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拉到了走廊一侧。
“识钧，你那么忙，怎么有空过来？”这人看上去年纪已逾六十，鬓染斑白，四方脸，戴着眼镜，很有一派学者风骨。他是卫康的父亲，也是位于X市军区医院的院长。
“卫叔，上次我麻烦您的事，有结果了么？”
卫院长皱着眉沉吟着，低声说：“识钧，你说的病症很奇怪。你拍的伤痕照片我看过了，也分别给一些国内外的专家看过。这次我正好到Y市疗养，又跟这边的同行探讨了一下，得出的结论是那绝对不是外伤。但这种伤痕的自发性有些让人捉摸不透，甚至很离奇。也许是我孤陋寡闻，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病人。我想，最好的办法还是将这位患者带来让我亲自看看，并做些必要的检查。”
检查？她肯来做检查么？她对这一年来的事讳莫如深，似乎与贺所牵扯颇多，如今又涉及恶性案件。冉然说得不对，不是盛海薇疯了，也不是冉然疯了，根本是他邵识钧快要被逼疯了……这种被置于她的世界之外，什么也不能为她做，只能旁观的感觉战栗而寒冷，简直让他窒息。
邵识钧的为难全被卫院长看在眼里，他顿了顿，又问：“识钧，这关乎你要查的案子么？真抱歉，我帮不上什么忙。”
“别这么说，卫叔。但是，”邵识钧紧锁浓眉，恳切地说：“如果有专家提出了新的看法，或者有了什么发现，请您务必第一时间告诉我。”
卫院长点点头：“放心吧，识钧。你难得跟我开一次口，我知道这一定是重要的事。”他拍拍邵识钧的肩膀，“对了，我家那个臭小子你还得多费点心。我本想着让他跟在你身边学点好，现在看来是越来越没个正型儿了。是他拖累你了。”
“卫叔，我和康子之间谈不上拖累这俩字。我们不是说这些的关系。”
“我明白。你们俩啊，跟我和你爹太像了。”
邵识钧回到重案队，意外地看到了金小葛。她叉着腰站在卫康的桌前，正义凛然地说：“你怎么可以这样？我是就事论事。那天下午我和海薇约好了见面，本来是让她到我们公司熟悉一下环境的。可是她身体突然不舒服，还差点晕倒了。我问她怎么回事，她只说是可能中暑了。可我看得出来她非常不舒服，后来她坐地铁走了，我还担心了很久。我问你，身体这么虚弱的人怎么可以用重物去袭击别人？这合乎逻辑么？”
卫康懒懒地抬了抬眼，喝了口清香的普洱茶，慢条斯理地说：“如果她身体那么虚弱，为什么还坐地铁，不打出租车？这合乎逻辑么？”
“这有什么？她就是个喜欢硬撑的人。而且，也许她在金钱在有些困难。”
“硬撑？缺钱？”卫康竟笑了起来，“你认识她才几天？你对她有那么深的了解么？以上不过都是你的猜测。”
“怎么会是猜测？海薇可是你好朋友的妻子，你怎么可以……”
金小葛的话说了一半就被卫康冷冷地打断了，“那么我问你，就算如你所说，她真的身体虚弱，弱的手不能举，别说重物，连张纸都拿不起来。那她就和案件无关了么？现场没有任何目击者能证明她所说的另一个从邹涟身后冲出来的嫌犯存在。退一万步，好，那个人存在，那她盛海薇也有可能是共犯。”
金小葛眨眨眼，俏眉挤在了一处，像是看陌生人一样，“卫康，我怎么觉得你那么奇怪呢？你这个样子就像是……在和海薇作对一样？你们有仇么？”
对，我们有仇。不共戴天之仇。卫康在心里冷哼着，嘴里却说：“我这是公事公办。队长把这个案子交给我，我当然要秉公办理。”他早已察觉到邵识钧已归来，视线移到站在门边的好友兼队长，“你说是吧？队长？”
邵识钧没理会卫康，回自己的办公室去了。卫康却追了过来，在他要关门的一刹那，用脚顶住了门。见他爱答不理地，卫康笑笑，突然压低声音说：“你的小娇妻都配上律师了，还是全国首屈一指的王牌大律师。”
邵识钧一抬眉，“嗯？”了一声。
卫康别具深意地一笑，“听说，是她的大学同学请来的。人家都说那同学来头很大，我查了一下，就是个富二代。”
“魏芒。”邵识钧眯起双眸，从牙槽里挤出了这两个字。
“果然是知己知彼啊。邵队，我现在真是越来越佩服你了。对，就是魏芒，咱们上次在四月天见过的二世祖。”
邵识钧久久地注视着仿佛被仇恨或者其他什么东西附体的好兄弟，一字一顿地说着，声音冷硬如冰：“卫康，你觉得顾静云离开你是因为盛海薇，是么？”
卫康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耳朵竟然嗡嗡作响。枪林弹雨都走过来了，没想到自己却被一句话蓦然打晕了。
“可是我告诉你，盛海薇是我老婆。这案子我交给你了，是因为我要在纪律上回避。这不代表我不相信她，也不代表我会眼看着你整死她。你想你的顾静云，就自己把她追回来，不要企图在我邵识钧的女人身上找平衡。”
卫康紧抿着唇，全然没有了刚进门时的轻松自若，“邵识钧，你为了个女人，要跟我干起来了？”
“卫康，你难道不也是为了个女人？”
顾静云，盛海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顾静云，他的盛海薇，仿佛成了缠绕他们两人命运的两条透明丝线。那两道丝线曾经平行，亦曾交结，曾经消失，也曾经骤现。而如今，那两条线似乎……被点燃了。那熊熊的火光，狠狠地灼了卫康的眼。
忽然，不知在一旁听了多久的金小葛冒了出来，一脸怔悚地望着两人，有些紧张地问：“顾静云，到底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完了，乃们在睡前来一发，哈哈。
瓦醉酒归来，沉稍稍有点清醒赶紧发粗来。
☆、【剥茧抽丝】
案发24小时之后，“极致美丽2311”撰写了超过十条揭露盛海薇“犯案内情”和“不堪私生活”的微博，每条转发量都逾万条。网友们挥发着从血液满溢到汗水水分子里的正义感，咒骂着这个凭着老公是重案队长就以为自己可以为所欲为的“小三女”，抨击着这个把从事阳光职业的教育者打成重伤的“坏女人”。就在群情最激烈之时，就在网友们想继续把自己当成爱与正义的化身时，却突然发现那些微博都被删了，而那个叫“极致美丽2311”的博主，被删了号。
“就像那个小号可以被轻易从网络上抹杀一样。你这个人，我也可以轻易抹杀。”
沈杭愈收到这条短信的时候，仿佛置身于冰窖之中，背脊冰凉。她反复查看着发来短信的那人的名字，确认那是“魏芒”之后，她哭了起来。那天她哭的很伤心，精美的五官全都挤到了一起，本来她的脸是最适合用来表述“完美”两个字的，而此刻只显得苍白骇人。
魏芒很忙，所以他没去理会沈杭愈此后打来的一个又一个电话，也没空去看她的短信。和王律师进行了一个短暂的商谈之后，他决定自己去找目击者，真正的目击者。
来到事发的小区里，找到那栋楼，他观察了一下地形。案发地点是楼门前，能看到这个位置的大概有这栋楼和对面楼的居民，还有附近经过的人。他事先做过调查，这个小区年代久远，是早年临近此处的玻璃厂的职工宿舍。后来，公安局和商业局也购置了少量房屋作为宿舍用。盛海薇住的就是公安局的宿舍。
按理说，警察应该已经对这周围的住户都做过走访了。
“无能的警察。”魏芒冷冷地自语，孤傲地仰着头，望向七楼的一扇紧闭的窗。那应该是盛海薇住的地方。只可惜，她现在不可能在那里。
如果她和他在一起的话，一定不会遇到这种事了。真是个愚蠢的女人。正这么想着，魏芒迈开了步子，却又突然停住。他看到一个冷厉的男人从楼门口走出来，又走了进去，那徘徊的样子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他认出那个男人是邵识钧。毕竟那男人浑身上下都透着太过浓重的警察味。笔直的背脊仿佛从未弯曲过、修长的腿随时行走如风，特别是那张冷而弥坚的扑克脸，仿佛是掩盖着湍急暗涌的地下河。经过上次在四月天的不愉快会面后，魏芒对邵识钧又进行了一番更详尽的调查。他甚至还看过邵的档案。对于他来说，调查一个警察倒是蛮有乐趣的。他默默地后退，躲到了花坛旁边的树丛里。
魏芒看到邵识钧径直朝房子的南侧走去，突然停住步子，又仰头望着什么。从他的方向并不能看到邵识钧注视的具体是什么，他推断应该是某户居民的窗子。有意思，难不成这么东看看西看看就能找到目击者了？魏芒在心里讪笑着，不由得对邵识钧又看低了几分。盛海薇千错万错，就错在选了这么个男人做终生依靠。亦或者说，她根本不需要什么依靠？盛海薇的心思是什么？对他来说，终究成谜。
她即便是选择王笑禾，也不会落得如今这么狼狈的地步吧？魏芒想。
一天后，魏芒又来到相同的地点，不见邵识钧，想来那警察已经放弃了吧。他在心里又骂了一遍“无能”。案发现场地上已经呈现暗紫色的血迹还没有被擦拭干净，他望着那痕迹发了会儿呆，一时也不知道该从何着手。难道要一家一家的拜访么？那些事警察们都干过了吧？他一转身，似乎想到了什么，便冲上楼去……
在盛海薇被拘留了四十九个小时之后，事情出现了巨大转折。有人将事发时站出来的那个声称看到盛海薇和邹涟激烈争吵的证人的银行记录EMS了过来。此人在一夜之间就有大笔现金入账。卫康看着那张银行记录单，紧紧皱起了眉。很快，那人承认了自己是被人唆使做的伪证。
他再次来到审讯室，对面如土色的盛海薇提问，“事情有了点儿奇怪的苗头。就好像有人要陷害你。你这人人缘可真不怎么样。”
“每次看到你，我都能意识到这一点。”她干裂的唇一张一合，眼中全是倦意。
“你就没什么朋友么？哦对了，我都忘了，小葛以为自己是你的朋友。”卫康自问自答，“顾静云也是你的朋友么？”
她无奈一笑，眼里闪动着更深的无奈，“卫康，我是不是该夸你痴情？”
他突然站了起来，双手撑在桌案上，身躯前倾，逼问道：“我问你，你为什么会有和顾静云一模一样的小狗挂饰？那是她离开前最后一天买的东西。她没提到你。但那天她的表现很奇怪，后来就失踪了。告诉我你知道的。”
“我什么都不知道。”顾静云的脸在大脑中闪现，连带着更多或冷郁或欢快的画面……盛海薇紧闭上了眼睛，精疲力竭，嗫嚅道：“邵识钧呢？邵识钧在哪儿？”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发出绝望的梦呓……
卫康冷笑，“你的邵识钧么？在他的邹涟那里。”他起身离开，临了补了一句，“他似乎在等他的邹涟醒过来。”
次日，真正的目击证人终于出现了。只是这个证人并不是自愿前来的，而是被几个小区女性居民扭送过来的。
女子甲说：“就是他，每天拿着望远镜鬼鬼祟祟地看来看去，还偷拍对面楼里的人换衣服。”
女子乙说：“实在是太可恨了。这种人根本就是神经病！”
女子丙说：“这种人你们也不管一管。要不是有好心人帮我们把他揪出来，我们的隐私就全被他扒光了！”
这些女子七嘴八舌地抱怨着，一名接待的干警说：“偷窥这个事情确实性格恶劣。不过，这件事你们去属地派出所报案就可以了，这里是重案队。”
女子甲一挑眉：“你这态度我可不乐意了。我们当然知道这里是重案队！我们就是看了协查通告来的。我们不仅抓住了害我们的坏人，还是良好市民。我们可是来帮你们破案的。”
“帮我们破案？”
“对啊，这小子整天偷拍。他的那堆照片里，就有那起女教师被袭案的当时画面。”
干警极为震惊，马上将卫康叫来。邵识钧坐在办公室里，透过没有拉上百叶帘的窗，静静注视着事态变化。
“偷窥狂”的家里搜出了大量照片。他的偷窥对象比较固定，分别为七、八位女性，盛海薇也是其中之一，照片内容囊括繁多，无论是进楼出楼、在屋里吃饭睡觉还是穿着睡衣看电视吃零食。他倒是没有抓拍到盛海薇在家中穿着暴/露的照片，却正好抓拍到了案发当天盛海薇与邹涟对峙时的情景。
卫康将照片递到邵识钧面前，指着画面上的一个人影，声音泛着冷：“是他。”
邵识钧象征性地瞥了那照片一眼，“嗯。”
卫康也不顾忌，点燃一根烟，吞云吐雾起来，“我说邵识钧，那群女人说的什么好心人该不会是你吧？为了老婆，你连纪律都无视？”见邵识钧脸色阴沉，他立刻道：“欸欸！别动气啊队长。我马上把你的老婆大人给放了。不过，她从犯的嫌疑还没解除呢。不能出城也不能出境，你可得好好看着她。总之，咱们还需要调查，慢慢调查。”
一名下属敲了敲门，探出头来：“队长，副队，局长叫你们过去。”
卫康乐呵呵地转了身，“终于可以去汇报重大进展了。”背对着邵识钧的一刹那，他的神色却凝重了起来。直觉告诉他，盛海薇不可能是凶手。但这是从她口中问出顾静云线索的最好机会了。可惜，他没有把握住。
重获自由的盛海薇觉得连呼吸一口室外的空气都奢侈。她本以为邵识钧会带她回家的，迎接她的却是魏芒和王律师。她下意识地朝邵识钧的办公室望去，隐隐看到百叶窗帘后好像有一道影。那是他么？还是她的幻觉？
从始至终，都是幻觉吧？包括苏印的出现……
“我不认为你应该回家。你有更好的去处。”车子上，魏芒一边开车，一边风轻云淡地说。
盛海薇微闭着双眸，轻声说：“这次的事，真的谢谢你。如果不麻烦的话，还是把我送回去吧。”
“很麻烦。”魏芒干脆地说。
一路上，魏芒与王律师讨论着案子，把盛海薇当成了空气。待他把王律师送到其去处之后，好像才意识到盛海薇的存在似的。
“你知道学校准备开除你了么？”魏芒忽然开口。
“这样啊……”她缓缓道，仿佛事不关己。
“你也真是的。怎么说也是全年级第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