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花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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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花血花-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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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手的。”

话落,就要拂袖站起。

白衣客手一伸,按在她那要拂起还没拂起的衣袖上,道:“白娘子,别跟我来这个。记得我当年就劝过你,一个人要是仗恃药物去获得什么,那是下策,也不要自认无能,最糟的是她永远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娇艳人儿脸色为之一变。

白衣客接着说道:“你有你的事,我有我的事,我不愿意耽搁你,你也不要耽搁我,走吧,我送你上车。”

手往上挪半尺,隔衣袖抓住了娇艳人儿的皓腕,只一抖,娇艳人儿惊叫一声,整个人飞出了小亭,正落在马车旁,她落在一堆积雪上,雪连陷都没往下陷。她霍地转过脸来,一张原来娇媚无限的脸,如今铁青怕人:“卓三……”

白衣客负手亭中,快然笑道:“白娘子,你该知足了。天就快黑了,别等大雪阻了道。”

娇艳人儿一句话没说,转过头去钻进了马车里。

马车溅起一地雪泥走了。

白衣客的脸色就跟那天色一样,马上暗了下来。

他当年确曾胡闹过一阵,但那也仅止于胡闹,正如他刚才所说,他并没毁过谁。

他这—生中只爱过—个女人,而如今这个女人却投进了别人的怀抱,当真地投进了别人的怀抱,而且成了他的嫂子,这叫什么?情之一事,原本是不能勉强的,可是她确实对他好过一阵。

后来她把对他的爱转给了他那手足胞兄,也许正如白娘了所说,他不及他那胞兄解风情,不及他那胞兄温柔体贴,不及他那胞兄真正懂得女人的心,不及他那胞兄给人一种真正可以依靠的安全感,所以,她宁可把自己托付给一个长年辗转病榻的人,而不敢把自己托付给一个难以收心生根的健壮人。

当时或许她所以忽然转对他哥哥好,是因为他哥哥浑身疾病,需要人侍候汤药,那只是一种自然的,出诸于友爱的照顾;他误会了,痛心之下黯然离家,留下两字成全,结果她在长久侍候胞兄之余日久生情,结果第二年父亲过世,她需要人照顾,孤男寡女相处也不能不定名份,所以她嫁给了胞兄。

可是,无论是前者也好,是后者也好,他都不能怪她,他自己要负大部份的责任,不是么?是的,谁都不能怪,要怪只怪他自己。他当年不懂“情”,不是真正的不懂。

要把当年挪到现在,他就不会那样了,绝不会。

可是能把当年挪到现在来么?定局已成,谁也无法改变。

定局已成,谁也无法挽回。

他伸出了手,又去接那自亭顶滴下的雪水,他如今倒觉得那一滴滴的雪水是温的。

至少,它远不及他的心冷。

口口口

在尝酒的人嘴里,酒是甜的。

可是有时候它也是苦的,苦得难以下咽。

无如人是奇怪的,怪得难以理解,越是认为它苦的时候越拼命的喝,尽管它苦得像胆汁,似黄莲。

倒不是因为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

而是,有的人以它来浇愁;但喝下去之后是能消愁抑或是愁更愁,这只有那喝酒的人自己知道了。

“神剑”卓慕秋是个有大智慧的人,可是要以这问题问他,恐怕他也不知道。

他坐在这小胡同口的小摊儿上,面前摆着一壶酒,几样小菜。

小摊儿设在一个草棚子底下,两边儿都有掩棚儿,可以挡风,棚外是一地的雪泥,棚顶上的雪水一滴一滴的往下滴。

尽管他的心仍是那么冷,至少坐处近火,他的人暖和多了。

或许是因为暖和,或许是因为酒意,他那原本苍白的两颊上,出现了两片酡红。

他自斟自酌,就这么一杯杯的喝着。

一杯又一杯,一壶又一壶。

天色看不出是什么时候,不过小摊儿上挂着一盏气死风灯,已经点燃半天了。

那卖酒的一直在等着他,这时候终于忍不住了,走过来先陪上一脸不安的笑,然后一哈腰:“这位爷,我纳闷半天了,说句话您可别在意,今儿个是卅日儿,这时候家家户户都在围着炉子吃年夜饭,您…”

“掌柜的。”卓慕秋放下酒杯拭了口,他带着几分酒意:“你的意思我懂,先容我问问你,你呢?”

“我?”卖酒的汉子一怔,旋即笑道:“我不同,我是个做生意的。”

卓慕秋倏然而笑,道:“这就是了,要没我这种人,卅日儿晚上你那来的生意?卅日儿晚上还做生意,你应该为的就是我这种人,是不?”

卖酒的汉子也是个明白人,一点即透,这下他是更加不安了:“原来您没家,也没亲戚没朋友……”

卓慕秋一摇头道:“不,我有家,可是却归不得。”

卖酒汉子“哦”地一声道:“太远?”

卓慕秋打了个酒噎,道:“说远很远,说近也很近。”

卖酒汉子糊涂了,怔了一怔,道:“说远很远,说近也很近……?”

卓慕秋忽然站了起来,道:“我等个朋友,看看天色他大概是不会来了,掌柜的,给我算帐吧!”

卖酒汉子道:“怎么?您不再喝点儿了?”

卓慕秋摇摇头道:“不能再喝了,再喝我就走不了了。”

卖酒汉子道:“那……我这就给您算帐……”

他这里指指点点在算帐。

胡同的那一头儿人影闪动,如飞奔来一个人,好快的身法,人影闪动时还在胡同那一头,一转眼间他已到了草棚前了,是个身穿黑貂,身材高大,衣着相当气派的紫膛脸老者,浓眉大眼,长髯过胸,威猛慑人。

卖酒汉子抬眼看见了紫膛脸老者,一怔,顾不得算帐,忙迎上去哈腰陪笑:“闵爷,今儿个是什么风……”

紫膛脸老者看也没看他一眼,两眼望着卓慕秋,有着一刹那的激动,然后跨步进棚,不管地上脏不脏,单膝点地跪了下去:“见过三少爷。老奴来迟,三少爷恕罪。”

卖酒汉子猛然又是一怔,脱口叫了一声:“卓三少爷……”

卓慕秋含笑点头:“我的朋友来了,我暂时不走了。掌柜的,你先忙你的吧!”

第 四 章

卖酒汉子站在那儿没动,他怔住了。

卓慕秋转过脸去拉了拉手:“闵总管请起,我不敢当。这么冷的天,尤其是大除夕,让闵总管跪这一跪,我很不安。”

紫膛脸老者应声站起,垂着手,恭谨说道:“三少爷言重了,老奴这是应该的。您什么时候回来的?”卓慕秋道:“下午刚到……”

紫膛脸老者道:“您怎么不回庄去……”

卓慕秋像没听见,含笑说道:“八九年不见,闵总管还是老样子,一点也不见老啊!”

紫膛脸老者忙道:“您夸奖,全是托大少爷跟您的洪福。”

卓慕秋摇了摇手道:“别客气,虽然我已经离开了‘剑庄’,咱们之间的情份还在。坐,咱们坐下聊!”

紫膛脸老者欠了身道:“三少爷面前,那有老奴的座位。”

卓慕秋道:“你要这样我就不好说话了。我这个人你是知道的,打小就随便惯了。再说咱们之间如今是朋友,而不是主仆,也无须这么客气,你坐。”

紫膛脸老者恭谨谢了—声,这才落了座,却是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卓慕秋道:“大少爷可好?大伙儿也都好?”

紫膛脸老者道:“大少爷安好,大伙儿也好,谢谢您!这多年来,大少爷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您……”

卓慕秋含笑说道:“大少爷顾念手足之情,我也很想念他。”

紫膛脸老者迟了一下,道:“三少爷,您知道不?老主人已经……”

卓慕秋敛去了笑容,微一点头道:“我知道了,刚听说。这八九年来,我一直不在中原,老人家去世的时候我一点不知道,要不然说什么也会赶回来的……”

紫膛脸老者道:“老奴原料三少爷绝不知道噩耗,否则……”

卓慕秋微一摇头道:“我也听说有很多人骂我不孝,我受了。

父死不能随侍在侧,我的确不孝!”

紫膛脸老者道:“三少爷,老奴知道当初您为什么不告离庄,也知道您不是不回来奔丧,一定是你不知道……”

慕卓秋道:“谢谢你,闵总管,你该是这世上唯一知道我的人,因为你在‘剑庄’待了五十多年,是看着我长大,跟我的长辈没什么两样。”

紫膛脸老者一阵激动,道:“三少爷,就因为这,老奴知道您是个怎么样的人,八九年来也一直惦念着您。老奴身为下属,不敢怪老主人,只能说您生来命苦……”

卓慕秋道:“谁也不能怪,我知道自己有过错……”

紫膛脸老者还待再说。

卓慕秋已经移转话锋开了口:“闵总管,今个儿是卅日儿,现在‘剑庄’全由你一个人支撑着,你一定很忙,我不愿耽搁你太久,我所以找你出来,就是要问问老人家葬在什么地方……”

紫膛脸老者道:“你是要……”卓慕秋道:“怎么说老人家是我的生身之父,对我有廿多年 养育之恩,去世的时候我不能随侍在侧,也不能赶回来奔丧,那 是我不知道;现在我既然知道了,我应该去看看,也算尽最后一份人子之孝。”

紫膛脸老者道:“老奴原知道您会去的,老主人的安息处是 在‘东山’山麓……”卓慕秋站了起来,紫膛脸老者忙跟着站起,道:“三少爷,您 ……”

卓慕秋道:“闵总管,我有我的路,我也有我的事。大少爷体 弱多病,为人也过于懦弱,今后‘剑庄’全仗闵总管了,还望闵总管像辅佐老人家一样地辅佐大少爷,我会感同身受……”

紫膛脸老者忙道:“你放心!老奴蒙老主人知遇,受老主人厚 恩,此生此身已交给‘剑庄’了,但有三寸气在,一定竭智殚忠。只是三少爷,不管好歹,‘剑庄’总是您的家,您生在‘剑庄’,长在‘剑庄……”

卓慕秋道:“闵总管,你的意思我懂,只是我要回来早在几年前就回来了,现在……”唇边掠过一丝愁苦笑意,住口不言。

紫膛脸老者道:“您纵不长住,也得回去过个年……”

卓慕秋指了指桌上,倏然一笑,笑得让人好心酸,道:“闵总管,谢谢你对我好意,我已经吃过年夜饭了。”

紫膛脸老者两行老泪突然夺眶,道:“三少爷……”

卓慕秋道:“闵总管,大年卅日儿地,别让你我泪眼相对。”

紫膛脸老者道:“三少爷,大少爷……跟姑娘随后就到……”

卓慕秋眉锋一皱,神情也震动了一下道:“我不愿让‘剑庄’的第二个人知道我回来,我也告诉你别说出去,怎么你……”

紫膛脸老者老泪纵横道:“三少爷,别的事老奴可以不说,您回来了,老奴怎么能不报与大少爷知道,让大少爷也高兴高兴。”

卓慕秋道:“大少爷跟严姑娘已经知道我回来了,我更不能多留了。”

随手丢下一块碎银,迈步就要走。

紫膛脸老者一把抓住了他,道:“三少爷,您要原谅老奴……”

卓慕秋转回身来道:“闵总管,别勉强我。”

紫膛脸老者道:“老奴跪求,好歹您跟他二位见上一面!”

说着,他就要往下跪。

卓慕秋道:“岁月悠悠,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着呢,何必非在这个时候见面,闵总管,快放开我!”

没见他动,紫膛脸老者抓住他的那只手,像是被什么震了一下似的,突然跳了起来,跳起老高,人也跟着退了一步。

卓慕秋道:“闵总管,保重。”

电一般地射出了胡同口,一闪就不见了。

紫膛脸老者站在那儿没动,他知道,再有十个他也追赶不上拦不住。

步履声飞快,一顶软轿来到草棚前,轿停下,轿帘马上掀开,先探出一颗乌云玉首,她,就是带着小冰到“无人渡”去过的那位。

一见紫膛脸老者独个儿站在草棚前,她脸色惨变,呆了一下,缓缓地下了轿,她没有远离软轿,停身在软轿前,一只手扶着轿杆儿,似乎她要是不扶着轿杆儿,一定会站立不稳。

“三少爷走了?”紫膛脸老者转身哈下腰去:“老奴无能,少夫人原谅。”她微一摇头道:“这不怪你,他要走,谁也拦不了。就跟当年一样,他的脾气你我都知道,不是么?”

紫膛脸老者热泪一涌,忙低下头去:“三少爷是在这小摊儿上过的年。”

她身躯一阵颤动,道:“我看见了,桌上还有剩酒残菜。在家里过年的人,心情不见得会比他好。把眼泪擦擦,别让我看了难受,今儿个是卅日儿晚上,也不该掉泪。”

紫膛脸老者恭应一声,抬袖擦去了老泪。

她问道:“三少爷都说了些什么?”

紫膛脸老者道:“三少爷问大少爷跟少夫人好。”

她道:“也问我了么?”

紫膛脸老者迟疑了一下,道:“问了。”

她那失色香唇边泛起一丝凄凉笑意,道:“这倒很出我意料之外,我以为他不会问我,他会记恨我……”

紫膛脸老者道:“您知道三少爷的为人,他不会的。他说过他知道自己的过错。”

她一双美目中闪漾起一种光亮的异彩,道:“他真这样说了么?”

紫膛脸老者道:“真的,老奴不敢欺瞒少夫人。”

她目中异彩敛去,摇摇头,道:“他没有过错,他怎么会有过错,错只在……”

她似乎不愿指明过错在谁,话锋至此一顿,她改口说道:“别的他还说了些什么?”

紫膛脸老者道:“三少爷说大少爷体弱多病,为人懦弱,他要老奴像辅佐老主人一样辅佐大少爷。”

她道:“他就是这么个人,很会为别人想……”

这句话不知是不是含有双关意味。

她道:“他知道不知道老主人已经过世了?”

紫膛脸老眷道:“老主人过世的时候,三少爷不知道,因为三少爷自当年离开‘剑庄’后一直不在中原,他为他不能随侍在侧,也不能回来奔丧,至感悲痛……”

她道:“这么看来,他并没有记恨老主人!”

紫膛脸老者道:“那怎么会?老奴知道,三少爷绝不是那种人。”

她微微点了点头,道:“我也该知道,自当年离家后,他一直不在中原,他到那儿去了?”

紫膛脸老者道:“三少爷没说,老奴也忘了问了。”

她道:“既然离开了,他是该离得远一点儿,他没问老主人葬在什么地方么?”紫膛脸老者道:“问了,三少爷召老奴出来,为的就是这个。” 她道:“你告诉他了么?”紫膛脸老者道:“老奴说了,老奴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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