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香圣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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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香圣手-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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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傍晚,白鑫刚去给浴堂送完皂团子,回来时,天已有些擦黑,街上却仍人来人往,有的店家挑起了灯笼,有的点起了蜡烛,映得整条街倒也亮亮堂堂。如今日头渐长,白鑫出摊时间早了,收摊完了,加上今日连跑了几个地方,回家时,肚子已经咕噜咕噜唱起了空城,他穿过人群,下了州桥,两边多是卖吃食了,什么水饭、包子、肉饼、麻辣细粉,五花八门,迎面一阵暖风,夹杂着食物香气,勾得白鑫直吞口水。

白鑫有点走不动了,他也不会委屈自己,兜兜转转一番,停在了家卖羊肉的摊子前,那摊子前搭了炉灶,支着两张桌子,三三两两坐着几个人,正埋头苦吃,炉灶上支口大锅,里面煨的是羊肉汤,咕咚咕咚冒着泡,白气徐徐上升,浓郁的五香味顺着飘了出来。

那摊主见白鑫凑过来,擦了把头上的汗,忙热情招呼,“小哥,要吃点什么?我家有羊肉羹、羊肉面,羊肉肠、羊肉肚,老汤熬得是喷喷香,保管你吃完还想吃。”

白鑫也不可能吃独食,虽想喝碗羊肉羹,可到底不好带走,索性只买了羊肠、羊肚,若吃着好,下次让大姐带着锅碗打回家吃。

摊主麻利地将羊肠和羊肚称好,用根草绳一系,串在了一起递给他,白鑫后背着空竹篓,可里面原本是装的香料,他并不想将食物搁进去,于是就拎在了手里,步子加快了些,往家走去。

没一刻钟,他就回了房子所在的巷子,左右两排楼房,将街上灯火都遮住了大半,一溜狭窄小路,昏昏暗暗,还没走到家门,就见门口站着个人,白鑫又看见旁边停了辆太平车,上面几团矮胖轮廓,就猜到是卖水的,也就没放在身上,仍溜溜达达往前走。

“大嫂,你们租这房子,不便宜吧?这么几间,一个月怎么也得两三贯,这钱,你们是哪来的?”

略熟悉的声音让白鑫浑身一僵,因是毫无防备,脑子嗡的一声,有点发懵。

全家人至今也不知房租是多钱,曹氏一听,啊地叫了一声,急切地问,“两三贯?要这么多?”她本还要再问几句,正巧一眼看见了白鑫,咋咋呼呼叫道:“三郎,你回来了?来来来,原来奶奶他们来了京城,你瞧,你三叔在京城卖起了水……对了,咱们这房租到底多钱?你三叔说一个月要两三贯?”

三叔原本还在狐疑曹氏对房租的一问三不知,这会又听见她叫三郎,下意识回头,就在在他背后,站着一个身姿挺拔的小子,衣服洗得干干净净,头发梳的利落,一双眸子如星子炯炯有神,直直看向别人的眼睛,不闪不躲,三叔一瞬间竟有点不认识三郎了。

白鑫一张脸耷拉下来,阴沉沉喊了句,“三叔。”

三叔不自然地咧了咧嘴角,他是知道大房来京城的,可知道是一回事,见到又是另一回事,如今他是再清楚不过京城的物价了,算着每日花销,简直是心惊胆战,他不认为大房能在京城谋得生路,偶尔想起他们,还在猜测是不是大嫂改嫁,带着儿子女儿嫁到了哪个山坳坳里,或者有时更恶毒的想,是不是饿死在道上,或是叫人拐了去,如今在京城遇上,那冲击,直让他觉得自己出了幻觉。

三叔本来想先问问大房钱哪里来的,眼神一瞟,见三郎手里拎着羊肠、羊肚,那股子腥膻味钻进鼻孔钻进肚里,勾得他胃口都打结了,嘴里泛出了唾沫,他再张口,胃里的那股酸劲儿,跟着冲了出来,“大嫂,我瞧着你们一家过得挺好的吗!不过我也得提醒一句,这有的钱该赚,有的钱却是不能赚,别最后光顾着享受,将自个都赔进去。”

曹氏有些懵懵懂懂,听不出他的含沙射影,也不知怎么接话。

白鑫自他身边走过,冷笑一声,“三叔莫忘了,我们大房已经分出来了,这事就不劳你费心了,我们家如何过,我们自己有分寸。”

三叔被他无礼的言语气得眼前阵阵发黑,小声咒骂了一句,“不知好歹,我是看这附近不是妓馆就是瓦肆的,好心提醒你们一句,倒是被当成了驴肝肺。”

白鑫若有似无扫了他一眼,慢条斯理问道:“我们在这住尚且不知哪个是妓馆,三叔倒是清楚的很。”

三叔一噎,略磕巴说:“我,我,我走街串巷送水,自然知道。”

“原来是这样啊。”

三叔几乎被他盛气凌人的态度弄得恼羞成怒,脸色通红,眼看就要发火。

白鑫懒得和他斗嘴,把头一扭,说;“娘,我饿了。”说完,递过了羊肠、羊肚。

“哎呦,又乱买东西了,你买生的,娘也会做,何必要卖做好的,可贵了不少钱。”曹氏接过,下意识唠叨几句,可眉眼却带着笑。

三叔见曹氏反应,很是吃惊,又眼红地看着那吃食,再次吞咽了下口水。

曹氏不可能将三叔扔下,扭脸就走,看向他,犹豫开口,“三叔,天也不早了,你不如就……”

三叔猜到她接下来的话,刚要应承,谁知白鑫猛地截过话头,用更高的声音盖住了曹氏的话,“是啊,三叔,天色不早了,奶奶他们定在家中等着你了,你不如早些回去吧,等天黑了,路更不好走了。”

三叔脸上火辣辣的,一双眼睛闪着愤怒的光芒,他粗声粗气哼了一声。

曹氏不赞同地看向白鑫,面上有些歉意,好在这几个月白鑫的作为,让她习惯性地听从儿子的话,一时没有拆台,只尴尬地站在原地。

三叔望向曹氏,指望她说几句挽留的话,但让人失望的事,她一句话都没说,饶是三叔再厚脸皮,也不可能自己说要留下来吃饭,强忍着怒火,推着车转身走了,他每一步都沉甸甸,直觉后背上火辣辣的视线。

实际上是他多心了,三叔推车走没两步,白鑫就将娘拉进了屋。

“大娘,出来将羊肠、羊肚切一切。”曹氏招呼着,五娘一听有好吃的,高声欢呼着,围着曹氏团团转。

大娘出来,看起来也不太高兴,见了白鑫,挤出一丝笑容,这就接过羊肠、羊肚,走回厨房。

不用白鑫开口询问,曹氏先自顾念叨起来,“你奶奶他们一家都来了京城。”

白鑫其实早知道了,但还是顺势问道:“怎么都来了?”

“说是为了陪二郎考试,不过二郎却没考中。”说到这,她幽幽叹口气,好像感同身受似的。

“既然没中,那他们怎不回去?难道要在京城住三年?”

“是啊,你奶奶他们将地都卖了,回去也没用,索性就留在京城,你三叔从城外运水来卖,这买卖也没个成本,稳赚不赔,倒是不错,我估摸着算了算那一车的水,他一天,能赚个二三百文。”曹氏一提起钱,便滔滔不绝起来,又忽然想起之前说房租的事,声音猛地拔高,赶着问:“三郎,咱们这房子是多少租钱?”

白鑫支吾几声,没说话。

曹氏虽有些笨,但多少还是了解自己儿子,顿时猜到三叔所说不假,她惊叫道:“真是一个月几贯钱。”

“恩……”

曹氏捂着胸口哎呦哎呦几声,幸而她是如今才得知的,至少白鑫已经能赚到钱了,也供得起房租,若是一开始就让曹氏知道房租这个价钱,她非昏过去不可,死活都不会同意留下。

直到全家人坐在桌上吃着饭,曹氏还一个劲地喃喃,“京城物价竟如此高,小小几间房子,一个月就要几贯钱。”

其他人得知,脸色也跟着白了起来,纷纷看向白鑫,叹他大胆,一开始竟就敢在京城租房,心中越发以他为主心骨。

桌上添了两道菜,众人呼噜呼噜都吃的热火朝天,倒是白鑫这会没什么胃口了,今个遇见三叔,让他跟吃了苍蝇一般恶心,香喷喷的羊肠,看在眼里也变成油腻腻了,尤其对方如今还知道他们住在哪,这一刻,白鑫甚至想干脆搬家算了。

曹氏不知儿子哭闹,热络地夹了羊肠到白鑫眼里,一边斥责五娘别尽挑肉吃,一边又嘱咐白鑫多吃点。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今天有点晚,纵使不想遇见,但还是会遇上的

顶多偶尔添添堵,但以白鑫性子,再加上他日渐长大,是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第64章 嘱咐

白鑫自从在京城遇见三叔以来;真是宛如吃了苍蝇般恶心;唯恐他们见自家过得好了;黏上来。

他的担心不无道理;没几日;丁氏就带着一双儿女过来串门,只不过是赶在白天,白鑫不知情;那三人坐下后不走了,一直到中午,谁都拉不下脸开口赶人;只得留他们做饭。

三娘、四娘缠着满娘,丁氏则抽身去厨房;说是要帮忙;可见她只杵在门边,唯有一张嘴动个不停,“大嫂,我瞧着你们这小日子过的不错……哎呦,炒鸡蛋啊,再多搁一个呗,才三个,炒出来没多少……你们离开村子,就直接来的京城吗?怎么就赚的钱啊?”

曹氏被她一说,少不得从篮子里又拿出个鸡蛋,敲碎了打在碗里,手指头在蛋壳内壁抠了抠,虽然她极为心疼不舍,可性子使然,也不晓得拒绝。

大娘猛地截过话头,“三婶,厨房地方小,你还是回前面等着吧。”

“没什么,我跟着搭把手。”声虽至,人却未动,她并没将大娘的话放在心上,也不认为之前沉闷闷的小姑娘懂得什么,继续道:“大嫂,三郎呢?他是在哪帮工?还是谋了什么还差事?”

这次回答的仍是大娘,她算是卯上了,手里的菜都择的心不在焉,一双耳朵光顾着听对方话了,“三婶,别人家的事,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丁氏这才面露不悦,瞪她一眼,“大人说话,小孩子少插嘴,你这样……”她原本想像以前习惯地用婚姻说事,说你这样没规矩,以后嫁出去也被休,但猛地想起这次来的目的,不能闹僵,连忙把话止住。

大娘被她说的多了,早猜出她接下来的话是什么,心中不可避免地一阵刺痛,脸上火烧火燎,恨不得找地洞钻进去,可她咬紧牙关,让自己还站在原地,直直迎上对方视线,“家都已经分了,我们怎么过,就不用三婶操心了,三婶若是不想在我家吃饭,还是回去吧。”直白的赶人话说完,大娘心口扑通扑通跳得飞快,脸上也因吵嘴而红彤彤的。

丁氏脸色一变,眼中冒出火星,“你……”

“大娘!”曹氏叹息般叫了一声,只不过她声音小,被丁氏粗声粗气盖住。

“往别人家来打听如何赚钱,亏你也好意思。”大娘发现,有的话一旦说出口,接下来也就无所顾忌了,“当时我大哥躺在床上等死,你们没有一个人管,狠心地将我们分出去,如今我们刚过上平稳日子,你们又想着从我们身上分些好处?这天下怎么好事全要落你们身上?”

曹氏被勾起了伤心事,低头抹泪,一想到刚分家的无助,眼睁睁看着儿子等死,她如今想起来还会打冷颤。

丁氏脸上讪讪的,又是心虚,又是愤怒,强忍着没发火,见曹氏哭哭啼啼一句话不说,也知从这问不出什么了,眼睛骨碌一转,道:“这厨房小,我去前面等吧。”

大娘在这一刻忽然有所领悟,人要是脸皮够厚,就能过得更好,怪就怪他们一家子之前脸皮太薄,连吵嘴都会觉得羞赧。

丁氏说完,扭脸就走了。

大娘原本没动,然后猛地想起前面就大嫂和五姐在,脸色一变,提脚急匆匆要跟过去。

“大娘……”曹氏幽幽叹道。

大娘脚步一顿,微微侧着头,“娘不要心软,想想若是如今情况互换,他家赚了钱,我们上门去询问法子,他们会告诉吗?怕是早用扫帚将我们赶出来了。”

曹氏无法反驳,大娘不在耽误,脚下生风,又黏上了丁氏。

三娘、四娘在满娘那也没打听到什么,见对方还想之前一样,跟个锯嘴葫芦似的,一问三不知,心中不免鄙夷。丁氏将主意打到了五娘身上,道小孩子最好哄,刚随口扯了两句闲话,就见大娘缠了上来,她心中一阵气闷,问些什么,都会被对方接过话头。

五娘最小不假,可她也最为敏感,就是再不懂,也察觉出大姐浑身戒备,不让她说话的意图,于是五娘便躲在大姐身后,唯恐自己说错话,紧紧抿着嘴巴,问什么都是点头摇头。

丁氏今次来,问不出个所以然,心中早将大娘臭骂一通,又发了恶毒诅咒,中午吃饭时,泄愤似地夹上桌上菜。

满娘要喂狗子,如今狗子快两岁了,已经能跟着众人喝稀粥,自己就顾不上吃,曹氏不好意思,五娘在心里也有些惧怕三婶,便只顾着喝跟前的粥,那一碟子黄澄澄的炒鸡蛋,转眼就被丁氏母女夹光了大半。

三房自从从白奶奶要到了五十两银子后,过得算是不错,不敢说顿顿有鱼有肉,却也每顿都能见到油腥,实在不将这盘炒鸡蛋放在眼里,可她们为了泄愤,报复性地胡吃海塞着。

这几个鸡蛋,对于如今的白鑫家来说,也不算什么,说破天了,十文钱,可大娘就不想让她们占便宜,且自从刚刚有了领悟后,便将维护家庭利益的重任扛在肩上,知道不能指望娘和大嫂,于是一筷子夹向早盯好的目标,夹起一大块鸡蛋,放在娘的碗里,“娘,你也辛苦了,多吃点。”

曹氏心中烫贴,微微一笑。

丁氏知道这是大娘的反抗,以为她也只好意思夹一筷子,谁知仅几个眨眼功夫,大娘又接连夹了好几下,“大嫂,你也别光顾着喂狗子,自己也吃点。五姐,别光喝粥,多吃菜。”最后,大娘还给自己夹了块鸡蛋。

丁氏母女低头再看盘子,只剩下几点碎屑,和绿油油的小葱,三人脸色十分难看。

一顿饭,几乎所有人都食不知味,丁氏想着今个怕是问不出所以然了,又不敢闹得太僵,只得离开了。

饶是如此,大娘还觉得愤愤不平,晚上白鑫回来时,冲他告了一状。

白鑫一听说丁氏来了,心中顿时沉甸甸的,后来听说大娘的对措,又忍不住一乐,总算好受点,冲她竖起大拇指,“好样的,对付这种人就该这样,下次再来,干脆门都不给开。”

曹氏却不赞同地看着他们,“好歹亲戚一场,若是将人闭之门外,倒是咱们不对,传出去也不好听。”曹氏受礼数教条束缚,做什么都要顾虑着“名声”二字。

大娘望过去,紧紧抿着嘴,“娘,话不是这么说,他们若天天来,不说吃饭的钱,有他们在,咱们也不好帮三哥研磨药材香料了,研磨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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