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裙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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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裙娃娃-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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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粗心了,怎么这时候才送来?”穿着白袍的医师脸有愠色,对着急诊室外的溥叙鹏就是一阵好念。
  “是我太疏忽了,对不起。”他面色灰败,黑如幽冥眸子盛载的是深到不见底的自责。
  医师戴妥了口罩,无言的叹了口气。
  “我尽力就是了,护士小姐带你去办手续。”然后转身走进急诊室里的小隔间。
  溥叙鹏如梦初醒,追上前,攒住医师的袍子,声音里有他自己也不明白的慌。“请你一定要救她!”
  “我们当医师的,从来都不会想杀人,或见死不救。”
  他重重的坐回蓝色的椅子,要不是护士小姐来喊他,他大概就这样呆坐到老。
  行尸走肉的办完手续,他又回到蓝色椅子坐下,一扇门内是他回家后发着高烧的娃娃。
  他抱着头,狂拔头发。
  接连串的等待是无尽的折磨,时钟走得比蜗牛爬还要慢,一秒钟像漫长的百万年。
  天亮了,他无所觉。
  经过他身边的人对他来说一点意义也没有。
  麻木的四肢,恐惧的未知,那扇怪兽般的门只要稍有动静都能牵扯他戒慎的神经。
  他呼出的气有着茫茫的雾,曙光穿透过玻璃,沿着窗棂,直直的射到他摊开的掌心。
  “叮当。”
  他惊跳。
  护士小姐走了出来,却被溥叙鹏脸上的仓皇和迷失给吓了一跳。
  在医院里,生老病死是轮回的,也看尽人对病痛的无奈。
  可是,她却是第一次在年轻男人的脸上看到这么深刻的自责。
  “你在这里呆多久了?你的脸色也没有比那位小姐好到哪去呢……”
  蓦地,她的手腕一紧。
  “娃娃她怎么了?”
  他的声音嘶哑得不像是人。
  护士小姐赶快把好消息告诉他,“我们的医师医术高超,你女朋友醒过来了。”
  狂喜如瀑布般的冲进他的全身,转身就要去见范紫今。
  “别急、别急,那位小姐需要住院,暂时,她也还不能见客,我们有几样手续要办,你先跟我来填资料吧。”
  虽然失望不能在第一时间看到范紫今,但是,这样已经足够他把天上地下的神祇诸神都念上一遍,衷心感谢了。
  暂时的危机过去,范紫今也住进了四张床位的健保床。
  她迷迷糊糊的打开眼睛,意识也逐渐的清明,感觉像是从一场无梦的空白梦境中醒过来。
  印在她瞳孔上的是张大脸,那脸大得不可思议,黑墨墨的眼眨也不眨,可是眼白的部分却红得惊人。
  那表情像是怕她瞬间会不见。
  “大鸟……”
  “娃娃,你真的醒了?”小心翼翼覆盖上去的大掌也不见力道,生怕触碰到任何不能碰触的地方。
  看见他,也不知怎地,心理头看不见、看得见的酸甜苦辣一铲铲的被搅了出来,一时间,竟泪眼迷蒙了。
  “你哪里痛,告诉我,我去叫医师!”他弯的腰部快贴上床,要不是心念他的娃娃还病着,早一把将她扯进了怀抱。
  范紫今噙着水雾的眼朝他一转,强忍住鼻酸,眨了泪。“你怎么一副很累的样子,你都没睡吗?”
  他咧嘴露出白森森的牙,故意逗她。“你醒了,我就能睡了。”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不陌生的白,她心里有数,她是旧疾复发了。
  “你还敢说,我不过两天没有看着你,你竟然感冒!”
  “人吃五谷杂粮,谁不会生病的,何况是感冒。”
  “你的身体跟别人不一样!”急匆匆,他冒出心里一直搁的疙瘩。
  “对不起。”
  “我不要你的抱歉,你给我赶快好起来,我不想看你这副病恹恹的样子。”他黑了脸低咆。
  “你放心,我休息个几天就会好了,你别忘了我也年轻力壮喔。”年轻就是本钱。
  “你好好睡吧,多睡一点身体好的快。”他轻言安慰。
  “你陪我?”
  “等一下医师来巡房会骂人的。”她的提议像猫挠着他的心窝,嘴巴虽然不赞同,可是放松下来的情绪让紧张了许久的神经也感觉到了倦怠。
  “陪我。”
  “闭上眼睛,乖乖睡觉。”触手,热度仍然。
  她阖上眼睛,不到一分钟又睁开。
  “我不会走的,你安心。”
  得到保证的她这次真的闭上了双眼,慢慢的呼吸趋于平稳。
  溥叙鹏的身躯滑回椅子上,十指紧握,神情有种木然。
  他也阖上满是红丝的双眼。
  不去想,不去想,不去想往后会比今夜还要虽熬。
  第七章
  五十几层高的帷幕大楼外,吊着清洗强化玻璃的敢死队。
  那不是平常人做得来的事。
  爬高爬低是一回事,要把每一层楼的玻璃都刷洗得干净更需要技术,总之,没有胆量还真做不来。
  所以,价钱高。
  两人一组成单位,橘黄色的安全帽还有固定在最顶楼的升降梯是最微薄的防护。
  风很强,升降梯在强风中摇摇欲坠,叫人看了都要为之捏把冷汗。
  手机响了很久,直喷清洁剂的人好一下子才发现。
  掏掏掏~~
  “喂?”
  “XXXXXXXXX……你这浑蛋,立刻给我下来!”
  “你……谁啊?”
  “还敢问我是谁?我好伤心,不是,是好生气,溥叙鹏,你这只大鹏鸟我命令你马上、立刻给我下来,我立刻要见到你。”嘶吼的嗓子因为太过激动,差点分岔。
  “你嘛帮帮忙,自己报上名来!”几百英尺的高度,又是户外,别以为收讯跟平地一样清楚,听得见声音该偷笑了。
  “厚,死大鸟,下来,给我下来!”
  他听出虐待他耳朵的不是别人,是阿俊。
  他们好像很久不见了。
  风来升降梯晃了下。“……不行,我还有一层楼要洗。”
  “你不下来我们就切八段!”他都已经在他下面了,竟敢不下来见他,孰可忍,孰不可忍!
  “火气这么大,吃炸药啦。”
  八分钟后,他从升降梯下来,卡其色的工作服都是脏污,脸瘦了一大圈。
  阿俊把车停在人行道旁,人就靠在车子上等他。
  八分钟,地上已经一堆烟蒂。
  “小子,我以为你要老死在上面了。”他推门出来,想把烟熄掉,却被溥叙鹏接过去。
  他把肩膀上的绳索卸下来,深深了吸了口烟。
  阿俊不敢相信。“大鸟,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忘了。”
  “忘了?”他怪叫。
  大鸟是他们这几个人里面最模范的宝宝,不抽烟、不喝酒,嫖赌就更远了。
  他宁可把钱省下来去买组装机车的材料,他一直往自己坚持的路上在走。
  他打量溥叙鹏木然的神色,像是知晓了什么,抿抿嘴后,把本来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一个半月,他来这里打工,谁都没说。
  “我去黑炫风那里找你,老板说你把老哈雷卖给他之后就离职了。”
  “嗯啊。”彷佛他从高处下来就是为了哈那根烟,一任烟雾把他的脸整个蒙住。
  “为什么把车卖了?那可是你老爸留下来的,你的命根子耶。”
  老哈雷,风雨不出门,没有重要事件不出门,朋友想借去炫棹,门都没有,每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把它擦得闪亮晶莹。
  转眼,竟然把它卖了。
  “缺钱。”半根烟很快要燃到底了。
  “没锒铛可以来跟我乔,我家什么没有就钱最多了。”
  “我不想矮你一截,不想欠你人情。”
  他三句不离靠字。“所以你来干这种危险的工作?”
  溥叙鹏干脆不答。
  “你到底缺多少钱?卖了哈雷还不够?”
  他什么都不说。
  “既然缺银子干么要辞了黑炫风那边的工作?”
  “你是我老妈问这么多?”要不要他写报告书,细目详列?
  “妈的,你给我从实招来,要不然我就……不走!”朋友不是要有难同当的吗?这笨鸟到底有没有当他是死党?
  “我很忙,没空陪你。”溥叙鹏淡淡的说。
  这样有问答,简洁到不行的人不是他认识的大鸟。
  阿俊一把捋住溥叙鹏的领子。“别逼我揍你!”
  “只是不想做了,就这样。”他踩熄烟蒂,扳了扳酸痛的脖子,顺便扯开阿俊的手。
  “那明明是你一直坚持的工作,别人或许不知道你有多喜欢车子,可是我知道,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的!”
  “少肉麻了!”
  “我就知道那个女人是祸水。”阿俊不笨,转念想也知道,能把大鸟逼上绝路的不会有别人。
  “不许说她!我警告过你,我不想再说第三遍。”
  “你还在维护她?”
  “叫你生病你要吗?你去病床上躺躺看!”
  “呸!”
  “你以为她喜欢吗?”
  “妈的,你到底有没有当我是朋友?”他乱踢空气出气。
  “没有的话我站在这里无聊吗?”
  “她到底要花多少钱?”
  “不知道。”
  “你连谱也没有,那不就是无底洞了?”
  “医生说开刀是唯一的路,不开刀,没有路。”
  开刀,好几个七位数的开销,还是最基本的。
  “你有没有想过蜡烛两头烧的下场?”
  “没想过,我只想到我不能没有她。”隐忍了许久的情绪,他干脆把阿俊放在胸口的烟整包抢过来,继续吞云吐雾。
  这是他能找到最便捷的情绪出口。
  “大鸟,我真的可以帮忙。”
  “我不想拖谁下水。”爱她,是他心甘情愿的。
  “你这死脑筋,怎么说都不通,气死我了!”
  “想帮忙的话,有空,多去看一下她,我平常干活,她一个人住院,很寂寞。”
  这跟以前有什么不同?她依旧寂寞一个人。
  “知道了。”阿俊点头。
  一张空白的脸孔。
  她没有任何表情,像不着边际的云。
  就连坐在她身边的阿俊也不晓得她在想什么。
  他们同坐,在阿俊的双B车上,车子平稳的在车水马龙的道路上驶着,彷佛没有目的地。
  这么安静,阿俊很不习惯,喉咙里像有条虫搔痒着他。
  “你都看到了。”
  她顿了很久,久到阿俊以为她不会回答他了,这才麻木的颔首。
  自始至终,她都在车上。
  她听到了阿俊跟溥叙鹏全部的对话。
  那时候她就趴卧在后车座。
  其实阿俊会来找溥叙鹏也是她的要求。
  每次来看她的溥叙鹏并没有什么改变,可是他们不是陌生人,是相爱的两个人,隐约约,她就是知道不对。
  他照常的来看她,讲笑话逗她,可是常常讲着讲着,一个恍神,他就趴在任何可以靠的地方睡着了。
  他很累,那疲乏的线条怎么都瞒不了人。
  他很脏,经常连洗澡的时间都不够。
  他太有钱了,住院好久,他没有积欠过医院半毛钱。
  据她所知,他们的经济并没有好到让她无忧无虑的在医院躺上一个多月。
  她从溥叙鹏的嘴巴里什么都问不出来。
  于是,她打电话给阿俊。
  她跟着去了万里园,溥妈妈说他很久没回家了;又去了黑炫风,老板说他早递了辞职书,最后,他们找到溥叙鹏上班的地方……
  她不想让大鸟看到,于是贴着椅子紧紧的趴着,听着,心无力的跳着,泪无声的沿着椅垫狂奔。
  “那……你有什么打算?”两人都是他的朋友,阿俊不知道该站在谁那边,该死,他干么要选边站?
  老天爷真不是东西,就不能给一段平顺安稳的恋情吗?
  她未语泪先流。“我拖累他,我很抱歉。”
  她从来不想变成谁的负担,起先是她的父母,后来则是大鸟。
  她还不要脸的说过要给大鸟幸福。她给了,给了辛苦和劳累。
  “他要是听见你的话会抓狂,而且,他想听的也不会是这些。”
  “我不知道……不知道我能给他什么……”
  这个别说阿俊无法回答,当事人也是一片茫然。
  “你要去哪里?。”阿俊不得不问,他总不能直直的往前开吧。
  “去哪里?”她像丧失思考能力的鹦鹉,喃喃的重复。
  老实说,阿俊看了很怕,却不知道要怎么劝解。
  范紫今强自振作精神,却欲振乏力。
  “回……是的,我该回哪里去?”抱着头,她苦苦思量,不得其解。
  这一晚,溥叙鹏下班。
  半路闻到栗子香,于是买了一大包,栗子焦糖的热香惹人嘴馋,他把栗子放在皮夹克里温着,风掣电驰的赶到医院。
  病房没有人,他毫不思索的冲到顶楼。
  顶楼的门是开的。
  栏杆处站着一缕白色影子。
  他敲敲铁门,唤起范紫今的注意。
  只见她回过眸来,嫣然一笑。“下班了?”
  “是啊,怎么到顶楼来吹风,外面冷死了。”他几个步伐就到范紫今身边,看她只穿着休闲服跟毛线夹外套直摇头,令他分心的是她今夜的笑容美得叫人屏息。
  “我来看星星,今天十六,天上的月亮跟星星特别明亮。”
  “我怎么看都差不多?”
  的确,今夜的星光灿烂,就连月娘的银光也闪亮无比,互相辉映,清丽无比。
  “一点情调也没有。”她可有可无的抱怨。
  “要看星星先决条件是要把自己穿得保暖,这么不会照顾自己,真是伤脑筋捏。”他又是爱怜又是不舍。
  “因为我有人体暖炉啊。”说着,她就把身体偎过去,双手也老实不客气的插进她的专属口袋中汲取温暖。
  溥叙鹏宠溺的笑。
  双手包裹住她。
  看着她,一天的疲惫一扫而空。看着她,油然而生幸福感满满地,只要能这样看着她,千金都不换。
  “咦,鼓鼓的是什么东西?很香……哇,是糖炒栗子!”她伸出小手把溥叙鹏带来的惊喜拿出来。
  看着纸包,那一粒粒饱满芬芳的栗子,她怔了下,出乎溥叙鹏意外的说:“这些都是我的。”说着把打开的塑胶袋重新系回去,一个人独占了。
  看她喜欢。“你喜欢我明天再买。”
  “不用了,这些就够了。”她笑得温柔。“你今天累不累?要是不累,可以多陪我一下吗?我们很久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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