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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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阳光-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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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光亮随时会熄灭,绝望将永远覆顶的下一秒,把神经扯到几乎裂断。

那感觉,才叫恐惧。

我在房里来来回回徘徊,流出的汗,尽是冷汗,于是又把自己藏到床上,在被子紧紧抱着双膝,双重的软被覆着全身,还是冷。

天,天,求你让安燃快点回来。

我不要失去他。

求你让他在我眼前,今生今世,生生世世,永不离我眼前。

我不断祈祷,足有千万遍。

终于,房门被人扭动门把,才推开一条细缝,我已经从床上猛跳起来。

「安燃!安燃!」

我扑过去,紧紧抱住进门的安燃,「谢天谢地,你总算回来。」

「安燃,出事了,有一个叫阿标,有人命官司,警察有证人……安燃,他要是转成警方证人,那就糟了!安燃,你是不是真的被他看见过什么?……安燃!这事你一定要过问!」

我急速地半喊半叫,语无伦次,说完这番话,才发觉自己呼吸紊乱到极点,脸上已满是湿漉。

「安燃,怎么办?」我追问,「你说啊,怎么办?」

不知安燃今天是否真的有爬山。

身上穿着休闲服,气味却干净得彷佛没有出过一滴汗。

安燃问,「君悦,你打算怎么办?」

我慌张地回答,「本来杀人偿命,我是不想管的,让警察判他好了,最多我们尽一下人事。可是现在那案子有证人,而且那个阿标又刚好和你……」

「杀人偿命,很好。」

我愕然,「安燃,你这话什么意思?」

安燃笑笑,「就是很好的意思。不愧是何家后人,多少也有点根基,事情按照道理来办,不能勉强的时候,就不要强自插手。你说的很对。」

我在房里伤心焦虑,几乎熬成苦汁,他却清清爽爽,轻松自如。

我气急,「什么很对?他如果被判无期,难道不牵连到你。」

安燃气定神闲,「那又如何?」

我窒住,半晌讷讷道,「安燃,这样,你会又被抓进监狱。」

「和你无关。」

「什么?」我不敢置信。

「和你无关。」

我几乎吐血,却还要忍气吞声和他说,「安燃,你不要这样,现在,现在并不是玩游戏的时候……」

「玩什么游戏?」安燃冷漠地打量我,「君晚,你觉得我这人,注定一辈子心血都要用在你身上?你觉得我的命,一辈子都是属于你的?」

「不是……不是……」

安燃说,「没错,我从前进监狱,是为了你。不过,」

他说,「不过,并不代表我还会为了你,再进一次监狱。」

我简直张口结舌。

这人强词夺理,不可理喻,到了令人惊讶的程度。

他竟不知我在为他担心?

我又气又恼,「好,安燃,我已经很明白了。」

我悻悻,「就算你这一次被人抓进去,也绝不是为了我。我明白,你现在不过要和我撇清关系,是不是?」

「是。」

这样斩钉截铁,我当场僵住。

安燃低声说,「君悦,别为我做什么事情。我不想在这个时候,反来欠你一个人情。」

我咬牙,「你到了那里,能活得下去?」

他说,「我的命,我的人生,爱怎么浪费,就怎么浪费。」

我顿时无法做声,半晌,骤然放声痛哭。

报复,他在报复!

用我昔日的话,报复今时的我。

但,太不公平。

我的命,我的人生,爱怎么浪费,就怎么浪费。

这怎么一样?

何君悦不过是爱玩了点,多喝了点,让身体消瘦一点罢了,我不曾要绝自己的命。

安燃,你却是存心害死自己,狠心到要让我眼睁睁失去你。

我大哭,「安燃,我知错了,求你不要这样。」

你如此恨我,竟恨到连自己也不珍惜。

我紧抱他铁一样铸就的身躯,伤心地察觉着中空处令人魂魄分散的绝望。

我说,「安燃,我不知道你这样恨我。」

我哭着说,「原来你这样恨我……」

伤到深处,不速之客居然闯了进来·

「安燃,」成宫亮抱着枕头和一床迭得方正的小被,彷佛理所当然地走进来,「我今晚可以睡这里吗?刚好,你这里还有书……」进了门,猛然停下说话,好奇的看着我们。

我像被什么狠狠椎到痛处,彻底爆发。

「滚!」我冲过去,不顾仪态地朝他大喝,「你是什么东西?这样登堂入室?这是你能够进来的地方?我受够了!给我滚!」

成宫亮看着大失仪态的我,黑亮的眼睛并无怯意,反而,他立即狡黠地把眼珠转向安燃的方向,挤出一个乞求援助的表情,「安燃……」

「闭嘴!」我怒不可遏,扑上去卡住他的喉咙,「安燃是你叫的吗?是你叫的吗?你知道我是谁?你听过何家的君悦少爷吗?你知道我有多少手下吗?你这样的货色,来一百个,我捏死一百个!一百个!」

废物!

一百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成宫亮,也斗不过一个何君悦。

有个当医生的爹地就自以为天下他是第一可笑!

他见识过血吗?他见过死亡吗?他试过把匕首刺入自己的胸膛吗?

他尝过,我那么血泪浇成的恨和热爱?

没有!

他凭什么来插上一手?

「凭什么?凭什么!」

我卡着他细嫩的脖子,像捏着一只可恶的小鸡,看着他的脸由红转青、满眼惊恐。

安燃走过来,抓着我的手腕,往命门上一捏。

「呜……」痛得我闷哼一声,不得不松手。

我悲伤地看着他,「安燃,你帮他?」

我捧着自己作痛的手腕,凄然看他,「你为什么帮他,安燃?」泪眼婆娑。

「安燃,好痛。」成宫亮捂着印上淤青的喉咙,逃入安燃怀里,声声哀叫,「好痛,我的喉咙好像被捏碎了。安燃,你看看我的脖子,他刚刚是不是存心按在我的大动脉上?」

安燃没做声。

我伤心至此,挨在他怀里哭诉的,却是另一个人。

好绝望。

我惨笑,「安燃,你真的帮他?」

安燃冷静得令人匪夷所思。

他的目光如镇定剂,静静盯着你,就能让你从极高温往下降,降到不冉有任何温度,只觉得冷。

安燃说,「君悦,你这人一向缺点多多,不过,如果有一个让我喜欢的地方,那就是,你手上从不沾血。」

我彷佛被冻住。

安燃淡淡说,「如果说我帮了谁,那么,我刚刚帮的是你。」

安燃说,「我阻止了你,没让你染上血腥,失去你身上最后一点可爱之处。」

「不过,」他说,「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从今以后,你要怎么做,由你自己做主了。」

我不要自己做主!

我摇头,「安燃,你说谎。这不是你的真心话。」

我问,「为什么你要把公司交给我?」

然后自问自答,「因为你想看看你在我心目中有多重要,你要我站起来,也为保护而努力一次。」

我发誓,「安燃,我不会再让你失望。为了你,我什么都改,再难再苦的一事,我都能面对。」

「为什么我要把公司交给你?」安燃啼笑皆非,叹一声,怜悯地看着我。

我心寒。

他那种怜悯的眼神,是我心头大忌。

这表示他深深明白,自己即将说出的话,会把我打进地狱。

「因为这是你向我要的。」安燃把还在呜咽的成宫亮搂在怀里,对我微笑,「现在你有权有势,有公司有大批手下,叱咤风云,人人羡慕,有什么不好?」

我拼命摇头,「不,不,我什么都没有!根本就一无所有!」

安燃问,「君悦,你怎会一无所有?」

他说,「今非昔比,你什么都得到了,应该知足。」

我一直被撕扯的心脏,忽然发出轻微的响声,裂出无数细纹。

而血,从这些细纹中,一点,一点,都渗出来。

向下滴。

安燃,安燃。

他说的话,我常当耳边风。

我说的话,每个字,他都彷佛用刀,刻在自己心上。

如今方知,我的口不择言,每个字,对他都是惨痛一刀。

到底有多少次,我这样不断的,不断的,把他伤过一次,再伤一次。

「安燃,」我全身力气都被抽光了,颓然站着,惨笑,「原来我对你这样不好。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安燃说,「不用道歉,君悦。」

他亦苦笑,「你所作所为,我已经习惯很久了。」

我们彼此凝望着。

真让人心痛,这样的凝望,我以为自己还能有机会。

但原来真的,并没有永远的下一次。

还能用。

下一秒,液晶屏幕上出现体重数字。

我张大湿润的眼睛,看得那屏幕入神。

失去了那么多,我差点以为,上面出现的会是负数。

但这秤却显示,此刻情况,并非如此。

我茫然,走下去,又站上来。

再走下去,再站上来。

不可能,我浑身都是空的,像被蛀空了心的树干,但为什么,这上面的数字,硬生生告诉我,何君悦还是过去的何君悦,没有失掉哪怕一两。

骗人,骗人!

一定有,一定失去了,我明明感觉到,明明失去了。

我命中最珍贵的唯一。

我不断的上去,下去.,一次又一次,不肯死心。

骤然,找到答案似的停下来。

原来如此。

我凄绝地看着那液晶显示,终于发现真相。

那上面不见了的,是安燃的重量。

他再不会抱着我,静静站上这里,称出何君悦和他,在一起有多重。

这就是,我所失去的,已经失去的。

安燃的,安燃的,重量。

我明白过来。

哭死过去。

第五章

我失去了如此珍贵的,没一人一言安慰。

更可悲是,事情糟到如此地步,却还没去到最尽处,还能继续惨重下去。

我孤零零在清冷小房中哭死过去,清晨,又被阿旗摇醒过来。

我睁开红肿疼痛的眼,往上看,「阿旗?」

「君悦少爷,有消息了。」

我吃了一惊,弹簧般坐直起来。

阿旗说,「我们运气算不错,宁舒虽然不安好心,不过警方似乎并不知道事情始末,并没把这事看得太要紧。证人也只是暂时转了去酒店,以策安全。」

我松一口气,「幸好。」

若证人受到警方严密保护,甚至藏去安全屋,要对他们下功夫,可就麻烦多了。

阿旗神色比昨天轻松多了,点头道,「地址查出来,剩下的事林信会办,有钱能使鬼推磨,大笔钱砸下来,不怕那证人不识趣,也要惦量一下自己够不够分量惹这桩事。就算他不爱钱,总不会不爱自己的命吧。」

我心事沉重,偏被他一言带起,兴奋之色顿去,满面黯然。

阿旗彷佛也察觉出来,静了一会,才问,「君悦少爷,昨天在这里过夜?」最简单平常的语气,听不出一点异常。

不见我答复,他便轻描淡写说,「这房间虽然小,不过方位很好,南。如果君悦少爷想在这里小歇几天,今晚我就叫人换一床新枕被过来。」

他说,「这里的枕被,自从君悦少爷用过后,安老大都不许人随便换走。」

我掉头去看床上。

真的,一仔细瞧,都是熟悉的被色。我用过的。

我问阿旗,「安燃现在在大房?成宫亮昨晚和他一起?」

阿旗蹙眉,「我昨晚已知道君悦少爷暂换了房间,今天接到林信通知就直接过来了。大房那边还没有去看过。不然我现在过去看看找个人问。」

我摇头,「不用了。」

长长的,吐一口气。

阿旗问,「今天回公司吗?」

我点头。

不回公司,能去哪里?

那曾和安燃无数次相拥入睡的大房间,已不是我能去的地方了。

我回到娱乐中心,仍旧的前呼后拥,气势过人。

纯白西装,笔挺烫贴,在众人交错的羡慕视线中,被奉承得更为尊贵。

没人知道,我一无所有。

这副好皮囊,盛满了一加仑一加仑,无止无尽的,艰难,和绝望。

即使如此,我却不得不继续昂头挺胸,这样走下去。

无他,因为已没有什么可以支撑了。

我想自己唯一能做的,是把这要命的事对付过去,并不奢望这样能挽回安燃,我只是单纯的残留着那么一点意识。

我必须,必须,找到一件,能让自己更苦更苦的苦差。

这是和天赌气般的自毁,人就是这样,有一点痛,你寻尽各种方法舒缓,但若痛到极点,就会发泄般,咬自己的手,咬自己的唇。

不为得到解救,只为表达绝望。

办公室内,我不断找事情,没事情,就看那些永远看不明白的书,一边看,一边等待林信消息。

按捺着,不向任何人过问安燃。

他在别墅?或出门了?

正和成宫亮谈笑,还是独自倚在沙发侧边,静静看书?

昨晚,我心碎着后退,转身那刹,他到底,有没有看着我的背影消失?

很多很多问题,浮上心湖,如一个个充满气的倔强皮球,带着暗哑的血色,被按下去,又浮上来,此起彼伏,从不曾真正的沉下湖底。

但,我咬牙,忍着不问。

装给自己看,我已经认输。

承认了,退出了,知错了。

道歉,转身,在寂寞房中沉痛反省,痛哭一场,就当它结束。

骗人!

骗自己。

行尸走肉般,到头来,却又被林信一个电话戳醒。

「不答应?」我拿着电话,惊讶过甚,忘了仪态地对着那头的林信大吼,「怎会不答应?林信,你到底办的什么事?我说过,他们要多少给多少!」

「君悦,他们不爱钱。」

林信的声音,镇定得可恨。

我切齿,「不爱钱?那他们爱不爱命?」

林信说,「他们很爱命。」

我说,「那就好,告诉他们……」

「所以他们一定会在法庭上如实作供。」

「什么?」

林信沉默后,说,「君悦,宁舒插手了。他放话出来,证人如果推翻口供,日后休想安生。」

潺潺冷汗,从脊背上冒出来。

林信说,「警方承诺提供保护,宁舒施加压力,要求的又是合理说出真相。君悦,换了你是证人,你也知道应该站哪边。」

「安燃,」我喃喃道,「当然是安燃。」

「君悦……」

我不知道林信还想说什么,猛地砸了桌上电话,把自己藏在空空软软的沙发里。

想念。

想念这有点粗糙,却又柔软的感觉。

它从我进驻娱乐中心的第一天起,就已存在,我却没有在上面舒适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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