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似当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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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似当时-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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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是有两个身份么?”韩君澈的神情仿佛是一切尽在掌握中,“皇后出身南阳富家,娘家姓程,与那上一代的慕容皇贵妃又有什么相干?”不顾程羽彤正风云变色的表情,韩君澈又正色道:“不过在一切尚未完成之前,你我今日的对话,你不可向任何人吐露一个字,即使是霁儿,也什么都不能说。”
  程羽彤忙跪下道:“臣妾知道轻重,人前不会露出半分。”
  韩君澈满意的点头,又示意程羽彤坐回椅子上。程羽彤又道:“皇上您可已留意那滇国的动向?”
  “恩!”韩君澈点头道:“此事我已命人着手去办。”他眯起眼睛:“雷儿若不出此下策,朕原能饶他一命。”
  程羽彤听的心惊,屋子里静了一会,程羽彤耐不住,又问道:“那惠妃娘娘,已经去世很久吗了?”
  “十几年了吧……”韩君澈语气很淡,眼前浮现出那个温婉懦弱的女人,总是低着头唯唯诺诺,以至于他根本记不清她长的什么样。若不是因为阿若,他也不会临幸这个毫不起眼的女人,却没有想到这个他连容貌也想不起来的女人,却生出了最像他的儿子……世事无常,阿若死了,她也死了……
  程羽彤怔怔的看着兀自陷入沉思的韩君澈,他的眉间慢慢涌上了浓浓的哀伤,即使他不记得惠妃去世的日子,但是总算还为她感到了悲伤不是吗?那可怜的女人啊!
  韩君澈终于回过神来,见程羽彤也是一脸怔忪,笑道:“你这个小丫头胆子也是恁大,就敢那么陷害雷儿么?”
  程羽彤不好意思的笑道:“他拿我娘要挟我,我气不过,一时也没有考虑那么多,的确是冒失了。”
  “岂只是冒失!”韩君澈道:“若不是时局特殊,你唯一的下场就是悄无声息的就此消失了!”他见程羽彤神情惊恐,又笑道:“现在么,因为朕对新贵妃十分宠爱,特封你娘为一品诰命,号魏国夫人,可好?”
  程羽彤闻言大喜,须知一品诰命乃是命妇中的最高品级,蓉娘有了这个封号,从此皇宫中大小宴会皆有份参加,慕容家和韩雷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不过这宠爱么,只能装装样子,倒也麻烦!”
  程羽彤起身朝韩君澈福了一福,道:“臣妾明白。”她走到床边,狠狠心使劲咬破左手小指,将血滴在床单上。又到首饰盒里找出一枚珐琅嵌金护甲套在那小指上,弄停当后回头看向韩君澈,这当今皇帝正朝她会意的微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入宫(五)

  礼亲王府的书斋里,以二皇子韩雷为核心的小集团正在就皇帝降旨命韩雷赴西郊皇陵祭祀一事进行商议。书斋里气氛凝重,绝不同往日会议时常常大声争论的情形,就连平日脾气最是火暴的工部尚书之子周嵩——身材虽然矮小,嗓门却是不甘落于人后的——也居然一脸茫然的坐在墙角,憋不出半个字来。一向稳重练达的小宁郡王也是紧皱着眉头,对摆到面前的这桩事情喜忧参半,他们这群人都是京城贵族官员家的第二代,表面上是因为和韩雷年纪差不多,年轻人常聚在一起玩,实际上每个人都代表了自己的家族,他们的家族把宝押在了二皇子韩雷的身上,从此同乘一条船,祸福与共。
  然而这么多聪明人聚在一起,也想不明白皇帝此举究竟是何用意。能够奉旨以皇贵妃礼祭祀生母惠妃绝对是极大的恩宠,这正好为韩雷最容易为人所诟病的出身问题作出了最有力的支持。可惜这件事总让人能嗅出一丝不寻常的气味,尤其叫人心里没着没落的是明明感觉出不对的地方,却又说不上来哪里出了问题,更看不清是好是坏。唯一能够对此事稍做说明的韩雷,却也是一言不发的站在窗前,他维持这个姿势也差不多块半个时辰了。
  韩雷背对众人,是因为不想让他们看到他此刻阴晴不定的表情,他一点儿也不想将景阳宫发生的事情告诉这些幕僚们,即使他明知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但是在理清自己的思路之前,他不想贸然作出任何解释。对于程羽彤的小把戏,在他看来那不过是女儿家的任性而已,耐人寻味的却是皇帝的意思。他相信这件事应该是程羽彤的一时兴起,不过此事虽小,处理起来却极是为难:不可能让两人当庭对质,也不可能公然以此问罪任何一方,这种事情的处理全靠皇帝自己的判断了。皇帝在半个时辰里就作出让韩雷去皇陵的决定,让人揣摩不出他对此事的看法。
  能够以最体面的仪式去祭奠惠妃是韩雷毕生的心愿,但这决不应该是来自韩君澈的赐予。母亲一辈子活的无奈而凄凉,导致他也从小受尽旁人冷落。若不是宫中子孙不旺,他也不会有机会在人前崭露头角。他一直以为,如果能够凭借他的优秀表现使得父皇捎带着能想到母亲的话,那他所有的努力都是值得的。然而在他的记忆里,父母似乎从未出现在同一画面里。
  母亲弥留的那天,刚刚八岁的他在御书房里等候了很久,韩君澈才处理完所有事情,同意去看一眼母亲,然而尚未跨出大门,就有皇后宫中的李太监匆匆跑来在父皇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父皇只说了一句“你先过去”就立刻头也不回的随太监而去了,只剩他一人站在大殿前空旷的广场上。
  那一刻,他的仇恨铺天盖地……
  “殿下,殿下……”
  韩雷换上了和往常一样的和颜悦色,轻轻转过身,看到小宁郡王犹豫的眼神——这是他从小到大的玩伴,将来也会是他最忠心耿耿的臣子。
  “靖和,有什么话你直说好了。”他一向是鼓励所有的人畅所欲言的。
  “殿下,臣觉得……”小宁郡王韩靖和仍旧是有些迟疑,“此事会不会和新入宫的贵妃娘娘有关系?”
  韩雷完全理解韩靖和的困惑:来自南阳的美女程羽彤摇身一变成了景州慕容家的女儿,这倒也罢了,可为什么韩雷会同意把她送进宫呢?就算是殿下为了大业甘愿放弃儿女私情吧,那怎么慕容樱进宫第二天就出了这样的怪事?
  “说说看你的分析。”韩雷还是不动声色。
  “这……”向来擅长从疑团中抽丝剥茧寻找答案的韩靖和终于发现自己还有不知如何措辞的时候。“臣是在想,最近殿下并未做出什么值得大力褒奖的事,皇上的恩旨下的好生奇怪。而且还是在贵妃进宫的第二天……”
  “会不会是皇上宠爱贵妃,所以才要嘉奖殿下?”插嘴的是一贯冒失的周嵩。
  “是这样的话就糟了!”韩靖和责怪的看了他一眼,“将贵妃献给皇上是丞相和慕容敬德出的面,皇上怎能因此嘉奖殿下!”
  “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么?”周嵩越想越觉得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咱们对殿下的支持是再清楚不过的,皇上不好明着褒奖殿下,只好找了这么个法子!”
  “这太荒唐了!”一贯斯文守礼的翰林院大学士之子陶成章忍不住开口斥责:“哪里有父亲奖赏儿子……”他看了一眼韩雷,接着道,“奖赏儿子给自己送女人的!”
  韩靖和眉头深锁,“也许周嵩说的是对的呢?因为不能明说,所以才找了这样隐蔽的方法。”他似乎也想努力理清脑海中的糨糊,又犹犹豫豫的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又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我们殿下前程一片辉煌啊!”周嵩因为得到了韩靖和的肯定,越发高兴起来,“不用说了,皇上是在通过这个来向殿下透露心意呢!”
  他话一出口,众人脸上皆露出喜色,惟有韩靖和老成持重,肃容道:“这话万万不可说出去,何况一切都是我们的猜测,并不知道这是否就是皇上的真实心意。一步错,步步错!”
  “靖和说的对。”韩雷点头道:“在没有弄清所有的事情之前,绝不可轻举妄动。”他顿了顿,又道:“我明日即动身去皇陵,京中一切事务就由靖和调度。”
  “要不要臣陪殿下一起去?”韩靖和有点不放心。
  “不,你留在京里,有什么事情及时跟我联系。如今局面模糊不清,你需小心从事。”
  韩雷随手拿起几上茶碗轻抿一口,众人都是素知他习惯的,当下一齐施礼告退了。韩雷回头看着窗外。所有的事情就好象一堆杂乱无章的线团,让他看不清皇上的意图。自从那个小女人闯进他的生活后,事情似乎就有点不在掌握之中了。那天她猛的撞进自己怀里的情形,即使现在想来还觉得香艳无匹。很少有事情能让他这么吃惊了!真是有意思的女人。韩雷静静的想着,浑不觉自己嘴角已漾起一抹微笑。
  程羽彤坐在后园的秋千架上——韩君澈特地命人给她做的。说来也是真好笑,她明明是闯了祸,却好象是立了功似的。韩君澈这两日一下朝就到景阳宫和她共进午膳,还拿朝中之事与她商量,好象真是打算把她培养成一国之母似的。想到那晚韩君澈对她说的“要把她留给韩霁”的话,她也不过是含糊其辞的胡乱应下再说。说实话眼下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当不当皇后这事说的也太早了。何况倘若韩霁真的继位了,那就说明韩君澈已经驾鹤西去,想要把此事赖掉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
  因为梁福全的封口令,宫里没有一个人对这事说长道短的,自从韩君澈将景阳宫的宫人全数换过后,新来的太监宫女一个个全是闷嘴葫芦,只带耳朵不带嘴的,倒也省心。不过她能感觉出宫里人对她的态度是恭敬中带一点暧昧的。程羽彤决不相信这事儿当真就没有人传了,实践证明越是高压下消息流传的就越快,人们的好奇心就越重。此事发生的第二天,皇后就命人送了好多赏赐过来,那根人参粗的像小孩手臂一样——打着给容贵妃补身子的名义,其实她心里想什么程羽彤又怎会不清楚,她定是以为程羽彤是故意在害韩雷呢!殊不知她真的是一时性起,现在回想起来都好生后怕。
  唉,一想到庄皇后就忍不住要叹气!这样高贵凌厉的女人,一生为了自己的儿子和家族耗尽心血,到头来,她的夫君决定留下她的儿子,却要把她和她的家族都牺牲掉!也只有在皇家才会发生这样惨痛的事情吧。
  头有点疼,事情太多太复杂,她被困在这宫墙之内,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和韩霁联系上,即便联系上了,她心里也多了许多不能告诉他的事,倒是叫人左右为难。
  忽然见一个宫女跑了过来,好象是叫冰雁的吧,身后还跟了个小太监。
  “娘娘,这是正宁宫的张公公。”
  正宁宫?那不是皇后宫么?当下客气的道:“张公公,有什么事吗?”
  这张公公胖乎乎的挺可爱的样子,不过一双眼睛精光四射,叫人不敢小瞧了去。张公公趴到地上磕了个头,才恭敬的回道:“新上贡的荔枝送来了,皇后娘娘说,一共才这么几篓,不够分的,干脆请诸位娘娘都过来,权当是尝个鲜吧。”
  “替我谢谢皇后娘娘的美意。”程羽彤朝冰雁使了个眼色,冰雁立刻塞了个元宝到张公公手里,程羽彤笑道:“公公请先回去,我换件衣服就过去。”
  换了一件藕荷色的长裙外罩青色斗篷,程羽彤不想用软轿,这样的深秋,天气景色都是极好的。于是只命冰雁跟着,两人沿着深红色的宫墙慢慢的走。
  冰雁是个很讨喜的姑娘,话不多,心思却极细。跟程羽彤统共才相处了一天半的时间,却和程羽彤有着难得的默契。
  秋风送爽,皇宫里的深秋并不让人觉得凄凉,虽说落叶缤纷,可各处都用盛开的菊花作装点,仍旧是一派花团锦簇的缤纷气象。来往间有许多太监宫女,都是匆匆忙忙的,看到程羽彤主仆时虽都面露惊奇,却也都跪下行礼。程羽彤一路上忙着叫人平身,渐渐的也不耐烦起来。冰雁瞥见她微蹙的眉头,也只是淡淡的笑。
  “那是什么地方?”程羽彤指着右侧一处宫院问道。很不起眼的一所宫殿,看上去似乎有些年月了,台阶上有青苔,几根红漆柱子上也班驳的很。但是却能见到有几个粗使太监正往里面抬东西,“有人要搬进去么?”
  冰雁垂着眼帘道:“回娘娘的话,那是先前惠妃娘娘的住处。”
  哦!程羽彤一下明白了过来,韩君澈告诉过她韩雷生母惠妃的忌辰就在这几日,想必那些人抬的是香烛之物。
  惠妃啊,你去的早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若你还活着,必定会为了眼前的斗争揪心不已吧。程羽彤远远的瞧着,突然觉得眼角有些酸涩。
  “娘娘,时候不早了。”冰雁在一旁轻轻的提醒。
  “冰雁,我想进去看看,可好?”对于韩雷的生母,程羽彤还是好奇的。
  冰雁仍旧是眼皮也不抬,口齿却是极清晰:
  “娘娘,这不妥。”
  程羽彤愣了一下,摇头笑道:“是的,是我一时痴了,”她又看了一眼那台阶上已被人扫到一边的青苔,
  “走吧。”

  入宫(六)

  正宁宫里坐了好些穿红着绿的莺莺燕燕,此刻都围着一张上好的花梨木圆桌分食荔枝。庄皇后坐在上首亲切的招呼着,殷勤而周到,众娘娘一边说着恭维话儿一边剥荔枝。莹白剔透的荔枝肉衬的各位美人的纤纤十指越发的精致动人。
  虽说自己也是这群人中的一员并且地位尊崇——即使是圆桌,也要按品阶坐,庄皇后旁边就是她,程羽彤还是觉得有些格格不入。想起香魂已逝的惠妃,眼前的锦绣气象越发让她不自在。看庄皇后对所有嫔妃都亲切照料满室生春的样子,程羽彤这才算领教了什么叫“母仪天下”了,她自问永远也不会有这样的心胸!
  “容娘娘,您是新贵人,怎么穿的这么素净?”有人主动搭话。
  程羽彤看看别人皆是满头珠翠,惟独自己只梳个简单的宫髻,浅浅一笑就想搪塞过去,旁边一个身材袅娜的嫔妃已经先开口道:“容娘娘的模样,哪里还需要别的颜色装点。大伙看看这眉毛,这嘴唇,真要是用了胭脂反倒是过头了!”
  她这么一说倒是给了别人细细打量她的机会,一双双眼睛都看到程羽彤的脸上来,弄的她不好意思起来,还好有庄皇后给她打圆场,“好了好了,容妹妹脸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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