冷了起来,繁花锦池却依旧枝繁叶茂,开的漂亮。危流觞将马给了前来迎接的人,解下蒙面布巾,缓步走入主楼。

有人在弹琴。

屏风后,南羽空璇和慕喜爱各执一角高台,横琴在膝合弹着曲子。琴音清冷,不带情绪,只偶尔有声转调,呜咽如同说不出的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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