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醉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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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醉风流-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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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快快告诉你家主子李大人吧,我是绵州李太白,从不屈己求人,你们如此对待有识有志的学子,只能说明你家大人的浅薄!”

  那“绿豆头”还在拿出一副打肿了脸面充胖子的样子,摇晃着他那粒“绿豆头”慢条斯理地说:“李太白是吧?我知道你牛,你就牛去吧!你小子有学问又怎么样?有学问不懂我们官场上的规矩,是没有一点儿用的,好好向爷们学习学习吧!”

  我被“绿豆头”气得简直是不知头尾了,只好一跺脚,挥手招呼小虾儿掉头,装出一副潇洒地扬长而去的样子,实际上是气急败坏地走了。

  我越想越感到愤怒,越想越感到到憋气。早上见到天气晴好,为了争取时间拜谒李大人,和小虾儿一共只吃了两文钱的几只“鸡仔饼”,乌龟出洞一般,辗转爬了三几里的歪坡斜街。好不容易到了刺史大人的衙门,肚子里早已饥肠辘辘,越发难受。刚才只顾着把那书吏骂个狗血喷头,图个一时的痛快,但拜谒的事就化为泡影了。

  我边走边想,越想越气,越想越恼。猛抬头,见眼前兀立着一家酒家,原来正是渝州城最有名的“嘉陵大酒家”。一见那个“酒”字,我就心明眼亮,于是仗着刚刚闯衙门、骂书吏的那股豪爽气,“蹭蹭蹭”地拾级而上,直登顶层的雅座。小虾儿好像也是装了一肚子的火气,任凭我大要好酒好菜,撩手捋臂一起胡吃海喝起来。

  那吴指南一个人在“巴掌”小店中等候,也是坐立不安。左等右等不见我们回来,就起身出店,也想到州衙探个究竟。刚走到“嘉陵大酒家”侧面一个街口,见我和小虾儿像吃了火药一样火冲冲、急匆匆地上了酒楼,不用多想也知道我们情况不妙了。于是他也追到顶层,见我正在杯不离嘴地猛喝。他就什么也都明白了。小虾儿也给吴指南满满斟上一大杯,吴指南一口干了,把杯底亮了亮,朗声对我说:“多谢好酒,想我吴指南为诗为文虽然平平,但我习武多年,仅凭一柄小剑就获誉乡里,这次多蒙宇文少府推荐,前来渝州想拜谒李大人,不想两次求见都像水过鸭背。我不能谒见就算了,而你李白是人中豪杰,想不到李渝州府中上下人等,竟也把你视同麻雀一般的小鸟,真是要惹天下人笑话了!”

  我无奈地摇摇头,长叹三声,连干三杯。这是我平生第一次以酒销愁、买酒泄愤。这杯中之物真是个好东西——这香染巴、渝的清酒“剑南春”,有着一种让人沉迷的魅力,不,那是一种魔力。它让我越喝越觉得如醍醐灌顶,它使我的一双眼睛能够洞察幽微。就在朦朦胧胧之中,我分明见到了我慈祥的爸爸妈妈,和那妩媚的月亮妹妹,我还看到我那三位尊敬的师父在微笑着检查我的作业。一会儿像是在大明寺的大树下,听赵蕤老师讲授《长短经》;一回儿又像是苏颋大人在抚摸着我的手安慰自己:“太白呀,你有鲲鹏之才,大展宏图、入仕进朝只是迟早的事……”我豪气冲天,猛地将酒杯一掷,高声吟道:“大鹏一日因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

  忽然,铺天盖地的一阵乌云骤来,一下子就暗无天日了。眼前出现渝州府衙门厚厚的大门、肥头大耳的门吏和竹竿一样瘦小的书吏,还有鬼判官一般嘴脸面目可憎的的李邕。我挺身而起,愤然而吟:“时人见我恒殊调,见我大言皆冷笑。”我用手直指李邕——责问他说:“你,你知道吗?苏颋大人也看得起老子,你为什么看不起老子?难道连后生可畏这句话你都不知道吗?”原来,我把吴指南当成李邕了。

  却说吴指南回忆我酒醉中的疯狂吟唱,竟惊喜得拍掌狂呼:“真是奇哉怪也!丹青你这小虾儿知道吗?你少爷的一席酒话,正好是一首惊天动地的好诗啊!你记得吗?”他们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拼凑来拼凑去,觉得又像,又觉得不像,只好先放下来,等我酒醒再讲。三个时辰后,我悠悠醒来。吴指南高兴地递上一张诗稿,对我说:“太白请看,如此这般痛快淋漓的好诗句,到底出自谁家的大手笔?”我接过诗稿,隐隐约约觉得似曾相识,慢慢地才记起原来是自己酒醉中的诗作,不由哑然失笑。我索性起身,认真点错补漏:

  大鹏一日因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世人见我恒殊调,见余大言皆冷笑。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鹏飞万里,虽见于庄子,但“假令风歇时下来”却是我李白的想象发挥,它集狂傲、倔强、自信、俊逸于一体,意气风发,说明了我李白这只“风鹏”并非一味追求出世,即使在高蹈远引的时候,骨子里仍有着一份对现实人生的执著。我写上题目《上李邕》后,把诗交给小虾儿,对他说:“你把它封好,再准备一份厚礼,明日就请那门吏直接呈给李大人,就说是我李白的谢罪诗好了。”

  我并不知道,刺史府那边,因为我的《谢罪书》,李邕大人一连好几天都没有心思再去应酬碑、颂的请求。他借养病为名,在书房躲了起来,开始翻检那些积压下来的名刺和行卷。

  我也不知道,原来李邕大人是被我的大志和奇才深深打动了的,他或许也感到和我相识恨晚了吧。于是,他吩咐那“绿豆头”书吏,说要亲自迎接我。只可惜,直到20年以后,我们才得以相见。

  我在求谒不成以后,知道渝州不可长留了。吴指南也急着要回石镜,因为我们一见如故,我就想同吴指南再聚上三几天再说。于是我们三人一起同去石镜。我问吴指南:“指南兄弟,那‘绿豆头’书吏固然十分可恶,但是他讥讽我的行卷的那些话,也让我想起了苏颋大人对我的慰勉,我的诗文确实还没有自己的风格呀,如果不增加学识和加倍磨练,肯定是不行的,可是我不知道从哪入手去学呀?”

  吴指南反问我道:“太白兄弟,你送我回到石镜后,准备作什么打算?”小虾儿在一边插话说道:“当然是回陇西院,我们的银子都快花光啦,少爷你说是不是嘛?”我说:“我不回去,小虾儿你先回去吧,到了中秋前后我们再会合。我要先去寻找那本《陈子昂全集》,再到梓潼找赵师父回山,重学《长短经》。”

  吴指南连声说好。

  六

  石镜就在涪江和嘉陵江的汇流之处。我们抵达后,吴指南介绍我谒见了宇文贤少府。宇文贤对我说“初回见面,无以为赠”,就把他案头常用的心爱之物——一只桃木笔筒送给了我。那桃木笔筒雕龙画凤,精雕细刻,色泽沉着。我细细把玩,心中十分喜爱。对照在渝州求谒李邕受到的冷遇,我的心里不由升腾起一股暖流来。我当场要了纸笔,写下了一首《酬宇文少府见赠桃木笔筒》诗作为答谢。

  我和吴指南分别后,相约一年后再行出峡,一同游历洞庭湖。

  我单枪匹马,沿着涪水往北。一路上,我的心底无数次回响起《登幽州台歌》“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的词句。我觉得它是“骚”,它是“风”,它写尽古往今来多少怀才不遇者共同的无法排解的寂寞,以及内心深处火苗一样时强时弱的悲愤。它根本不管作诗填词上的四声八韵、对仗、虚实和华丽词藻,它所迸发出来的是天下士子的心声,它是一首千古绝唱!

  我进入射洪县城,路过县衙,缅怀冤死狱中已经二十多年的陈子昂。我的心在说,段简之流又算得了什么,只是留下了千古骂名而已。但是陈子昂呢,他将以他独树一帜的上承风骚、下启盛唐的诗文而流芳百世。

  我徜徉在射洪的横街窄巷中,休憩在疏密远近的茶馆里。我去得最勤最密的,自然就是书店了。一直以来我都想得到一部卢藏用编辑的《陈拾遗集》,我简直到了朝思暮想的地步。我也知道,《陈拾遗集》所收集的并不很完备,但它肯定是聊胜于无的。但是,我一直都不能如愿,如今我只有寄希望于陈子昂的故里了。这日我来到一家书坊,找《陈拾遗集》不到,于是发出了一通慨叹:“陈子昂先生诗文,在其他州县不被人们珍重,难以见到读书人传阅也就罢了,可是为什么在他的家乡的读书人,也对子昂先生如此冷落呢?这实在令人可叹呀。” 

  书坊的伙计带着几分愧疚说:“其实也不是如此的,我家的主人就已经着力搜罗陈子昂先生的遗墨和流行在民间的各种集子了,但还不知是不是已经刊印了全集,想不到今日有您专程到这里寻找,陈先生九泉之下也会非常高兴的。”他还说,“我将竭力劝说我家主人,叫他早日完成陈先生的全集。你就放心吧,小店即使赔钱,也要让天下文人得到陈子昂先生的全集。”

  听了那伙计的这番话,我心里平静了许多。我请伙计转告他的主人,说昌明县的李太白专门等候他版印的《陈子昂全集》,预订十册。把这件头等大事办好后,我就动身前往金华山,游览陈子昂的读书台。从金华山回来,书坊的主人已在他的店里等候着我,他坚持要请我对他们抄定的陈子昂先生文稿和各种集子,全部都校读一遍。我恨之不得,正中下怀,当即就答应了。我夜以继日地披读,还凭着自己的一些记忆增缺补漏。完成后,那主人还坚持要封我千文谢仪的红包,被我坚决拒绝了。最后,还是由那伙计折衷,让我多停几日,书坊再多雇几个抄手,先将陈子昂的全集书稿誊抄一册送给我。

  背着十卷厚厚的《陈子昂全集》,我上溯梓潼,去剑州梓潼县赵蕤师父的旧居。说起赵蕤师父,在梓潼县境内真是人人皆知,有很多人告诉我,说赵先生早已离乡云游多年,一直没有回来过。赵蕤老师的家在县西郊的赵家村里,是半茅半瓦的一个小小院落,他的家中并没有亲人,房舍都是托邻居打理的,风吹日晒的,都已经东倒西歪到快要散架的地步了。

  我只好继续自己的旅途。我登山越岭,攀岩涉水,行经那些悬空架谷的险要栈道,遍览剑阁雄关,再北上千古争战的葭萌关,然后又西去阴平道,南返经过氐道。待我回到匡山的时候,竟然已经是初冬了。 

  我整日与诗、酒为伴,浸淫其中。我的情绪就像一把火,在酒精的滋润下总是难以平静。这天,我又佩上龙泉剑,带上小虾儿,按照赵蕤师父的陈规旧训,重上匡山。我在山巅站定四顾,一时间竟不禁悲从中来。我对着脚下的层层峰峦和那茫茫云雾,感慨万千。我对自己说:“李太白呀李太白,你只是大千世界芸芸众生中一个小小而平凡的一员而已,你怎么会是双肩背负着这九天的云雾、双翼拥挟万钧风雷的大鹏呢?你直到如今也还只是一只只会在屋檐间低飞的小麻雀呀,你只飞了一个小小的只有烟圈儿那么大的圈儿,就又上气不接下气地落到自己的茅檐上了。你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展翅高飞、扶摇万里呢?现在,开元皇帝正大展宏图,要光辉祖业、功追贞观,天下群英竞上,人人争先恐后。而你李太白呀,还龟缩涸中,虚度时日,你真是惭愧呀!”

  我又想起上次在回昌明县的路上,正赶上吐谷浑脱离吐蕃,皇帝老儿颁下圣旨来:大赦天下,奖赏孝子贤孙,百姓大宴三日。

  我离刚开氐道两天,百姓们欢聚饮宴、载歌载舞的热闹场面,就一处接一处地展开了。这边烹猪宰羊,那边杀鸡修鸭,前村捕鱼捞虾,后村烧狗洗牛。到处都是五味不缺;单酒、双酒、三花、四熬,浊酒、清酒、黄酒、红酒,还有柴米盐油,各家各户都高高兴兴凑了来。到于那些有高年寿星的人家,还有官差衙役专门送来老酒和红绢表示祝贺。那真是普天同庆呀,任何一个地方的酒宴一开张,连路过村子的人也都会被热情的乡民拉扯着请去,一同开怀欢饮。要是醉了,地保就自会派人把他安顿入户住宿。

  一连几天,我都是这样吃着喝着饮着过来的。过了几天,更大的喜讯又传来了,说开元皇帝下诏,在中书省设立丽正书院,积极聚集有文有才的士子。那秘书监徐坚和太常博士贺知章,还有那个监察御史赵冬曦等等凭着诗文驰名天下的人,都被选入丽正书院值班任职,有的负责编纂历代典籍,有的负责撰写诗文,有的天天伴在皇帝左右讲授经史文章。那位宰相张说兼任了修书使、总领院事。皇帝要把所有遗落散失在民间的图书,以及隐居山林没有得到使用和任职的人才,都搜集到丽正书院来。

  我在参加一个村民大聚宴时,一位驿主还给我说了一个故事,说的是那丽正书院成立之初的一场争议:中书省的书舍人陆坚,对书院中享受优厚待遇的文人很反感,认为他们对国家社稷毫无益处,只会耗费国家的资财,就扬言要上奏请求皇上收回成命。张说驳斥他:“自古各代帝王,每当国家升平安定,国库丰盈的时候,没有哪个不是把心思和财力用到大兴土木以及追求声色犬马的享乐方面,只有我们的开元天子独具慧眼,看重人才,注重教化,这对国家的长治久安是密切不可分开的。这些,跟付出的一些些小小意思的金银钱财比起来,实在是好像拿一条小木去比度森林了。你陆坚的见识也实在太过浅薄了吧!”开元皇帝听了此事,就更加欣赏张说,而看不起陆坚了。

  现在,我就像一棵刚直的松树一样,屹立在匡山的山巅。我看着那一轮明月渐渐升上天空,整个宇宙一片光明,脚下的青山与遥远的雪峰连成了一条线,逶迤相接,一直延伸到遥远的西天。而在我的胸襟里,有一个情结却越缠越实了。在我的想望中,有一个向往越来越强烈,使我不禁放声高歌:“莫怪无心恋清静,已将书剑###时。”我猛地拍头,对小丹青说:“小虾儿呀,那丽正书院必定有我李太白的一席之地!”“那好呀,老虎末发威人家还以为你是只死猫呢?我们明天就下山去!”

  “对,下山,下山,明朝一早我们就回陇西院!”

  七

  那次回家,虽然离开不够一年,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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