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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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如水-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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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有限。到最后,多少有些坐吃山空的意味。报纸还要一天天地出,印刷费用也一天天增加,老板张受泉的一张脸,也一天天变得阴沉。逼得急了,报社同仁就以“革命大义”来压他。张受泉也很无奈,“即使我不赚你们的钱,但用纸要钱,用墨要钱,用工要钱,我也是小老板,实在是垫不起啊!”

  那一阶段,方复明都在四处为经费奔跑,“只要把这个困难时机度过了,报纸才会转入正常的运转体制。”他说。

  郭始鸣也想为报纸做一些实在的事,但涉及到经济,她的能力太弱,没有任何办法。

  也就是在这时候,她想到了“方大福”。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方大福
方大福

  郭始鸣第一次把方复明与“方大福”联系起来,也只是十天半个月的事。

  那天泉儿陪方复明走萧家桥去龙门口印刷局,在梓潼阁,正好与他三姐夫潘庆达相遇。潘庆达很热情,老远就堆着一脸笑,十分灿烂。但方复明沉着脸,要理不理。泉儿看不过去了,手臂捅捅他,说:“人家和你打招呼呢,也不回应一下?”见绕不过了,方复明这才勉勉强强尴尬一笑,向泉儿介绍,说是自己的三姐夫。

  潘庆达说,“老父亲还是很想你的,有时间也回家看看吧。”

  方复明支支吾吾答应了一声,拉过郭始鸣的手,就匆匆离开了。

  方复明说他瞧不起他三姐夫,方复明少年时初出孔城镇,在省城开阔的革命视野,确实是潘庆达给指的方向。如果不是潘庆达带他去藏书楼听陈独秀的演讲,也许现在,他依旧是孔城镇一位大商家的阔少。但他赤着一双脚从孔城走到省城,报考安徽武备学堂时,潘庆达却已经调转方向,成为安庆新型的工商业主。潘庆达与普通的商人不同,他的眼光长远,插手的多是新兴的有发展前景的行业,如开办制作肥皂,洋油经销二级代理,这之中,也包括组建自来水厂等。方复明曾为这事与他进行过论理,但潘庆达振振有词,他说他所做的一切,并不是为他个人所做,而是另一条工业救国之路。其实方复明内心清楚,当年藏书楼演讲事发,参与者多遭到官府通缉,潘庆达也名列其中。后家人花重金进行疏通,又将他送到官府“自首”,这才得到宽恕,最后不了了之。经过这一挫折,潘庆达完全变了一个人,一门心思全部放在家业经营上。对外他由称是民族资本家,并把这块牌子,在安庆推得很响。

  泉儿则从另一个角度理解,“像他们家这样有钱,在安庆城,也能买半条街吧?”话语之间,淡淡的羡慕。

  方复明不屑一顾,“他也算有钱?和我们家相比,也顶多只算个零头吧。”

  郭始鸣抬头望向方复明,笑笑,道“哦,那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方复明望了望她的脚下,说,“你穿这双皮鞋,是从‘方大福’买的吧?”

  “你怎么知道?”

  “它是我们家在安庆城开的分号。”

  看方复明一脸严肃,郭始鸣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方大福”是西城外一家鞋庄。换句话说,是前店后坊的皮革作坊。安庆的皮革业,多集中在荷仙桥至南庄岭一带。其中相对有名的字号“姚益兴”,咸丰年间创设,老板姚承德,既懂得制作,又懂得经营。经过两三代人的努力,到宣统年间,已经发展为雇有帮工十余人的大店,生意十分红火,在安庆首屈一指。周边皮革作坊另有“董万兴”、“贾彰水”、“徐来明”、“刘少华”等多家,形成一定规模,这也是北城外一大特色。

  但都无法与“方大福”相比。

  安庆“方大福”是时尚的代名词。在安庆,无论是富家小姐,还是官员太太,只要,都会想到“方大福”。

  “方大福”从孔城到安庆,原因非常简单,就是为了方复明。

  方复明赤着一双脚离开孔城后,方大福又气又恼,后来自己妥协,想与儿子建立新型的互动关系。但方复明不屑一顾。在方复明看来,他们之间,是不可调和的矛盾。

  方大福花巨资在安庆西城外盘下一处店面,把“方大福”招牌挂了出来,他的目的既明确又简单,不为赚钱,只为经常能与儿子见面。

  但方大福毕竟是方大福,他只是在街上转了一圈,甚至到天足会去看了看,就为安庆城的“方大福”定下了经营方向。专攻时尚的男鞋与女鞋。他带了两个学员,带着他最喜爱的九姨太,坐船到上海,把南京路上的鞋庄一一看了遍,只要九姨太喜欢的样式,他都十分大方地为她买了回来。事实上证明他是有眼光的,或者说九姨太是有眼光的。女人脚上的裹脚布被撕碎后,各式各样的女式皮鞋便在中国有了“婆家”。而这种趋势,如一阵风,从上海滩刮出来后,迅速蔓延到全国各地,包括长江北岸的城市的安庆。

  安庆城内“方大福”定下经营风格之初,城北的“姚益兴”,根本没有把他们当一回事,甚至还有一些鄙夷。在他们看来,虽然天足运动初起波澜,但老祖宗一代一代传下来,女人天生就是小脚,不会有什么大的改变,而这种状况,决定“方大福”不会有什么好的市场。他们没有料到的是,“方大福”一开张,就引起了新潮女性的注意,官太太,富家小姐,女学生,等等,烟花女子更是争相光顾。半年下来,不仅生意如火如荼,而且基本抢占了安庆城以及周边六邑的女鞋市场。

  郭始鸣也是其中的常客。

老爷子
郭始鸣是出八卦门走向“方大福”的。来的路上,她做过好多场景设置,带一种什么样的气势进店,进店指名点名找谁,找到之后话怎么说,遇到拒绝如何争取,什么时候动之以情,什么时候晓之以理,等等,考虑得非常仔细。但她没有料到的,当她迟迟疑疑走进店铺后,坐在柜台之后的一位的老者,手持烟袋,脸上浮着难以察觉的笑意,迎面向她走来。他的神态安详,他的气质轩昂,他的眉目慈善,他的笑意温和,当他立在郭始鸣面前,与她四目相对时,郭始鸣心中,没来由一种紧张。也许,气势压人吧。

  “你终于来了。”他说。

  郭始鸣不解地望着他。“你认错人了吧?”

  “我方大福一辈子没认错过人。”

  郭始鸣知道先败了一着。一个肯为儿子把家业从孔城迁至安庆来的人,有什么事情他不能做到?郭始鸣垂下眼,看他手上捧着的那根烟袋。真是一根好烟袋,七寸十三节,黄如金,缀有一根拇指大小的翠玉,绿到晃眼的地步,郭始鸣看它的时候,颈部略略发热,似乎与自己的那块玉佩是同一块料上切割下来的,而此时,两块玉心有灵犀,进行了一次特殊的交流。

  “我知道你是背着方复明过来的。有什么事,你说。”

  “我,只是随便看看。”

  “依你的神情,绝不是。”

  郭始鸣想了想,鼓起勇气,抬高了声音说:“你知道你儿子现在过的什么生活吗?他和他的同仁,几乎天天都为吃一餐饱饭而发愁。为了办好《安徽通俗公报》,他厚着一张脸,四处求助,也不顾自己的身份,有时候低声下气,连我都看不过去。他是为了他自己吗?不是,他是为了他的革命事业,为了同胞的幸福。你是他的父亲,还口口声声还说爱他的呢,为什么不给他一些支持?”

  沉吟了半天,方大福道:“不是我们不给,而是他不要啊。”又说,“真的对他不理解啊,有这样好的条件,完全可以安安逸逸过他的富裕生活,为什么还四处奔波,搞什么革命呢?”话说至此,老人眼中,闪烁出泪水。

  郭始鸣突然心动,她有些可怜这位长者。年近九十,活着的全部内容,就是他心中的明灯——方复明。但些时的方复明,却让他担惊受怕。“我一个女孩子,不懂你们大男人的心胸,但我知道,你们都有各处的追求。你一生以经营为平台,以赢利为目的。而你儿子,他的目的,是唤起民众,推翻清王朝。虽然道路不同,但两者都是目的,你为什么要强求于他?”

  老人没有多说什么,他回过头,朝柜台那边使了个眼色,帐房先生立刻拿着两张银票走过来。“这是两千两银票,你先拿给他,如果不够,你再回来。我已是垂暮,没有后代,守着这些财产又有什么用?” 

  临出门时,老人喊住她,又补了一句。“如果他说你什么,你千万别反驳,只要他能把钱收下,”

  后来郭始鸣才明白,老人料事如神。当方复明知道郭始鸣去过“方大福”,并从那里带回两千两银票,根本不说话。但郭始鸣没有按老人说的“千万别反驳”,而是“你的目的是什么,既然如此,你可以在社会上拉资助,为什么不能收下‘方大福’的资助?”

  也许是方复明为郭始鸣的理论所折服,也许是《安徽通俗公报》已经到了无米下锅的绝境,方复明最终还是把这笔巨款收了下来。郭始鸣很高兴,她觉得自己终于为方复明解决了燃眉之急。但她绝没有想到的是,方复明嘴上虽然没多说什么,但在心中,对郭始鸣已经另眼相看,也由此隐隐埋下矛盾的种子。

  方复明从小生活在女人堆里,他所做的一切,从一定程度上说,就是要表现他大男人的气势,而现在,郭始鸣,又以一个小女人的身份,走进他的生活,对他进行过多的干涉了。

  而这,恰恰是他最不想要的。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矿山风潮
遭劫

  报馆遭劫,是因铜官山矿山风潮而起。

  光绪二十四年,有一个叫凯约翰的英国人,专程来安庆,将安徽巡抚邓华熙心说动,取得皖省境内包括歙县、铜陵、大通、宁国、广德、潜山等地的矿山开采权。事隔两年,光绪二十六年,王之春任安徽巡抚期间,又将皖省境内30 多处矿山开采权,一纸合约卖给了外方。光绪三十年四月二十二日,凯约翰与外务部订立开办铜官山矿务合同,合约明确表示,“开办期限十二个月,如逾期不开,即将合同作废。”合同虽然是这样签的,但从签合同那天起,一直到次年五月,凯约翰既没有来安徽,也没有向安徽官府做任何书面说明。既然“十二个月”期满,安徽官府也不客气,当即声明合约作废。

  到六月,小暑前后,凯约翰派矿师麦奎一行技术人员,堂而皇之开进铜官山。也修路,也打进,也建房,筹建工作轰轰烈烈。至于安徽官府废约声明,在他们看来,也只是一张不起任何法律效应的废纸。如此三、五个月,官府没有反应,老百姓不愿意了。傲慢的英国人,根本不把当地村民放在眼里,他们或私毁民坟,或调戏妇女,或欺压百姓,一而再,再而三,最终激起民众强烈愤慨,火山爆发,并在全省形成蔓延之势。

  光绪三十三年,在安徽绅、商、官、学各界支持下,矿务公会成立,目标有二,驱逐麦奎出境,收回矿权。宣统元年五月,安徽旅沪同乡会路矿分会,发起召开铜官山矿案特别大会,倡议“全国人保全国之权利主义,不论何处至微之权利,有为外人所侵者,则必合全国之人以争之。”

  与民间铜官山废约运动鼎沸之势相对比的是,外务部却坚持退让态度。尤其是军机大臣那桐,与英国驻华大使晤商之后,态度一百八十度逆转,居然劝导皖省代表接受“赎约”条件。最终,废约赎款以万英镑达成协议。这笔由安徽藩库拨付赎款,占了当年安徽库存的一半。

  这之中还牵扯到一个关键人物,就是桐城南乡人方履中。在安庆,方履中大名鼎鼎,他是从文出身,幼读经史,光绪二十九年中进士,授翰林院编修。后任两淮盐运史、四川提学使等职。安徽教育改革,成立学务处,他还被延聘为总参议。当然只是挂职的衔,并不从中拿薪饷。当然,方履中更是皖省商界的铁腕人物,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经济实力雄厚,二是经济眼光高远。在铜官山矿山风潮中,方履中扮演的,是民族资本家的正面形象,宣统二年,方玉山设立泾铜矿务公司,资本万元。宣统三年,方履中由皖境各界公推,以君主立宪派形象和皖矿总理身份,赶赴南京,宣布收回铜官山矿自主开采。同时,他在皖设立铜官山矿务股份公司,由他亲自拟订的招股章程,在外人眼中,既详尽,又合理,得到普遍认可。旅宁皖籍工商各界,认股者40余人。

  有说好者,也有说坏者。而舆论方面,又清一色站在方履中的对面。《安徽通俗公报》办报之初,就对收矿运动进行了大量关注,不仅组织力量专门采写,而且每期都有辛辣讽刺的文字出来。安徽民众当时的立场在两方面,对外是收回利权(矿山、铁路等),对内是反对中央官有企业(浙路川路等)。《安徽通俗公报》抓住这两点,一是对官府的忍让进行批评,同时对方履中趁机捞财进行调侃。许多黑幕,也是通过《安徽通俗公报》,让读者有了更多了解。《安徽通俗公报》的发行量也由此骤增,仅在城区,就一度达到5千多份。媒体的力量远远超出官府和方履中的想像,虽然多次交涉,但报馆方面始终不做让步。

劫难
于是,劫难发生。

  最初,报馆设在姚家口“萍萃楼”客栈,离尚志学堂只有几步路。客栈老板毕少斋,骨子里也是激进的革命者。他说他开客栈的目的,就是为淮上老乡来省城革命提供方便。后来报馆事业做大,“萍萃楼”就显得小,人来人往,也不方便。安徽省城总商会副会长程鸣鸾知道了,就在“高岗鸣凤”腾出几间房,让报社搬了过来。

  “高岗鸣凤”为两层两进住宅设计,青砖扁砌,因大门横额“高岗鸣凤”而名。之所以称“高岗”,源于它的位置,楼房建在县下坡头,大门朝西,前街鸣凤里南北走向,北过县门口街,就是怀宁县衙。南走县下坡,七弯八拐,会绕到西门内正大街上来。当时旅居安庆城的客商较多,程鸣鸾建造“高岗鸣凤”,就是以出租为赢利模式,出租对象多为一些钱庄的大老板。

  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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