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遮天,一手捶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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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手遮天,一手捶地-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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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是又有来客,来得还是宫里的公公。

当这小哥儿穿着湛蓝色对襟长袍跨步入屋,我暗自喟叹这内侍不知入宫时是否净身没净干净,如此英伟的身姿只怕上战对敌都无不可,哪和太监沾上一丝边。

不错,这正是侍奉我那太子皇弟的年轻公公,成铁忠,贴身又忠心。

打我回府,时常能看到他的身影,前面说到我弟弟担心我担心的不得了,可他身为太子政事繁忙,最近貌似又被什么江浙水患烦的脱不开身,故而一有贡品补药就让成公公给我捎来,这一来二往,我对他也有些熟络了。

所以他一进屋,我头也不抬的问:“太子殿下又送什么来了?”

成公公道:“高丽参。”

我说:“本宫火头正旺,不宜食用过多补品,回去告诉太子,再把人参鹿茸往我这搁,我统统拿去剁碎了敷脸。”

驸马说,这就是公主与太子说话的态度。

成公公笑了笑:“公主说笑了。”

我嗯了一声,兀自翻书,见他还不走,问:“怎么成公公还有什么事儿?”

成公公问:“公主凤体安好?”

我点头道:“无甚大碍。”

他踌躇了一下,道:“公主若得闲,进宫看看太子殿下吧,他念叨公主的紧,却又搁不下手中的事儿,唉,打公主病起,太子殿下便愁眉莫展……”

成公公开始没完没了的阐述东宫太子的那点事儿,无非就是想劝我进宫,原本没有驸马相陪我是不大愿意单独见太子的,可转念一想,若是露出什么马脚顶多坦诚失忆,这本不是多大的事。

“罢罢罢,本公主要再不进宫耳朵就该起茧子了。”

这皇宫比想象中还要大些。

下了马车还坐了好一会凤撵都没能到东宫,我索性停了轿出来舒展舒展筋骨,慢慢闲逛御花园。这一路上百转千回凭着直觉走,倒真没乱了方向,大抵是这路段太过烂熟于心,脑海中还遗存着几分方向感。

晃到东宫时看到不远处成公公的身影,他先我一步进宫回话,此刻正守在房门边,我刚走近就听到里头有人一声爆喝,隐隐夹杂着奏折落地的声音。

“赈灾银两被劫?筹了三个月,半个江淮十万多口灾民等着救命,现在你们以为通报一句灾银被劫,就可以用来敷衍本王?”敢在东宫大呼小叫的应该就是东宫之主了。

成公公见我来了,正要进去宣告,我朝他打了个噤声的手势,站在门外听了起来,只闻有人道:“官银是在淮东一带被劫,扬州和淮安知府已全力追捕,当日押运官银的宋将军与军士亦押入大牢等候处决,与此案相关人等……”

听这话的语气应当是处理这桩案子的主审官员,有可能是江浙一代的浙直总督,也有可能是刑部尚书,不过眼下既然已是水深火热的阶段,总督当留在江浙镇守才是,所以刑部尚书的可能性大一些。

“何尚书,本王现在不是要你们砍人,如果砍人就能解决问题的话何不将你们一并砍了!”太子已经震怒到口不择言了。

“太子殿下。”另外一个声音道,“当务之急是尽快重筹灾银,差人到附近未受灾害的州县借粮,稳住民心,若然激起民变,局面只怕更难收拾。”

屋内一时寂静。说这话的人敢驳刑部尚书的语意,品阶自是高上一等,应是内阁首辅大员,又在太子发飙时出声劝诫,我猜十之□是我舅舅李次辅,宋郎生说赵首辅城府极深,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发话落人口实。

太子沉默一下,道:“李国舅此言得之。”

我琢磨着这时气氛缓和些许,朝成公公点点头,他会意的喊了一声:襄仪公主到!

喊毕,我不疾不徐跨入书房,太子起身向我迎了上来,我瞧着那明黄色的身影,心底浮出一丝暖意,这便是那小我四岁的亲弟弟萧景宴,那眉眼神情虽还年少,但也瞧得出日后必出落得俊俏非常,不知那时又该引起多少后宫美人尔虞我诈。当然,只要能登上皇位,幔帐幕帘下的女人照样为他斗智斗勇,即便他出落得像个猪头。

厅中乌泱泱小半厅人,朝我行完礼后神情紧绷,我不由奇怪太子明明降了火,他们还瞎紧张什么,等人给我摆了个正位坐下后我才恍然,让氛围再度升温的人正是本公主。

宋郎生说,在朝臣面前,襄仪公主不发狠的时候还是比较和颜悦色的。

我端起茶杯用瓷盖拨了拨茶叶,道:“你们继续,无需理会本宫。”

他们这才将视线重新移回太子身上,继续讨论政事。我一面品着这东山碧螺春,一面思考在我失踪这期间,假公主定是无法堂而皇之的坐在这儿参与政务,想来找个借口搪塞过去,次数多了,那些臣子会当公主有心让太子独揽政事。所以今日,只怕个个心中惶恐是否事态严重才让公主再度出山。

国舅爷又道:“眼下应派遣一人将所筹物资送往江淮,辅佐浙直总督张显扬处理紧急事宜。”

太子沉吟片刻,问:“众位大人可有举荐之人?”

于是又陷入一片沉默。

我不由自主的撇了撇嘴,这可是份苦差,莫说艰难险阻无数,稍有差池,也是人头落地的事。不过,若是让内阁推举的人去做倒是份肥差,打着赈灾的旗号筹集银两,借朝廷的名义以权谋私,这其中有多少肥水自是不言而喻,如今父皇卧病在床,太子势单力薄,真要追查怕只怕是无头公案。

果不其然,大部分的官吏一脸为难默不吭声,李次辅见状道:“臣推举一人,户部侍郎陈庸,曾授淮安推官,对淮江一带民情所知甚深……”

我瞅着太子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这是理所当然的事。让户部那群管账的人搀和这烂摊子,还不要黑个底朝天,舅舅您没事吧,贪污不要贪的这么明显好不好,真的,早晚会被。干掉的。

太子听完后,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把在场官员的脸扫了个遍,最终落到一人身上:“赵首辅可有什么合适人选,不妨说说看。”

原来这个看过去就快要睡着的老头就是当朝首辅赵庚年,他听到太子呼唤的声音张开眼睛,慢吞吞的抬起头,道:“老臣……”咳了两声,“老臣……”又咳了两声。

老臣果然是老臣,如此老成持重的说话速度,不得不令人钦佩。

我淡定的饮茶。

但听赵首辅缓缓地说完:“老臣推举,夏阳侯世子,聂然。”

作者有话要说:儿童节快乐喔亲们~可惜悲催的我发烧喉咙溃烂头晕脑胀苦的不行……然后刚刚挂急诊,医生说要挂瓶,我本来准备挂瓶来着,一看那瓶2瓶,加起来要6个小时,来不及更新啊~~我就先跑回来,现在更完我要去医院挂瓶~~各位亲,儿童节我想收到的礼物是好多好多好多的留言,晚上回来要看着好多好多好多的留言满足睡觉~~~大家懂得~~我明天醒来会一一回复~~么么~~

☆、8第七章

我被这口茶水呛的面红耳赤。

众臣纷纷转头投来关切的目光,太子甚至起身替我抚背顺气:“皇姐可有哪里不适?”

“无……咳,甚大碍。”甚有大碍。

此等情况下忽然听到聂然这个名字,我整个心窝子活脱像是被揍了一拳。

是了,我竟忘了,赵首辅正是赵嫣然她爹,也就是说,他现在推荐的是自家女婿。我已经无暇顾及此举暗里的旮旯是个什么模样,那些朝廷里斗来斗去的事若掺上他,终有一日……

总之是断断使不得!

我心中热了一热,就这么脱口而出道:“赵阁老倒是丝毫不避嫌啊。”

赵首辅温吞地道:“公主此话何意?”

“听闻令千金与聂家世子联姻,不知婚事操办的如何了?”

赵首辅一脸平静,极缓地道:“多谢公主挂怀,与聂家的婚事已然延期,怪只怪小女太过骄纵任性,老臣教女无方,此事不提也罢。”

我心里忽然升起一种潮楚的波澜,婚事延期了?为什么?可惜此时追问不得,甚至不宜表现出太过惊讶的神情:“既是赵阁老的家事,本公主也不便多问,阁老推举聂世子,不知有何缘由?”

赵首辅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似乎在思考着我的问题,又似乎只是在琢磨为何我会如此发问,我心底忐忑,却听他道:“聂世子自甲科入仕以来,已做绥阳知州三年有余,夏阳侯与老臣提起过世子历练滋事,如今既有这份空缺,虽未见得上佳,老臣不过提上一提,若有更能胜任的人选,老臣自当附议。”

反正什么话都让他说尽,这内阁首辅果然是只老狐狸。

我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心思还停留在别处,太子大抵觉得这事一时半会儿难做决论,冲众位大臣甩甩袖子,让他们退下。

他卸下那一脸霸气外露的表情,坐我身旁端起凉茶,道:“要不是皇姐开了口,只怕那差事就落在那聂然的头上了。”

我心中些微的虚:“怎么太子对他不满意么。”

“且不说他如何,要这事给他办成,赵庚年怕会顺水推舟让聂然进内阁,唉,那时内阁里岂非都是他赵家说了算……”

我道:“不还有咱们舅舅嘛……”

太子说:“姐,你这时候提他,是在讽刺他啊还是在讽刺我啊……”

我是在自我嘲讽。

他替我斟满茶,关切地问:“皇姐身子可调养好了?”

“没好我就不会进宫来趟这谭浑水了。”

太子挠头看了我一眼道:“瞧这话说的,皇姐不在的这段日子,我都不敢公开寻你,既怕你出事又怕你真出了事,成日提心吊胆会被人拆穿假公主的事,那日驸马说把你找回时,你都不知道我……”他有些激动的欲言又止,只牢牢抓着我袖子不放,“总之,你能平安回来比什么都好……”

心里涌起的那股热就快从眼角冒出来了。

他是襄仪公主最疼爱的弟弟,是东宫的太子殿下。就算忘了,那份血浓于水的亲情又岂能感受不出来?

我有些感激的看着他,又听他说:“这样,那些繁乱的政务终于有人帮我分担了……”

我:“……”

“皇姐,那日你为了给驸马贺寿明明先去玉龙山庄准备惊喜来着,可为何众人到时你却失踪了?这么久时间都跑哪儿去了?听太医说你受过重伤,是否有人要加害于你?”

贺寿?惊喜?没想到还有这种过往,怎么从没听驸马提过,难道是心灵受创太大?咳,至于为何受伤……加害……

我犹豫该不该把真相告诉太子,如若坦白,难保他一怒之下派人将聂然处理掉。

罢罢罢,终究不舍,我也就这点出息。

“之所以不回来,只因我根本不记得要回来。”我顿了顿,“为何失踪我自是不记得了,那段日子无非在一个小村落里过日子,后来遭人追杀死里逃生,再让驸马无意找到……”

太子目瞪口呆的看着我:“皇姐的意思是……”

“其实,我失忆了。”

等我心平气和的将那一大段省略煦方的缩减版故事讲完,太子已经有些怄得肺疼的迹象了。

于是被他炒豆子似的嘘寒问暖拉着走都走不了。

最后还是拿困乏做借口他才悻悻放手。

不过临走前,我多问了句关于派遣江浙的人选打算,太子恍然:“不提差些忘了,我就是为了这事才着急找你来,皇姐,纵观满朝文武,除了岭南派便是江淮派,不论派谁去都是一个结果,你晓得吧。”

我道:“总是有忠于父皇的清流吧。”

太子摇摇头:“清流诸人,精明务实,现今时局不稳,自当明哲保身,哪还敢站出来与赵庚年或李国舅为敌的?便有心向着我们,或鞭长难及,或人微位轻,阔于事情,根本没有处理危机的魄力。”

一个大拐子绕过来,我更加头晕了:“太子究竟看中的是什么人。”

太子笑笑:“是……皇姐府上的韩斐。”

我觉得太子的笑容有些那个啥,不过也懒得辩解,没准真相就是他误解的那么回事,我问:“他有什么本事可以和两派权臣对抗的?”

太子整了整颜色:“他能冒天下之大不韪揭露恩师的罪行,所奉行的不过是一个‘律’字,只有这样的人,不论站在任何外力前都能依照自己的良知行事,才是对抗那些党派最强劲的利器。”

未料他竟是此等人。“这种人,不是最容易被奸佞之徒干掉的么?”

太子哈哈一笑,“可他是皇姐的人,又有谁敢乱动呢?”

我有些罪恶感的摸摸鼻尖,岔开话,“你说揭露恩师的罪行……是否是方良一案?”今日方从旧卷宗里看过,隐约记得那案人证是韩斐。

太子说:“不错,皇姐你竟还记得,这案的主审正是驸马呢。”

“太子既觉得韩斐能够胜任,我倒是无妨,回府交代一声,他大抵不会拒绝。”那家伙一脸和本公主多呆一刻就会发霉的模样,怎么可能拒绝,没准听完就开始收拾包袱了。

太子闻得此言,顿时云散天朗:“那就权劳皇姐了。”

回府的路上我将今日在宫中所见所闻过滤了一下,觉得需要回忆起来的事当真不少。途经大理寺的时候,略略算了算时辰,让人将车马停下,想着进去参观掌刑狱重案的大理寺,当然,主要还是好奇嫩的像草一样的驸马断起案会是个气象。

这儿的寺丞一见到我就极为熟稔的带我转悠,到了典客署的书房奉上茶汤,说一句“宋大人尚在前堂审案,请公主稍侯”就没了下文自顾忙活,我估摸着自己过去应当经常闲晃大理寺,才造就了如此薄弱的存在感,当然比起唯唯诺诺的客套还是这般自在。

这是宋郎生的书房,我打叠精神在书架旁晃了晃,除了卷宗便是律本,实在枯燥,难为他脾性古怪,成日与这些刑律典籍为伍,好好的人都该憋出些什么。

我正打算溜出去,袖子不小心蹭到书柜角落的什么物什。

是把旧扇。

我随手捡起来把玩,扇骨透着一股幽幽的沉香,绫绢扇面,不似俗物。我将扇子打开,只见折扇的一面只题着四个大字:“不若相忘。”笔势飘逸,落款处只写了一个郎字。再翻过另一面,画着艳阳下蜜蜂采花的场景,十分简洁。

让我感到奇怪的是扇面中间的缝隙,长长一条,像是被谁弄坏过后来又缝补的痕迹。

真是把眼熟的扇子。

我合上折扇收入袖中,径直穿过走廊越到前方升堂的侧门,透过屏风看堂上正在审案的宋郎生。他穿着穿绛红官袍,宽白袖口蓝色镶边,衬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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