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花血花》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血花血花- 第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她道:“既然离开了,他是该离得远一点儿,他没问老主人葬在什么地方么?”紫膛脸老者道:“问了,三少爷召老奴出来,为的就是这个。” 她道:“你告诉他了么?”紫膛脸老者道:“老奴说了,老奴认为应该告诉三少爷。”

她点了点头道:“是应该告诉三少爷。”

她点了点头.又接著说道:“是应该告诉他,也该让他尽一份人子之孝。他……他好么?是不是还是老样子?”

紫膛脸老者道:“三少爷比当年在家的时候瘦多了,人也显得老气,而且昨儿晚上喝了不少酒。”

她娇躯泛起了颤抖,美目中晶莹亮光一闪,她很快地转过身去,道:“岁月不饶人,焉得不老?咱们回去吧!庄里还等着咱们吃饭呢。”

紫膛脸老者恭应一声道:“少夫人,大少爷怎么……”

她道:“大少爷听说三少爷回来了,人一激动就晕了过去,醒是已经醒了,他要来,可是我没让他来。”

掀开轿帘进了软轿。

紫膛脸老者一欠身道:“容老奴开道。”

出草棚往胡同那一头行去。

软轿跟在紫膛脸老者身后,很快地消失在胡同那一头的夜色里。

对街另有条胡同,那条胡同口没人设摊儿,没灯,所以要比这条胡同黑暗得多。

那条胡同口响起了一阵似乎忍了很久的剧烈咳嗽,从那黑暗的胡同口儿走出了个人,是卓慕秋。

卖酒汉子怔了一怔,望望胡同的那一头,再看看从对街胡同里走出来的卓慕秋,扬手要叫。

可是卓慕秋似乎没看见他扬手,出了胡同之后就顺着大街走了。

今晚上他酒是喝得太多了。

刚才人在棚子里不觉得。

如今被寒风一刮,只觉得酒在往上涌,头也昏昏然的。

他只想赶快找个地方躺会儿,要不然他非倒在这寒夜无人的大街上不可。

在这时候,他觉得那原本就苦的酒更苦。

苦得让他的心都揪成了一团。

咳嗽本来差不多好了,可是经酒这么一刺激,却又犯了,似乎比原来还重些。

刀儿般的寒风,迎面一阵阵的吹。

吹在脸上生疼,酒也越涌越厉害。

头昏,眼迷糊,迷迷糊糊中,他觉得前面不远处站着个人。

他看不清楚,只看见那是个黑影。

凝目用力看了看,仍是看不清楚。

尽管看不清楚,可是他知道那是个人,那个人浑身充满煞气,而且煞气外透,卓慕秋老远就感觉到了。

他停了步,他知道他脑中昏昏,浑身乏力,连眼都睁不开了,这种情形不宜再往前走,不宜再接近那人。

他站在离那人约莫两丈处,他迎着风,那人背着风。夜色太浓,他看不见那人的脸,要不是地上有雪,那人是一身黑衣,奇'…'书'…'网恐怕连那人的身影都看不见。

他竭力让自己站稳,任凭风吹,任凭酒涌,他不动一动。他不能让人看出他现在的处境无力打斗,甚至不堪一击。

可是那个人动了,他的腿跟脚动了,往这边走了过来,每一步都很缓慢,每一步都很沉重。

近了些,卓慕秋看清晰了些,那是个身高跟自己差不多的黑衣人,一身黑衣很宽大,似乎不是他的,根本就不合身。

很少人穿不合身的衣裳,尤其是这种人。

卓慕秋知道,那人是故意掩饰自己的身材。

他为什么掩饰自己的身材,那是因为怕自己从身材上去辨认他,或者是以后再见着。

可是卓慕秋仍看不见他的脸,只觉他的脸比那浓浓的夜色还要黑,似乎是用什么黑的东西蒙着。

更近了,那人已逼近了有一丈远,突然开了口,声音沙哑,语气冰冷:“卓慕秋,你好命大啊!”

卓慕秋道:“你是……”

那人冰冷三个字:“西门厉。”

卓慕秋心里一跳,道:“魔刀。”

“不错。”那人道:“‘白龙堆’那座前古迷城,一如鬼门关,枉死城,没想到你进去了竟能又活着出来,你的命的确是够大的,也许这是上苍的意旨,非让‘魔刀’跟‘神剑’碰个头不可,上苍的意旨是不能违背的,所以我挑在今夜跟你见见面,让世人看看,是‘魔刀’行还是‘神剑’行……”

没见他动,一柄森寒雪亮的刀已持在手中,那森寒之气比那一阵阵的北风还要逼人。

很怪,刀身很窄,显得很长,刀刃特薄,看上去相当锋利。

他把刀平挥至胸,刀尖外指,然后又一步一步地逼了过来,同时他又开了口:“我不管你用不用兵刃,我从不计较这些,只要是我要杀的人,他无论在什么情形下,我都要杀他。”

卓慕秋道:“你似乎一直在暗中跟着我。”

“不错。”西门厉道:“你是个很聪明的人,我对你的一举一动,了若指掌。可是在我跟着你的时候,你绝不会发觉我在什么地方。”

卓慕秋道:“你神秘诡异。”

西门厉道:“可以这么说。”

卓慕秋道:“你我何怨何仇?”

西门厉道:“无须仇怨。有你以剑术著称的‘剑庄’卓家存在,我西门厉的光芒就要黯淡不少,要使‘魔刀’光芒万丈,就得先摧毁‘剑庄’,要摧毁‘剑庄’,就必得先杀了你兄弟,什么事都得分个先后,你哥哥居长,尤其他要接掌‘剑庄’,将是‘剑庄’的首脑人物,所以我必须先杀了他……”

卓慕秋道:“照你这么说,似乎应该先从我父亲下手。”

西门厉道:“一个刚愎自用,事事自以为是的老人,年纪那么大,又是风烛残年,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我不杀他他也活不了多久了,可虑的是卓家的年轻一代。事实上你父亲现在已经死了,所以我要先从你哥哥下手,谁知道你竟逞能,代他出头……”

卓慕秋道:“应该的,我们是一母同胞,手足兄弟;再说他体弱多病,也不宜远行,更不宜动力拼斗。”

西门厉道:“这就是为什么今夜我挑上你,舍弃了他的道理所在……”

卓慕秋道:“不知道你是不是知道我的以前?”

西门厉道:“你以前怎么样?”

卓慕秋道:“年轻的时候,我血气方刚,很好斗,不能忍受别人给我一点气,动辄拔剑,锋芒毕露。可是现在不同了,现在我懒得跟人争强斗胜了,甚至缺乏跟人斗狠的勇气。如果你单是为我压了你的锋芒要杀我,那大可不必,我承认你‘魔刀’比我强就是,甚至我可以逢人便说我怕你。”

西门厉道:“真的么?”

卓慕秋道:“卓慕秋向来说一句,算一句,你可以尽观些时日,不出一个月,我可以担保武林中都争说卓慕秋怕‘魔刀’,是个胆小的懦夫。”

西门厉道:“想不到!真想不到,曾几何时卓慕秋竟然变得尽敛锋芒,一点脾气也没有了。那为什么我下帖给你哥哥的时候,你有勇气代他出头?”

卓慕秋道:“那不同,为别人的事我有勇气,一旦事临到自己头上,我就胆怯了。”

西门厉道:“那么我现在舍了你,到‘剑庄’找你哥哥去,你是不是还会代他出头?”

卓慕秋道:“我不希望你去找他,他体弱多病,动辄就会昏倒。再说他现在也是个有家的人了,不适宜斗狠拼命。你如果去找他,不如现在你就找我……”

西门厉笑了:“果然,我一找你哥哥你就有勇气了,你是为保护你哥哥呢?还是为保护那位严姑娘?”

卓慕秋长眉跳动了一下道:“都一样,一个是我的胞兄,一个是我的嫂子。”

“嫂子!”西门厉冷笑的说道:“哼!哼!做嫂子的每每不中意自己的丈夫,反而中意小叔子,一个潘金莲,一个潘巧云……”

“住口!”卓慕秋脸色变了,冰冷说道:“你可以以任何一切加诸于我,别拿她跟那两个女人比,别侮辱她……”

西门厉笑道:“她跟潘金莲、潘巧云这两个淫荡的女人有什么不同,先对你有情,等到赚得你的心之后又冷落了你,跟你的哥哥热了起来。现在她嫁了你哥哥,心里却又无时无刻不在惦念着你这个小叔子,我不是你哥哥,要不然我绝不能忍受这个。看吧,我敢说她迟早会给你哥哥戴上一顶绿头巾的。”

卓慕秋那苍白的脸色刹时红了起来,两眼也有了光亮,那光亮森寒逼人。

西门厉话锋忽转,道:“你不跟我斗行,要我暂时不找你哥哥也可以,你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头,或者是学韩信,从我这胯下爬过去。”

卓慕秋冷冷说道:“这话你说迟了。”

“怎么?你打算跟我斗了?”卓慕秋道:“不错,我可以忍受你一切加诸于我,我不能忍受你以这种淫邪、污秽的字眼侮辱她,现在我要跟你分个高下,见个死活。”

他右手抬了起来,可是他感觉得出他四肢酸软无力,力道一点也用不出,刚抬起了一点,他不得不又把手垂了下去。

西门厉似乎看得很清楚,笑了,笑得很得意:“卓三郎,你行么?借酒浇愁愁更愁,你以前酒量很好,怎么现在连酒量也不行了唉!情之一事能生人也能死人,的确一点也不错啊!今夜我若是杀了你,你哥哥一定很感激我,因为他不再会有绿色的恐怖了,别怪我,是一个情字,一个酒字害了你。”

他把刀又举高了一点,然后电一般地刺了过来,指的是卓慕秋的咽喉要害。

卓慕秋虽无力拼斗,无力还手,可是他还能躲,西门厉刀光一闪,他便一个滑步躲了开去;躲是躲开了,奈何头重脚轻,脚下不稳,地上雪泥滑,砰然一声跌倒了,雪白的一袭狐裘,马上脏得不成了样儿,好狼狈。

西门厉一声狂笑道:“哈,这就是‘神剑’卓三郎!说给谁听了谁也不会信!”

的确,眼前的卓慕秋那里还像叱咤风云,纵横一时,武林中一流高手中的高手‘神剑’卓三郎,唉,可悲,可怜!西门厉如影附形,一步跟到,举刀扎了下去。

这一刀飞快,取的是卓慕秋的胸口要害,卓慕秋再也无法躲了,他只有闭上了眼。

西门厉一刀落下,只听“叮”地一声,不知道从那里伸来一根黑忽忽的拐杖,正好架住了西门厉那锋利的刀尖。

一根圆而滑的拐杖,架住那锋利的刀尖,倒是一件容易事,难的是不能让那锋利的刀尖滑下来。

怪的是西门厉那锋利的刀尖根本就滑不下来,直似被那把拐杖吸住了,一刀一拐竟然粘在了一起。

卓慕秋诧异地睁开了眼,他先看见的是一双脚。

这双脚穿着一双涂着桐油老厚的棉鞋,一双雪白的布袜子,一条肥大显得臃肿的棉裤,扎着裤脚。

这双脚绝不是西门厉的。

慕秋顺着这双脚往上看,上身是件更肥大的棉袄,新的,腰里扎着条宽布带,领口扣得紧紧的,直似怕一阵风钻进去。

那张脸,看不大清楚,可是隐隐约约看得见些,一双白眉,眼皮都垂下来了,两腮上也是垂着一块老皮,唇上,下巴上,有胡子,雪白,可都不大长,跟乱草似的。

最上头,头上,扣着一顶碗也似的毡帽,压得低低的,连耳朵都护住了。

是这么个老头儿,乡巴佬。

这是谁?是当今武林中的那一位?卓慕秋心念转动,刚要从记忆里去搜寻。

突然,他听见一种异响,沙,沙,沙地,像是有什么在颤动。

他转眼一看,只见西门厉那持刀的右手在抖,带得身子都起了颤动。

再看那根拐杖,却稳如泰山,一动也不动。

就在这时候,一声苍老的咳声传入耳中,那老头儿说了话,话说得有气无力,又像是自言自语:“人要懂得适可而止,见好就收,要知道高低,知道进退,要不然是会连自己的命都糊涂送去的!”

西门厉像没听见,手臂跟身子抖得益见厉害。

那乡巴老头儿冷哼一声又道:“难不成你是等我往你脸上招呼?”

这句话似乎很有效很具威力,比用两根拐杖抽了西门厉一下还厉害,西门厉身躯一震,收刀飘退,一闪便没了踪影。

卓慕秋为之一怔。

只听那乡巴老头儿吁了一口气:“嗯,累死我了,想不到这小子劲儿那么大,年轻人!起来吧!还赖在地上千什么?难不成还要等我扶你起来?我可没那力气了。你身上穿的这件皮袍子可值不少钱哪,够我们乡下人吃喝半辈子的,快起来吧!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卓慕秋脸上一热,忙支持着站了起来,没站稳,身躯一晃。

拐杖伸了过来,正好架住了他:“年轻人,站稳了,好大的酒味儿!年轻人,你喝酒了,看来喝得还不少,不会喝就少喝点儿,年轻轻的干什么这么糟蹋自己?有道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孝之始也。’看你这样儿像是读过书的人,怎么连这起码的孝道都不懂,不会喝酒,偏要逞能强灌,喝多了可真要命,大卅日儿的你们这是干什么?不想过年了?”

好一顿教训。

卓慕秋受了,而且还窘,还愧,道,“老人家!大恩不敢言谢,我请教……”“请教什么?”

乡巴老头儿道:“年轻人!你可别强把冯京当马凉,我可不是你们武林人,我是个乡下苦哈哈的种庄稼的,儿女们都大了,娶媳妇儿的娶媳妇儿,嫁人的嫁人,一人住一个地儿,过年了,我这个孝顺的女儿接我进城来过年,可是我在她家待不惯,喝口水都让人侍候,别扭死了,吃过年夜饭抹了抹嘴我就走了,谁知道竟架住了他那把刀,救了你的命,算你祖上有德,也是老天爷帮我的忙,这一下害得我要迟半个时辰才能到家了。年轻人!你也快回去换件衣裳,擦洗擦洗吧!”

一骡车话总算说完了,他拄着拐杖就要走,颤巍巍的。

许是脚滑了,身子忽然一晃。

卓慕秋很自然地连忙伸手扶住了他。乡巴老头儿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谢谢你!年轻人!岁月不饶人,不能不服老。老了毕竟是老了,我年轻的时候,能在打麦场里推着辗子转,年轻人,别顾我了,顾你自己吧!至少我人是清醒的。唉!你们这些年轻人啊!不养儿女不知道做爹娘的养儿养女有多么苦,干什么糟蹋自己?干什么动不动就玩儿命?”

他摇摇头,拄着拐杖根儿走了。

卓慕秋听在耳朵里,难受在心里,道:“老人家!我不会忘记您这援手之恩的。”乡巴老头儿已经走出好几步了,一听这话“咦”地一声转过了头,道:“年轻人!你怎么还不快回去?喝这么多酒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