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无痕喝了一口茶,摇摇头,似是惋惜,“两人彼此有情,珠胎暗结,却碍于灵山祖制不可婚嫁。娉婷圣女怀有子虞时被落雨姑姑所察觉,于是严禁他们再往来,对外称,是与琳琅的孩子,又通知了各处,筹备两人的婚礼。”
“后来呢?”
“琳琅圣子是被动,成婚之后,一直对娉婷圣女以礼相待,在外人看来,恩爱非常羡煞旁人。先宫主日夜酗酒,被父亲劝阻后才立志要夺回娉婷。”
水无痕转着手中的杯子,继续说道:“琳琅圣子直至先宫主偷偷潜入他与娉婷圣女寝室才得知原委,琳琅圣子称不想让刚出生的子虞没有亲生父亲的疼爱,故而答应帮他。次日,琳琅圣子亲自送娉婷圣女下山,避开耳目。”
说到此,水无痕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娉婷圣女当年美貌艳绝天下,才情也是数一数二,仰慕者络绎不绝如过江之鲤。故而她怀抱子虞下山时,被云山圣子探查,起了歹心,命人将她掳上了云山,欲对其……娉婷不从,那云山圣子便霸王硬上弓,随后命暗卫将其侮辱致死,而子虞体内的毒,便是他下的。”
魅翎初听到此处,狠狠的攥了攥拳,想开口问又听到水无痕说:“放心,恶有恶报。”
“先宫主在之前商量好的三山交接处等候,却迟迟未见娉婷圣女前来,故而寻上了灵山,琳琅圣子也一头雾水,两人查探一番才得知真相,先宫主不由怒从心来,据父亲说他曾听闻琳琅圣子讲,那是他第一次看到男儿泪,先宫主就那样在他面前抱头痛哭,一点也不顾及宫主威严。”
“十一年前的生灵涂炭,去年父亲去世时还记忆犹新。先宫主不止独自上云山,以一己之力灭了云山三百四十一人,云山圣子也被他千刀万剐,折磨致死。从那以后,直到先宫主毒发一年之内,风云大陆各处都弥漫着血腥的味道,稍有不慎,便是满门抄斩,死了多少无辜之人。父亲与其他四位掌宫劝阻而不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倒下。”
水无痕望着门前一滩滩的血水,眸光里满含痛惜,“即便云山圣子千般错万般错,即使迁怒了云山满门,而其他人,又如何得罪于他,多少人都死不瞑目,死不瞑目啊!”
魅翎初此刻心中满满的震撼,她终于明白幼年时看到师父眼中的情绪,是深深的怀念,是后悔,是痛苦,是愤恨,还有不甘。
怕是师父后悔,若当年与娉婷圣女不再往来,她也会平安终老,自己也不会在交战时不慎被下毒。
而子虞……
魅翎初冷笑,“看来是云山后人要寻仇?”
水无痕点点头,看着满院的狼藉,不禁疑惑,这些人又是如何变成这样的?掳走魅子虞的人,又是怎么进来的?
两人正沉思,却见月子逸一脸沉重的进来,水无痕与魅翎初对视一眼,正襟危坐,水无痕问道:“出了何事?”
“方才你也听到,雪娉婷来过。”月子逸皱眉,他跟她一路而去,终于查到了一个重要线索,却……
“有人在她房中,那人,看不清楚样貌,声音也是伪装过的,但从两人的交谈听得出,似乎不是雪山之人。”
不是雪山之人却与雪娉婷来往?魅翎初看向月子逸,对方继而又道:“两人的谈话我都听到,是他们下的手,心柔看到的那些人,应该是她房中的侍女,到了魅阁便被那个掩面的男人杀了,继而下了一种异香,以音律而控。”
音律?月子逸看到两人眼中的疑惑,道:“只有那些傀儡,才能听得到。”
魅翎初抬眸,“雪娉婷有问题?”
月子逸颔首,“是。但,却不知是哪里的问题,也或许,是雪山与云山联手,照雪鸣乾的性子,也说得通。”
魅翎初纤手轻叩桌面,继而说了一句:“雪娉婷虽不如云婷貌美,但云婷太过柔弱,不及雪娉婷有主母风范。”
月子逸会意,转身去了凌宫。
魅翎初起身走向门口负手而立,看着满院的狼藉,满地的血水,眸中翻腾着愤怒的光芒。
雪鸣乾?很好,他如此专心对付她,雪未央的日子,应该会好过一点,那么,就等她处理了这件事,再去雪山看望雪未央。
云山圣女
春日的正午,骄阳照的人昏昏欲睡,凌宫凌阁的贵妃榻上一个紫色衣衫的人斜躺着,看着面前的七位美人儿,勾了勾唇。
云婷坐在下首双手绞着手帕,这是自那日后,她第二次见到凌煜祁,看他一身紫色衣衫衬得脸庞异常娇艳,仅仅是那样躺着,云婷便觉心如小鹿乱撞,脸上的红晕渐渐散开,好一副美人含羞。
犹记得当日她醒来时,已是傍晚,凌煜祁指了几个侍女给她却不见本人,她跟着侍女去她所居的云阁,一番沐浴过后便在挑着衣衫等着他来,却听侍女说,凌煜祁虽妾侍最多最是风流,却一直专宠,从来不曾偏宠于谁。
但她不信,她想起他白日里的温柔,总觉得他会来,而在她翘首企盼了一个时辰时,外面传来消息,凌煜祁宿在了尤姑娘那里,她顿觉一盆冷水从头倒下,冰凉异常。
后来才知道,他虽最风流,却也最怜香惜玉,对哪一位妾侍都是温柔非常,她才苦笑,才知道,她也不过如此。
尤若莲看着凌煜祁召她们前来一炷香的时辰了也不曾说话,拿了帕子掩唇笑了笑才道:“爷这番美人侧卧,倒是比云妹妹此刻双颊含羞还招人爱呢,莫不是又想要晴妹妹给您画上一副丹青了。”
尤若莲便是那尤姑娘,长了一张瓜子脸,一双柳叶眉微挑,双眸含笑,小巧的鼻梁挺翘,一张略薄的唇红艳欲滴,眉间一朵莲花印记映得此人妖娆若妖,一个眼神过来,云婷吓了一个激灵,这人好生惹眼。
尤若莲口中的晴妹妹叫方晴,一副端庄优雅的模样,据云婷了解,是一个才女,最喜舞文弄墨。
方晴好似有些呆,听了尤若莲的话,便问道:“爷若是想,奴婢这就着人准备文房四宝。”
云婷没忍住,扑哧一笑,又见大家都向她看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低下头去。
凌煜祁这才睁开眼,眼睛环视了一圈这些莺莺燕燕,勾唇笑着:“好啊。”
方晴应是,刚唤来侍女还未曾开口,便见凌煜祁从榻上下来,不由疑惑道:“爷,您……”
凌煜祁将坐着的雪娉婷纳入怀中,一个飞旋,便复又在榻上,不过此刻身下却压着眉目含情的雪娉婷,凌煜祁对着雪娉婷温柔的笑了笑,看向呆愣的方晴道:“如此,画吧。”
不止方晴,其他人都愣了,尤若莲一直端着的笑僵硬了一下,以前,爷从不曾在其他妾侍面前对另一个侍妾有什么亲密举动,而今……
尤若莲的眸光冷冽了一瞬,看着凌煜祁身下的雪娉婷,只觉此刻碍眼的很。
云婷不知凌煜祁以前的习惯,只道雪娉婷定是讨了凌煜祁的欢心,故而低下头自顾伤心。
尤若莲看方晴还愣着,便整了整面容,笑着道:“晴妹妹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作画?”
方晴回神过来,看着雪娉婷眼神复杂了一瞬,便着人备了笔墨纸砚,细细画着。
凌煜祁只是将雪娉婷压在身下,未曾有别的举动,尤若莲稍稍放了心,虽然她们这些妾侍没有人被抬为夫人,但几个女人的琐事一直都是凌煜祁允了她在打理,只因她是最早服侍凌煜祁的,也最了解他的心性。
她绝不允许有人抢了她的夫人之位,绝不!
雪娉婷双手抓着凌煜祁胸前的衣襟,看着面前男子若天人般的容颜,不觉一时看痴了,凌煜祁眸中一闪而过一丝厌恶之色,却勾唇笑着,“娉婷莫不是看到本宫这般模样,自惭形秽了?”
雪娉婷俏脸一红,口中道:“爷这幅模样,哪里有人及得上?”
“哈哈哈!”凌煜祁大笑,又道:“那可未必,那日你所见的另外几位掌宫,还有那宫师,哪一个不是绝色男子?”
雪娉婷见他笑,便大了胆子:“他们在娉婷心里,与爷相比,是云与泥,何况宫师少年白发,更是丑陋。”
凌煜祁的神色蓦然恼怒,尤若莲见雪娉婷说话不知分寸惹怒了凌煜祁,心中暗笑,嘴上却急道:“爷,娉婷妹妹初来乍到,难免说话不知礼数了些,都怪那些教习的侍女没有进好本分,爷莫气。”
凌煜祁的眸色晦暗莫名,未曾言语,雪娉婷不禁心下打鼓,眼神四处游移不敢看他,心里骂自己多嘴。
尤若莲旁边一名鹅黄衣衫的女子掩了掩唇,讥讽道:“起初听到娉婷妹妹的名字,还以为与灵山娉婷圣女一般招人讨喜,我还怕会被娉婷妹妹夺了宠伤心了许久呢,如今看来,还真是污了这个名字。”
那厢一个粉色衣衫的女子附和道:“可不是嘛,想当年娉婷圣女的美貌才情有谁能急,也不知道雪山给一个嫡次女取名娉婷是何意,难不成,还想越过了娉婷圣女不成?”说罢以帕掩唇笑着,眸子满是鄙夷。
“可惜啊,毕竟不是长女,即使是正室所出,也是嫡、次、女,比不得她姐姐梦瑶圣女端庄娴雅,懂事知礼,进退得宜。”说话的是方晴座位旁一个紫罗兰色衣衫的女子,脸上的讥笑毫无遗漏的展现出来。
那厢云婷对面的翠绿色衣衫的女子一脸的疑惑道:“诶,怎么能这么说,人家再怎么说也是嫡女,即使生在了后头没能当上圣女,那你又怎知那梦瑶圣女就一定比她强呢?说不定啊,都是金玉其外……”
后半句没说出来,大家也都心知肚明,雪娉婷被她们一人一句气的满面通红,更恨自己刚才只顾讨凌煜祁的欢心,竟嘴快说了宫师的不是,正想开口给自己求情,便见凌煜祁唇边一抹冷笑一闪即逝,快得好似是她的错觉,再看,凌煜祁唇边的笑柔和的若三月春风。
“这般多嘴多舌,往后可别说是本宫的女人。”凌煜祁温柔的看着雪娉婷,手指缠着她的发把玩,口中的话却是对着刚才的几个女子说的,那几个女子起身告了罪,便不再言语。
方晴落了笔,拿了画呈在凌煜祁面前,却不料凌煜祁看也不看,命她们都退下。众女都不甘的甩了甩帕子,气哼哼的走了。
云婷走在最后,一边走一边转身看着榻上的人,只觉心中发堵,鼻头一酸就要落泪,连忙擦了擦,快步出去了。
凌煜祁眼角的余光正好看到云婷抹泪的情景,心中暗叹:傻丫头,宫中如囚笼,可别爱上他,他什么也给不了。
凌煜祁转回目光,勾起雪娉婷的下巴,柔柔一笑,“娉婷的身上好香呢。”
雪娉婷暗喜,来之前她便擦了香,有使人意乱情迷之效,看来凌煜祁已经乱了心神了,不由眉头挑了挑,嗔道:“爷好坏!”
凌煜祁忍着厌恶趴到她耳边,吹了一口气,感觉到身下女子身体轻颤,冷冷一笑,道:“这里就我们两人,娉婷还不来服侍?”
说罢从榻上起身,转身走向内室,雪娉婷眸色一喜,整了整衣衫便跟了上去。
来到内室便被凌煜祁强压在榻,完全不似刚才的温柔,但想起母亲曾说,男人平时再怎么温柔,在床上都是会暴露本性的,也就没有顾忌,大胆的迎合。
两人纠缠中,凌煜祁一个掌风扫去,大门紧闭,掩去了一室旖旎。而外间那贵妃榻上躺着的,却是那本该在房中与雪娉婷你侬我侬的凌煜祁!
一刻钟后,内室走出一人,竟是与凌煜祁一般模样的灰衫男子,那男子单膝跪地,拱手道:“主子,她不是雪娉婷。”
凌煜祁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说,“据属下探查到,她戴有人皮面具,而且……是真的人皮。”
“哦?”
“属下怀疑,真正的雪娉婷已死,而她,是假的,早在入宫前便被掉了包。”
凌煜祁转了转眸子,“人呢?”
“属下已将她迷晕,主子是否要去看?”
凌煜祁缓缓起身,走入内室,灰衫男子上前去,揭开了雪娉婷的面具,看到她本来的模样,两人一惊。
“呦呵!原来是云山圣女呢。”
凌煜祁转头看着那灰衫男子笑笑:“你小子艳福不浅呢,把云山圣女睡了。”
灰衫男子不自在的低头,凌煜祁忽而皱眉,踹了他一脚,“还不把你脸上的面具扔了,本宫看着真碍眼。”
灰衫男子大手一撕,把面具揣在了怀里,露出了本来样貌。
凌煜祁看着他那样的大众脸,摸了摸自己的面颊笑着,“嘿嘿,还是本宫一个人美着最好。”
低着头的灰衫男子听了这话抽了抽嘴角,不置可否的未曾搭话。
凌煜祁转身出去,丢下一句:“别让她发觉了。”
灰衫男子将那面具复又贴在芙蓉的面颊上,转身欲走,又想了想,掏出怀中的人皮面具戴上回了床榻继续,主子说过,有美女不睡是傻子,有如此来头的美女心甘情愿让你睡你不睡更是傻子中的傻子。
桃园初识
魅翎初听了凌煜祁的话,久久未言,水无痕转了转眸子,看向魅翎初,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魅翎初看他这般支吾,皱了皱眉,水无痕从来都是有话便说。
水无痕笑了笑,“倒也没什么。”
魅翎初瞪他,水无痕轻咳了一声,“我只是想到一个人,或许,他能帮我们。”
魅翎初挑眉,示意他说,水无痕道:“羽闲落。”
凌煜祁惊呼出声:“他?”
魅翎初也皱了皱眉,“这……”
“好似不妥。”月子逸起初听到这个名字时,手指微颤,看到魅翎初也不赞同,才说了一句,却听水无痕一语道破。
“翎初,你莫忘了,他对你的心意。”
月子逸似不经意的看向魅翎初,见她眉头皱得更紧,复又转回头,一双眸子复杂难辨。
凌煜祁眨了眨眼,做到魅翎初身边,邪邪一笑,“他对初初的心意,谁人不知呢。为了初初少些精力对付心思复杂的人,竟把落花山庄给解散回了云山做个闲散表少爷,可不是一般人做得来的。”
魅翎初听了这话,不由想起他们的初见。
一年前,初春,那日天气甚好,暖阳高照,她闲来无事,便去了城郊的桃花庵,见那一树树的桃花开得甚美,不觉躺在一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