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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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王朝-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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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四维与申时行正在西庐坐着,张鲸来了,对张四维说:“上一次得你的帮助,真是不错,这一回得报答你了。”张四维笑:“多谢公公,有什么事儿,还望公公直说。”

张鲸说:“那是,你是首辅了,当然得直说。”

张四维问:“皇上对言官弹劾潘晟的事怎么看?怎么说?”

张鲸笑了,笑得含蓄:“皇上说了,要你拟旨。你愿意怎么写,就怎么写好了。”

张四维明白了,他对张鲸说:“多谢公公。”

张鲸与张四维也就此形成默契,他看着张鲸,对张鲸不声不响就做出大事,极是佩服。他问得小心:“依公公看,潘晟能不能成为阁臣一员呢?”

张鲸说:“依我看,他干不成了。那么多的言官反对他,阁臣也反对他,他能干成吗?”

张四维说:“我明白了。”

张四维代皇上拟旨,写道:放之归。著潘晟以新衔致仕,让他回家。'① 《万历邸钞》;《明神宗实录》卷一二五。'①

潘晟在杭州西湖上泛舟,悠闲饮酒,等着京城消息。友人问他,你怎么不着急去京城就职?他笑说,京城里有许多人弹劾我,说我贪婪,说我任礼部主官时大肆贪污,凡有人送礼,来者不拒。我不入京城,就已死定了。

友人问:“如此一看,张相一死,朝中的政事会大变了?”

潘晟说:“肯定是,我也不能入阁,只能一走了之。”

忽听得岸上有人喊:“请新任内阁大学士潘相说话!”

潘晟说:“来了,真来了。”

船靠岸后,便有人上来,叫潘晟接旨,潘晟跪接圣旨,圣旨说:著潘晟以新衔致仕。

潘晟跪接圣旨。等来人走后,潘晟说:“京城要下雨了,风暴就要来了,我去干什么?我要回家了,我回新昌了,我回家去,不入暴风中心。”

友人都叹息,潘晟刚被任命为阁臣,人没入京,便出变故,看来京城的新一轮变故要来了。

冯保在家里正与小秀儿玩乐,忽听得冯邦宁叫门,冯保说:“叫他进来。”小秀儿看冯邦宁,自是有些不大习惯,但冯邦宁连看也不看她,只是说:“宫里出事儿了,叔叔知道不知道?”

“出什么事儿了?有什么事儿可出?”冯保不大在意。

冯邦宁说得惊慌:“叔叔,内阁阁臣这两天做了一件大事,他们把潘晟潘大人给弄没了。”

冯保大惊,他霍地起身,大声喝问:“你说什么?潘晟不是来京了吗?他怎么给弄没了?”

冯邦宁说:“你还给蒙在鼓里,言官以那个雷士祯为首,后来一大群人上疏,要求罢免潘晟,这些人有给事中张鼎思、王继光、孙玮、牛惟炳,御史魏允贞、王国等人,足足有十几个人连续上疏,要求罢免潘晟,皇上也下了旨,内阁也批了票,圣旨早就下去了,这会儿恐怕已把潘大人发回原籍去了。”

冯保咬着牙,想着,我才休了几天假,宫里的事儿就没有我的份儿了?他大呼道:“我生了小病,就看不见我了吗?我才生了小病,就看不见我了吗?”冯保在地上来回走,说,“我要回宫里去找皇太后,找两宫皇太后,我是皇上的大伴儿,不能这么干,这是眼里没我。”

七月二十九日,张居正的灵柩在三千人的护送下,乘七十多只船,由母亲张氏带领着,浩浩荡荡向荆州进发。

除了船上的三千人,还有船夫三千多人。船上送柩的官员和太监中,有朝廷皇上派的人,太后派的人,他们成群结队,乌乌突突,如涌出京城去赶一大集。

张居正终于回家了。

《万历王朝下之暮色苍茫》

第一章 水火不容

万历沉溺在对郑妩的喜爱之中。

他还是头一次体会到女人肌肤如玉地熨贴在身上的那种感觉。他感到奇妙极了,问郑妩:“你喜欢不喜欢我?”郑妩点头。他再问:“你为什么只点头,不说话?”郑妩仍是点头。郑妩还小,每逢他风狂雨骤,她只是咬着牙承受,那神态可爱,更惹他垂怜。

真是奇怪,张居正的死这么快就被郑妩的可爱给冲淡了,没有郑妩,他一定会总想着张居正,但有了郑妩,首辅大臣很快便成了过去。万历这时想,如果能封郑妩为妃子就好了,但郑妩不在意,郑妩想,什么妃子与嫔妃,那不是都一样吗?

万历笑:“这可不一样,你封了妃子,你的家人便可以封爵位了,如果封你的父亲做一个爵,他就是真正的皇亲国戚了。”郑妩笑着拍手,说:“有这样的好事?那就封我父亲做个伯爵吧。”

万历也喜欢与另几个宫女亲热,那几个宫女自然有与众不同处。一个叫莫鹭的女孩儿,长得十分乖巧,竟能从腿间把头曲回来,再两手抱腿,这个姿势给了万历在她身边留恋的乐趣,他常常用腿钩住她的小巧身子,与她亲吻。还有一个女孩子叫吴思苏,是南人,她弹得一手好琴,万历令她弹琴,吴侬软语的曲调便悠悠扬扬,从琴间流出来,从歌喉飘出来。

万历觉得他有雄心壮志,他想,没了张居正,朝廷的权力都回到了他手里,他要闻鸡起舞,励精图治。他命令内阁阁臣凡事都要向他奏报,不得延误,但有时却顾不上,比如当他与郑妩缠绵于床榻之时,朝廷里的那些大事急事也就被搁在一边。

他对张鲸说起此事,问张鲸他是不是有些口是心非。张鲸说:“嘁!这有什么啊,你是皇上,是所有人的主子,你想宠幸宠幸你的嫔妃,那还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如果你放不下那些奏折,我倒有个主意。”万历说:“什么主意?快说。”张鲸说:“还按老法子啊,让内阁再票拟,而后让他们把奏折交上来,皇上口述,由我们司礼监给写上批复。不过,这可得由你皇上自己去说,说要他们内阁再票拟,一拟完了,再交上来,咱们司礼监看看,如果真是皇上的意思,就给他批红。如果不是呢,就给他驳回去。这样皇上不也是日理万机,每事躬亲了?”

万历说好,好。从前有许多事儿,其实都是张居正做主的,他现在要自己做主了,就得这么办。他问张鲸:“如果司礼监不由做主,那怎么办?”

张鲸说:“皇上可以派人监督他们呀,要是谁不听皇上的,当场就开了他。如今大事小事没有谁可以管着皇上了,皇上愿意怎么办就怎么办。”张鲸又提起孙海与客用两个小太监来,说:“如果皇上再喜欢哪个小太监,悄悄告诉我,我就把那个人给弄来。”

万历这会儿不愿提孙海与客用的事儿,那事儿令他忌恨在心,他恨张居正,也恨冯保。张鲸说:“有一件事要禀报皇上,但看皇上这会儿高兴,便不想说了。”万历说:“你说,你说。”

张鲸说:“永宁公主的驸马曲庇殁了。”'① 《万历野获编》、《明代特务政治》、《万历传》均有记载。'①

万历一叹:“永宁公主没福气,没想到驸马的身子骨那么差。”

张鲸说:“其实,他早先就身子骨很差。他生着大病,根本不能成亲,说是在成亲的那一天,他一兴奋,鼻血直流,但司礼监太监何进说,那是出红,是吉利。不料永宁公主一成亲,便成寡居。”

这种事儿皇上根本不知,他心里气恨,恨冯保。当初冯保起誓说,那个曲庇是一个很有学问、很有本事的人,但从来不说他的身子骨差,从来不说他是个要死的病秧子。

万历说:“你给我查一查,冯保那么积极招曲庇为驸马,他到底得什么好处了?”

张鲸欲语又止,万历问:“你说,有什么事儿?”

张鲸说:“外间的人都说,曲庇有钱,富可敌国,冯公公要他九件大礼,曲庇当时就拿出来了。他还送了张先生一件,据说是一条珠帘。”

万历说:“一条珠帘?这值得大惊小怪?”

张鲸说:“那可不是平常的珠帘,是一条价值连城的宝物,光是上面镶嵌的珠宝玉石就有上百颗呢,说是张先生殁了后,冯公公又从敬修那里把那条珠帘要了回来。说是要还给驸马,肯定他又私吞了。”

…文…万历说:“他不怕我知道这事儿吗?”

…人…张鲸一叹:“没有人敢报告给皇上。他也不怕皇上生气,皇上看他是大伴儿,他就是害了公主,也没人敢说他什么。”

…书…万历不动声色,但心里很是生气,他问:“司礼监中有谁是他的亲信?在我乾清宫里常来常去的,除了你跟你的干爸爸张宏,谁还跟他过往密切,一个鼻孔出气?”

…屋…张鲸说:“和他过往最密切的,是张大受。张大受原来是个小珰,名叫卢受,给冯公公改名叫张大受了。还有锦衣卫同知徐爵,都是他的死党。在司礼监里,何进与几个小珰都是他的人。”'① 《万历疏钞》卷二○。'①

万历说:“给我把那个张大受弄走,要他去哪一监管事儿,提升他。”

张鲸说:“皇上有旨,就升他为钟鼓司掌印吧?”

万历说:“好。”

冯保去跪求慈圣太后,说:“太后啊,张先生是国之栋梁,他说的事儿,八成是有准的,他安排的后事,怎么没执行就算了呢?再说了,内阁这会儿的两个阁臣本来不是什么忠耿之臣,他们怎么能为皇上写一纸谕旨,就把一个阁臣赶回家呢?张先生的话还算不算了?大明朝的将来要靠一些忠良贤臣来支撑啊。”

慈圣皇太后说:“我听说了,皇上听从言官的弹劾,要潘晟辞归了,是不是?”

冯保说:“是啊,是啊,太后,这可是大大不该啊,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在张先生死后,不听从他的。他尸骨未寒,让人怎么想我们哪?”

冯保说得很亲近,但慈圣皇太后心里有气,心想:你只是一个奴才,顶多也就是一老奴,还什么我们我们的,你跟谁称我们啊?但慈圣皇太后经的事多了,就有些处事不惊了,她笑着说:“皇上大了,有心做什么,要他做就是,你能拦得住他吗?”

冯保说:“不是拦皇上,皇上做什么事儿,都是太后做他的主心骨,这件事做错了,没有支撑大明朝的忠耿之臣,怎么行啊?”

慈圣皇太后说:“你说潘晟是大明朝的忠耿之臣?”

冯保说:“是啊,是啊。”

慈圣皇太后说:“我可知道,先帝知他有贪污秽行,便把他给罢了,后来皇上再用了他,还是把他给罢了。你是说先帝做错了事,现今皇上又跟着做错了?”

冯保给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哽咽一会儿,说:“张先生啊,这可不是你要的结果啊。”

慈圣皇太后心里有气,说:“张先生殁了,大明朝更得有忠臣。大明朝有这么多的臣子,总不能没有一个忠臣吧?你推荐的张四维、申时行,是不是忠臣啊?”

冯保只能说是。

冯保说:“他们是忠臣,可他们不能做首辅啊。”

慈圣皇太后说:“你有话,去跟皇上说吧。”

冯保听说皇上升了张大受做钟鼓司的掌印,心里直嘀咕,此时升了张大受,不知是福是祸。但她也不能不听皇上的,明面上,内府太监的升迁都得由皇上说了算,皇上说了,要张大受去钟鼓司,他怎么敢不听?冯保说:“受子啊,你去钟鼓司,可不是干爸爸想的,我是想要你在皇上的身边,图个好出身,早晚做个司礼少监。你才二十岁不到,也算有个好前程。可皇上要调你走,你就去吧。”

原本叫卢受的张大受,是新挑选入宫的那一批小太监中的一个,被冯保给选出来,做了他的干孙子,但他这个干孙子天天只伺候他,把他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冯保生病,张大受不眠不休地待在一旁,随时听他吆喝;冯保胖,夏天溽热睡不着,张大受便用毛巾为他擦汗,时时刻刻地擦,夜里还三番五次起来,为冯保吸吮。太监的身体内有阴火,他用舌尖与唇抚弄冯保,使得冯保身心舒泰。冯保说,我有儿子上千,不如有孙一个。后来众儿孙把卢受叫成兄弟,叫来叫去,冯保也认他们做干儿子。

张大受说:“我是干爹身旁的一条小虫子,没有干爹,哪有我?可叫我离开司礼监,我不甘心哪。有干爹照应着我,我活得踏实。干爹,你是皇上的大伴儿,皇上什么事儿不听你的?我不做那个掌印,只跟着干爹走,行不行?”

冯保长叹:“你是我的儿子,我喜欢你还来不及呢,怎么愿意让你走?只是这会儿皇上不大听我的了,我给他说也未必有用。”又说:“好吧,我就豁出去我这张老脸去求皇上,只怕他不肯听我的。”

冯保趁万历高兴的时候,对万历说:“皇上啊,老奴有一件事,想请皇上恩准。”

万历说:“你有什么事儿?说吧。”

冯保跪下说:“皇上啊,张大受是我的干儿子,别把他调去钟鼓司了,就让他在皇上这里伺候皇上吧,我也放心些。”

万历的脸冷了,说:“冯保,我知道张大受是你的人,但你也不能不把他放在重要的位置上啊?你说,他是我看好的一个人,勤谨,办事卖力,有办法,也肯吃苦。你不派他去钟鼓司,派谁去?你不能眼看着你的人都在司礼监不动吧?”

冯保跪下说:“皇上啊,张大受原来是一个小珰,让他做司礼监少监,已是破格提升了,再怎么快,也不能因他是我的干儿子,就升他做掌印啊?”

万历说:“你说得对……”

万历一沉吟,冯保以为他可以得到万历的首肯了,能让张大受留在司礼监做少监,在乾清宫当值了。他就要跪下,要谢皇上隆恩。但万历一句话,便把他给噎住了,万历说:“冯保啊,你那么喜欢张大受,喜欢你这个干儿子,我看他就不要来乾清宫当值了,就让他回你那里,专门伺候你一个人吧。”

冯保如被雷殛,他头一次感到了惊恐,知道事情不妙了。看着他脸色苍白,万历笑了,他关心地说:“你的脸色不大好,要不要再歇一歇?”冯保哪敢再歇,他连忙说:“不,不,老奴侍侯皇上,是该当的。”

当晚,冯保在家里,张大受来了,跪在地上,为他搓腿。张大受搓得很熟练,就是他当上了司礼监的少监,一旦他来了,他也不要后来的小珰伺候,他要亲自伺候冯保。他揉搓冯保的后背与肚腹,他有力气,冯保的肚腹便很舒服。他对呆立在一旁的小珰交代:你们都记着,干爹的肚子厚,要用力揉,把他肚子里的凉气给揉出来,干爹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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