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海游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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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海游龙-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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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掳起袖管,用小臂蘸着墨,往纸上轻轻一按,就成了冰心铁骨的梅花树干,再用十指朝墨池中一蘸,就是疏疏朗朗的十朵寒梅。

传说他中年时候,还不会武功,有二次在孤山遇上一个老道士,从早至晚,又自晚至晨,两人足足谈了一天一晚。

据说那老道人传他的是吐纳练气之术,因此稍后就换上了道装。

他自从学会玄门练气之术,忽然从他画梅的手法中,领悟了武功,创出一套“梅花幻影指”,终于成为近数十年来,武林中数一数二的高手。

陆福葆对这位前辈高人,自然知之甚详,此时听说祝文辉使的是“梅花幻影指”,也不禁十分惊异,转脸朝祝文辉看去。

祝文辉冷然道:“在下不愿出手伤人,但也不想让她们两人留下,用的什么武功,阁下似乎多此一问。”

他口气咄咄逼人,但贾五太爷丝毫不以为意,依然含笑道:“祝少镖头误会了,梅花老道长,是先师唯一最钦佩的方外至交,祝少镖头使的如果是‘梅花幻影指’,纵或不是老道长的门人,也必和老道长有极深渊源,自是不可有伤和气。”

祝文辉道:“如何一个不伤和气?”

贾五太爷尖笑一声,拱拱手道:“二位请坐。”

陆福葆道:“贾朋友有什么话,这样说就好了。”

贾五太爷忽然朝翠老板挥挥手道:“你们且请出去,我和陆总爷有事密谈。”

翠老板答应一声,果然率同玉梅、玉兰等四人,一起退了出去。

贾冲爷移动着宝塔般的身躯,一双尊足缓缓放下,一个人跟着站起,朝陆福葆、祝文辉两人拱拱手道:“方才多有冒犯,还望二位幸勿见罪。”

陆福葆见他说的诚恳,不觉捋须道:“贾朋友究有什么事?”

贾五爷笑了笑道:“就算祝少镖头不是老道长门下,在下也并没有打算把取自和坤的宝石顶据为已有,如今既然知道祝少镖头和老道长有着极深渊源,咱们就不是外人,在下更当把宝石顶原壁奉还了。”

陆福葆道:“贾朋友此话当真?”

贾五太爷认真的道:“在下说一不二,三日之内,当把宝石顶奉上,这样陆老总可以相信了吧?”

陆福葆问道:“贾朋友有条件?”

贾五太爷尖笑一声,道:“这不能算是条件,而且也是为你陆老总的好。”

陆福葆道:“贾朋友请说吧!”

贾五太爷道:“在下奉还宝石顶之日,希望陆老总退出京城。”

陆福葆听得脸色为之一变,他干了二十几年总捕头,早已有倦勤之意。尤其这次到开封去,师兄也曾劝他该歇手了。

不错,办完这件案子,是该歇手了,但歇手是自己的事,应该出于自动,决不是被人胁迫的。一个铁铮铮的汉子,头可断、血可流、志不可辱。

陆福葆冷然道:“贾朋友的意思,要把陆某撵出京城了?”

贾五太爷连连摇手道:“这个在下不敢,陆老总幸勿误会,在下有此请求,实在情非得己,据在下所知,陆老总近年来早有倦勤之意,和坤此案一了,陆老总急流涌退,正是上策。”说到这里,忽然微微一笑道:“当然,陆老总要留在京里,自无不可,只是……”

拖长语气,接着就不说下去了。

陆福葆道:“只是如何?”

贾五太爷取起茶碗,喝了口茶才道:“陆老总若是留在京里,万一出了些事,官家仍会找到你老头上,到时只怕会依然脱不了干系。”

陆福葆心头暗暗震惊,京城重地,他们想干什么?不觉望了贾五太爷一眼,问道:“贾朋友到底有什么事?”

贾五太爷一张胖脸上,微有难色,说道:“大概在下不说出真相来,陆老总是不肯答应的了。”

陆福葆道:“不错,陆某几十年来,从未受人胁迫,至少也要了解真相,再作考虑。”

贾五太爷道:“好吧,陆老总一定要问,在下只好说了。”他口气一顿,续道:“敝门有一套五件镇山之宝,失落已有百年之久,今年初春,有人在崇文门外一家古物铺中发现了一件,据说发自内库……”

陆福葆忍不住道:“贵门遗失的究竟是什么?”

贾五太爷道:“这个……在下就恕难奉告了。”

陆福葆道:“那么贾朋友打算如何呢?”

贾五太爷尖笑道:“既是内库发卖出来的,在下自然想到内库去看看。”’

他居然敢说出要去内库的话来,这在专制时代,可就是杀头大罪。

陆福葆听得脸色微变。

贾五太爷没待他开口,淡然一笑道:“不过在下来京之日,敝师叔曾交代过在下,务必设法保全陆老总,在下因此才要去把和坤顶戴弄来,陆老总也可以在办完这件案子之后,顺利告退,以后的事儿,就落不到陆老总头上来了,这是两全其美的事,陆老总仔细考虑考虑。”

陆福葆道:“贵门是……”

贾五太爷脸露诡笑,缓缓伸手入怀,取出一件东西,手掌一摊,抬目道:“陆老总威震京城,交游遍天下,大概还认识敝门信物吧?”

铁翅雕陆福葆目光一注,一张枣红脸上,顿时面色大变,失声道:“修……”

贾五太爷没等他第二字出口,立即五指一拢,尖声笑道:“陆老总知道就好。”

说着,已经收手回去,迅快的揣入怀中。

祝文辉坐在师叔下首,他只看到贾五太爷胖胖的掌心上,摊着一块玉牌。五色略呈淡青,上面好像雕刻着一个面目狰狞的鬼脸。

贾五太爷收得太快了,他只是目光一瞥,看得并不清楚。心中不禁暗暗奇怪,不知这鬼脸究竟是什么门派的记号?但他可以想像得到,江湖上的名门正派,决不会用鬼脸做记号?

用这种记号代表门派,自然是旁门无疑。就在他心念转动之际,只听陆福葆沉声道:“好,陆某答应了。”

贾五太爷尖笑道:“在下早就知道陆老总是明白人。”

陆福葆道:“贾朋友几时可把宝石顶交给陆某?”

贾五太爷道:“三天,陆老总呢?几时可以离开京城?”

陆福葆毫不考虑的道:“贾朋友送到顶戴之日起,五天之内,陆某举家出京。”

贾五太爷连连点头道:“一言为定。”

陆福葆也说了句:“一言为定。”站起身道:“贤侄,咱们走。”举步朝外行去。

祝文辉跟在师叔身后往外就走。

贾五太爷站着没动,只是尖声道:“陆老总恕在下不送了。”一面提高声音说道:“翠姨娘代我送客。”

他这句话,虽是随口说来,却以内力送出,屋内的人听来并不响,但屋外的人,同样可以听的清清楚楚。

站在门口的小童立即替陆福葆两人打起门帘。

陆福葆、祝文辉跨出房门,但见翠老板率着玉梅、玉兰、玉桃、玉莲四位姑娘,环佩叮吟,急步从长廊上迎了过来。

翠老板堆着满脸笑容,“唷”了一声,道:“陆老爷、少镖头难得光临,请到贵宾房稍坐,喝杯水酒再走。”

四位姑娘也一齐展齿一笑,尤其玉桃、玉莲,更是娇靥含春,脉脉含情的朝祝文辉看来。

只要看她们那副眉眼盈盈,拈衣弄带,若不胜情的模样,有谁相信这几位姑娘,身手之高,纵是江湖上一流高手,也不过如此。

陆福葆道:“不用了,翠老板盛情,陆某心领了。”

两人大步朝长廊上走去,翠老板和玉梅等四人跟在身后相送。

翠老板又是一声咯咯的轻笑,道:“二位就是要走,也不用这般性急,陆老爷是九城总捕头儿,就这样出去,不怕人家看到么?”

女人总是心细!

陆福葆被她说得老脸一红,口中“哦”了一声,道:

“不是翠老板提醒,陆某倒是忘了。”

说着,探手从怀中取出面具,戴在脸上。祝文辉也跟着戴上面具。

几句话的工夫,已经走到长廊尽头。

翠老板和玉梅四位姑娘一齐站停下来,裣衽道:“陆老爷,祝少镖头好走,恕贱妾不送了。”

陆福葆没有说话,大步走出前院。赵成已在院前伺候,看到两人出来,立即奔出大门,招呼套车。

等陆福葆、祝文辉两人跨出“迎春阁”大门,马车已经停在门口。赵成慌忙趋前一步,打起了车帘,伺候两人上车,然后放下帘子,跨上前辕,和驾车的并肩坐下。

驾车的不待吩咐,一领缰绳,马车立即辗动轮轴,朝衙同外驰去。出了三元胡同,就是大街,人车往来,到处都是灯火。

驾车的一支长鞭,在空中挥的“劈啪”作响。这是和副总捕头降龙手张其泰约好的暗号,表示没有发生事故。

上车之后,祝文辉忍不住问道:“师叔,你老怎么答应那姓贾的,真要离开京城?”

陆福葆轻轻叹了口气道:“师叔吃了三十多年的公事饭,现在趁机辞掉这个总捕头,也是好事。”

祝文辉道:“我看那姓言的盲不由衷,三日之后,他真会送宝石顶么?”

陆福葆道:“这个大概不会有假,他们骗取宝石顶的目的,好像真的只是为了把我撵出京去。”说到这里,不觉轻轻“唉”了一声道:“我真想不通,京城重地,卧虎藏龙,拿大内来说,就有不少侍卫,武功高过我陆福葆甚多,何以他们费尽心机,非逼我离京不可?”

这话,确实令人难以解释,大概除了贾五太爷,没有人能答得出来。

祝文辉道:“师叔,宝石顶在姓贾的手里,他何以要三日之后,才能送还呢?”

陆福葆笑了笑道:“这个你就不懂了,姓贾的背后,可能另有主使之人,他不能作主,要把和我谈判的结果向上面报告了才能决定。”

祝文辉道:“那他方才怎说得这样肯定呢?”

陆福葆笑了笑道:“他们第一个步骤,就是必须把我逼走,离开京城,这是大原则,当然错不了的,他可以肯定的说,反正有三天时间缓冲,万一上面不同意,他只要一走了之,咱们到哪里找他去?”

祝文辉道:“依小侄之见,咱们非盯住他不可。”

陆福葆微微摇头道:“现在不用了。”

祝文辉道:“为什么呢?”

陆福葆微微一笑道:“师叔从他谈话之中,听出来的,他们志在找寻他们帮中失落已久的镇山之宝,只不知有何顾忌?非要等我离京之后,才能动手。”

本来是咱们找不到头绪,但现在咱们既知道他们第一步,是逼我离京,咱们就是不去找他,他也会找上门来的。

祝文辉心中暗想:姜总是老的辣,这点自己倒是没想到,一面接着问道:“师叔,他给你看的那块玉牌,是江湖上哪一个门派的记号?”

话声甫落,马车已经驰到迎宾客栈门口,停了下来。

赵成一跃下马,打起了车帘。陆福葆、祝文辉下了车厢,跨进店堂。

早有一名店伙哈着腰,迎了上来,连连暗笑道:“田老爷、徐公子回来了。”

抢在两人面前,进入后进上房,打开房门,燃起灯烛,又巴巴结结的沏了一壶香茗送上,才行退去。

陆福葆心里暗暗冷笑一声,忖道:此人眼神充足,身手利落,哪会是客栈里的伙计?明明是对方派来的人了!

但他并未说穿,依然装作不知道一般。两人刚在房中坐下,过没多久,就听门上响起“剥落”之声。

陆福葆抬头道:“进来!”

房门开处,副总捕降龙手张其泰已经走了进来,朝陆福葆拱拱手道:“总座此行如何?”

陆福葆道:“张兄请坐下来再说。”

张其泰刚一坐下,那店伙又巴结的送上一盏香茗,退出房去。

陆福葆喝了口茶,徐徐说道:“眉目总算有了。”

张其泰道:“是迎春阁的人?”

陆福葆点点头,轻哼一声道:“兄弟和张兄白吃了几十年的公事饭,咱们都走眼了。”

张其泰听的不禁一怔,惶然道:“总座是说小翠花?”

陆福葆道:“不错,小翠花在京城混了二三十年,你想不想得到她一身武功,不在你我之下。”

这话,听得张其泰又是一呆。他是总捕头陆福葆手下唯一的大将。陆福葆处理京城里发生的重大案件,像清查九城赌窟,艳窟,管制地痞流氓等等琐碎事儿,都由降龙手张其泰负责。(本篇小说可在公开免费的网站自由转贴。如果读者是在收费会员网站看到这篇小说,说明该网站寡廉鲜耻,把免费的东西拿来骗钱。共唾之。)

小翠花当年艳帜高张,不过是个捞女,如今徐娘半老,手底下调教出一批年轻貌美的姑娘,当了老板,也不过是个老鸨。但如今听陆福葆说出她身手之高,不在总捕头和自己之下,这话怎不叫他吃惊?

不,他身为副总捕头,是他负责的事儿,竟然被人混蒙了几十年,岂不有亏职守?

张其泰盼上讪讪的有些发热,面露惊诧道:“总座如何看出来的?”

陆福葆道:“不动手,还真看不出来……”张其泰听得更是吃惊,问道:“她和总座动了手?”

陆福葆道:“岂止小翠花?就是她手下八花,身手之高,也不在江湖一流高手之下。”

张其泰道:“总座是否知道她是哪一帮的人?”

陆福葆道:“修罗门……”

话声未落,人已一跃而起,轻捷有如狸猫一般,一下掠近门口,手却很快拉开房门。

事起突然,张其泰,祝文辉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故?但眼看陆福葆朝门口掠近,也立即跟着霍地站了起来。

房门开处,但见门口弯腰贴耳,站着一个人,正是方才送茶水进来的那个店伙。

陆福葆这一下动作,实在太快了,那店伙站着的姿势,要改变也来不及,只要看他这弯腰贴耳的模样,一望而知是站在门口窃听。

房门乍启,他出乎意料,一时也傻了眼,但此人还是相当机警,他并没有直起腰来,(因为这时直起腰来,就更证实他偷听)只是脸上换了一付谄笑,哈着腰道:“小的给老爷冲茶水来的。”

他手上果然提着一把大水壶,确实是冲茶来的。

陆福葆含笑道:“你来的正好,我正要招呼你冲茶呢!”

那店伙连声应“是”,提着水壶走了进来。

陆福葆原是将计就计,把他赚进,此时等店伙进入房久一手立即掩上房门,倏地转过身来,沉声道:“伙计,你老实说,是谁要你来的?”

店伙微微一惊,陪笑道:“小的因厨房水开了,想到你老房里来了客人,也许要冲茶水,是小的自己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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