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药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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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药商-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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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谷道:“你来了便好。”

李路过来检视莫谷伤口,笑道:“小小伎俩,难得着我毒郎中?”洒些药粉在伤口上助莫谷将毒血挤出。

那二老倒在地上道:“若肯放我等走,便与你解药,不然大家鱼死网破。”

李路嘿嘿笑道:“不便是龟壳花蛇毒。”众人脸上变色。

李路却冷笑两声,从身上又取出一瓶药,乃是半边莲、七叶一枝花、蜈蚣等所制的蛇药,内外与莫谷使用。

那二老便默不作声。

过不久莫谷便起身,毒血已经放净。

李路笑道:“如今你且歇息,只须委任我来处置。”

莫谷便道:“这便是我请来出任执法长老的‘毒郎中’李长老。”众人不由一惊。

李路嘿嘿笑道:“如今便是名正言顺了。”

几名恶少年和王七已然吓破了胆,纷纷磕头。

李路道:“尔等为虎作伥,该打。”挥手每人结结实实两个耳光。

轮到赵六,乃是首恶。李路将他与天目二老拖到一处,笑道:“既然小号‘毒郎中’,便不能不用毒,何况礼尚往来。”就衣领中每人灌下一撮蝎子草粉,当下三人便奇痒耐忍,二人就地翻滚哀嚎,只一人被点穴道,不得动弹,只有干嚎。

越是翻滚,药粉沾身越多,三人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哀嚎愈来愈高,愈来愈惨。

众恶少与王七脸色惨白,大汗淋淋,一旦李路目光扫来,便磕头哀求。

莫谷看折腾得也够了,便出指解开那汉子穴道。

李路将三人提到河边,一脚一个踹下水去。进了水中,奇痒慢慢减轻,虽说初冬水冷,三人却不敢上岸,好容易等的消痒爬上岸来,又被冷风吹得半死不活,瑟瑟发抖,抱头鼠窜而去。

莫谷本欲将众恶少及王七亦逐去,李路却将他等留下,暗中对莫谷道:“如今与赵六等已结仇,这些人虽不是好东西,也不能送与仇家做帮凶。在我无用,在彼有害。”
七十七、继嗣

众安堂中,云娘一身缟素,面色木然。

只有其公公的姬妾们哭得呼天抢地,几名宗族长者大声呵斥。

云娘呆呆得看着这些姬妾被带去卖掉,不发一言。

族长便道:“家门不幸,父子尽去,总须过继一位子弟延续香火才好。”

云娘丈夫不治身亡,老掌柜一气之下也亡故了,家中只有一个庶子,按族里的规矩当不得门户,须从同宗嫡生子弟中选一人过继。

云娘木然道:“任凭族长做主。”

家族中各家贫富不均,便只众安堂生意最好,谁不羡艳。

族长便道:“老六家有三子,便让小三子过来吧,如今方断奶,正是好养。”

年轻一辈排行第六的,正是族长的亲侄孙子。其他宗亲自然不服,纷纷争论不休。

有的道:“众安堂生意偌大,少夫人一人怎撑得动,需要一个稍大些机灵的,过不了几年便能理事。我看老三家的小二合适。”

有的便道:“少夫人不过二十多些,你找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儿来叫妈,合适么?”

那人道:“庶子大过嫡母的都有,不一样叫妈。”

后一人道:“还是不合适,这么大了,心只怕还是向着亲生父母,养不亲了。还是族长讲得合适些。”

那人便道:“亲生父母在,左右养不亲,还不如收个没父母的。”

后一人看一眼族长,便不吱声。

话到这里,族长也不好硬塞自己的侄曾孙,便道:“还是少夫人给句话吧。要没父母的也成,老七家两口子都没了,留了一个儿子,不过是个承重孙。”

承重孙也不大好过继来的,族长分明是要断这条路。那人便道:“族长尽往近处想,远房总有。”

一时委决不下,便来问云娘意思。

云娘便道:“既然是族里大事,还是由族里做主。不过依我妇人之见,云生毕竟是老太爷亲生,也近成人,何不便让他过继与故去的老夫人。”

族中人断不曾想。云生是庶子,老掌柜虽疼爱,送他读书望子成龙,平素大家却是看不起的。云生人品还不错,错便错在他母亲是歌姬。

族中人便不赞同道:“他母亲出身微贱,怎好当门户。”

云娘道:“云生虽是庶子,老太爷却为他订了一户高门的亲,守孝服满也便该成亲了。如果读书有成,还可光宗耀祖。”

族长怒道:“庶子当户,家门奇耻。这不乱了伦理纲常。少夫人你便可舍这家业,族里却不能不管。”

众宗亲众口一词。

云娘便道:“我不过妇人之见,听不听得,由着长者做主。不过我有一言,讲过后,大家听便听,不听便不听。”

众人道:“少夫人请讲。”

云娘道:“孔圣人便是庶子。”

众人张口结舌。

云娘道:“便请诸位长者做主,云娘但听结果。”

过数日云生来拜谢道:“若非嫂嫂垂怜,云生便是流落街头也不为过。”

云娘道:“大家勾心斗角,方才使你有机会。左右是至亲,总比外人强。我终究是妇人,照应这大产业多有不便,还不是要受制于他人。只望你早些成人,尽早掌家,我也好卸下这千钧重担。”

云生道:“嫂嫂讲那里话,云生得嫡子身份,已经是再造大恩,怎还来争这家业。”

云娘叹口气道:“嫂嫂我又无子嗣,要这家业何用。只是公公生前待我好,我总不能让这家业与了外人,对不起他老人家。”

云生道:“云生不敢言恩,定然终生奉养嫂嫂。”

云生告辞后,云娘不由悲从中来,掩面恸哭。无奈伤心稍歇,便又需出来打点事务。

下属各店主事欺云娘孤身妇人,难免作些拉帮结派、欺上瞒下、中饱私囊之事。云娘便寻来封防道:“下面的情形你比我更清楚些,我欲寻几名师兄弟来助我,你看谁家合适?”

封防道:“做个主事,或者分店掌柜,便成方阮风等人也可。若全揽大局,便只有狄师兄莫师兄了。”

云娘摇头道:“狄师兄自有家业,莫师兄打理帮会,皆是不成。”

封防道:“百草门在杭州者左右便这些人,或者到天台寻一名师兄来。”

云娘道:“这一代也唯有李路了。师叔辈还有几人,听闻大多在经营药店,只不熟悉。”

封防道:“论起治下面这些人,只怕‘毒郎中’还好些。只是他怎肯离开二花堂。”

云娘决然道:“我便修书与银娘,好歹助我一阵。如今库房尽交与你,好生打理。”

七十八、探丸

   金三正在自家院中饮酒赏月,心情欢畅,也不在意初冬时分,天气已有些凉了。

正有些微醺,扑通一声,墙头跳下一人来,身着夜行衣,手执一把雪亮的钢刀。

金三顿时酒醒,仓皇道:“侠士何来?”

那人道:“取你狗头。”

金三瑟瑟道:“不知何处得罪侠士?”

那人不答,眼睛却只看向酒桌。

金三顺他眼光,忙道:“侠士请上座。”那人便大喇喇坐下,取下面罩,就金三的酒杯便喝,道:“好酒。”

金三看他相貌英武,便是常来往押货的宋九远亲,听闻会武,不想果是个江湖豪侠。金三不敢多言,为他斟酒敬菜。

那人吃得一饱,道:“看你谦恭,似乎不同传言。”

金三道:“着实不知何处得罪侠士?”

那人笑道:“自不曾得罪某家,只得罪了胡掌柜。”

金三心稍定,道:“金某与胡掌柜合作甚洽,何来得罪?”

那人道:“则退回苏州的便是假货。”

金三吃惊道:“假货?”

那人笑道:“金老板好城府。”

金三道:“委实不知,恳请详告。”

那人着怀中取出两颗梆梆硬的正气丸,摆在桌上。

金三取来,自然是硬的可以,笑道:“这等物事,不是金某所为。”

那人将钢刀啪的拍在桌上,金三一哆嗦。

那人又从怀中取出一把丸子,不是药丸,而是红白黑三色的木丸,金三不禁脸上变色。

那人笑道:“看来金老板晓得探丸。”这是江湖杀手专为人寻仇时所用,摸得红丸杀武官,黑丸杀文官,白丸为死难者治丧。此人身携三色探丸,看来还是杀手组织的头脑。

那人笑道:“某家行踪无痕,专知阴事,金老板何必隐瞒。今日改种玩法,由金老板摸一摸看,摸得白丸算你清白,摸得黑丸便由你赔偿正气堂损失,摸得红丸么?嘿嘿。”

金三问道:“如何?”

那人举刀一拉:“斩首。不过金老板放心,某家刀快手准,不大痛些。”

金三瘫坐席上道:“侠士高抬贵手,情愿赔偿。”

那人道:“某家行江湖,重然诺,讲出去的话便是覆水难收,你必须摸丸。”将桌上丸子拨来拨去,拨出红白黑丸子各一颗,取碗扣住,摇晃几下,喝令金三来摸。

金三瑟瑟发抖,怎奈钢刀架在脖子上,不得不摸,手伸进碗底,摸住一只放手,摸住一只又放手。

那人喝道:“还不快些。”

金三忽觉手指有些黏糊,再摸三只丸子中有一只似乎稍小些,又有些黏糊,心中一动,向桌上左看右看,终于决定将那稍小些的丸子摸将出来。

那人看道:“原来是黑丸。”将丸子全收起来道:“金老板既然摸到黑丸,便是清白如今也说不得了。”

金三无奈道:“金某运气不好。”取了大约价值二百缗的丝绢银钱。

那人道:“金老板果然是爽快人。”

金三道:“若论我与宋九比之胡掌柜还亲厚些,今后还需侠士照应。”

那人笑道:“某家好交朋友,今后有事便来寻某家。”翻墙去了。

金三自言自语道:“好险,幸亏他将药丸误作探丸。”他惊恐出汗,将药丸炼蜜稍溶,便觉黏糊,再看桌上果然只有一只药丸,这才确信,取出药丸,自然是黑色的。

金三自然不敢叫破,万一重摸,摸得黑丸便是白折腾,摸得红丸可要杀头,哪里便有摸白丸的运气。孰轻孰重,金三自然心中雪亮。

那人回到正气堂,带了大约一百缗财物交与胡掌柜。

胡掌柜已是感激不尽,从中取了三分之一付与那人。那人也不推辞,接过财物扬长而去。

正气堂的药既出了问题,金三便张榜宣传,下了正气堂的旗号,换回自己的旗号。
七十九、重逢

   君娘日日劳作,又不大照料自身,终至卧床。

杜父便从乡下赶来,怒道:“莫谷何在?我将女儿嫁与他,便是如此照料,须轻饶不得。”

君娘道:“既未婚嫁,与他无干。”

杜父怒道:“私相授受,如今看你下场。”君娘只能掩面饮泣。

杜父虽怒,亦心疼爱女,还是着人寻找莫谷。

正气堂假药一出,信誉大损,纵然胡掌柜百般挽救,依旧是元气大伤。成方已别投众安堂,宋九自然更是不能再在正气堂呆下去了,灰溜溜回到杭州,害怕金三寻他麻烦,整日躲着不出门。

竟无人往来传信。

杜父便问君娘:“还有何人识得莫谷?”

君娘一直躲避莫谷,如今病重,心中着实想见,只主动开不得口。如今见问,便道:“孟克柳三或者可以。”

寻见柳三,果然愿往。

柳三便来巨蟹帮寻莫谷,莫谷着急道:“烦你先回通告,我处置过帮务即刻赶往。”

柳三道:“柳三想来投奔先生,不知可收留。”

莫谷道:“此间着实清苦,若耐得便留。”

柳三心道堂堂一帮清苦何来,便加入帮会,先赶回苏州道:“莫帮主随后便来。”

杜父叹道:“我一生读书,竟将女儿嫁了江湖人。”

谁知一日莫谷不来,两日还是不来。

第三日上,眼见夕阳落山。杜父怒道:“好小子,分明欺我。”便打点物事,预备次日返乡。

君娘心道:“莫郎恨我,终不肯再见一面。”心如死灰。

到了夜间,屋外脚步声杂,拍门甚急。

杜父开门,却见两名船工抬着莫谷。

莫谷道:“小婿受伤,不能行礼,恳请泰山见谅。”

杜父便道:“你还晓得我是你岳父。”还是放他进门。

君娘从榻上挣扎起身道:“莫兄伤情如何?”

莫谷执她手道:“一时皮肉外伤,便不打紧。只是你憔悴了。”

君娘便要抽手,体虚无力,莫谷又不肯放。四目相对,君娘缓缓避开,双泪垂流。

莫谷道:“今日岳父在此,便请允婚。虽无家业,还有些气力可照料君娘。”

君娘凄然摇头。

杜父叹气,点头出门去。

两名船工行礼道:“拜见帮主夫人。”也退将出门。

君娘泣道:“你又何苦来?天下好女子多着,我又对你不起。”

莫谷道:“一生相随,怎会无些波浪。我已想开了。”

君娘泣道:“只我想不开。”

莫谷道:“不敢勉强,只留你在苏州,我便不放心。不如且去杭州,百草门分堂需有人教授经史,已与狄大推荐你。婚事不急,待你点头。”

君娘道:“我身无行,怎敢教授经史?”

莫谷便道:“便只有请岳父了。”

君娘涕泣点头,道:“莫兄怎生受伤?”

莫谷道:“急赶来时,偏遇天目二老约了一名江湖好手来寻仇。李路不在,我一人斗他三人,上次吃他暗算,这次不敢大意,只斗长力,斗了两日,受些外伤,终将那三人武功尽废了。”

君娘看他身上着了四五处伤,泣道:“这帮主不做便罢。”

莫谷道:“原不肯做,无奈众人不舍。回山之后,经师父指点,晓得也是正道,便决心好好做。所亏又从师父专心学武数月,初窥门径,不然如今无命相见。”

君娘道:“只今后叫我如何放心?”

莫谷笑道:“只应允嫁我,有家室牵挂,便惜命些。”

君娘默然。
八十、整肃

众安堂各店近来多了些莫名其妙的主顾,偏在药价上斤斤计较。

一些小伙计也显得莫名其妙,往常老实巴交,如今却偶尔不大听话。

众掌柜便觉不安,分做两批,聚拢在临安酒楼和西湖边一家酒楼,便由总店的李主事和两名老资格分店掌柜分别为首,商议对策。

临安酒楼中李主事道:“如今老东家去了,少夫人主家,依我看不是坏事。新人上台,终要做人事调整的。少夫人年少,自然会提拔年轻人,难不成还会愿意整日对着一堆鸡皮老脸?”

在座皆是青壮,不由哈哈大笑。

李主事道:“如今便须在少夫人面前讨好。”

另外那边便是唉声叹气了。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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