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人房or双人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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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人房or双人房-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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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叶妈妈,到了一定年龄从车间的小组长岗位退下来,少了岗位津贴,副食住房补贴也随着降了一个等级,夫妻两个为此拌嘴的次数明显多了。
  不凑巧,厂里通知每月的独生子女费只发到孩子十四岁,普华过了十四岁生日已经八个月。虽然只是每月的十几块钱,少拿四年对一个家庭也是一笔不少的数目。
  还有普华的姥爷,退休多年终于跟街道上申请,把自家铺面的一间房开成小卖部,专营香烟,每月添了些进项。
  普华插队嫁到外地的姑姑,通过关系搞到了二胎指标,可惜又给姑父生了个女儿。
  还有什么……
  还有就是普华自己。经过两年的努力,她终于以全年级前五十名的成绩如愿以偿考进了学校新编的保送班。任何家事的烦扰不足以与进入重点班的成就感相比。每每回想起自己的十四岁,普华总会首先想到考进重点班,也是因为这次的脱颖而出,她人生的轨迹转了一道小小的弯。
  ……
  “马辉!祝娟娟!鲁仲连!虞世南!叶普华!”
  被老师最后一个叫到名字的普华难掩紧张,从座位上站起来恭恭敬敬走到讲台上领到了自己的成绩单。走回位子上,与同样拿到成绩单的好朋友祝娟娟交换了个眼神。
  这是初二全区统考以后至关重要的一次年级排名,进入前五十名将被学校编入初三新组的重点班,以“保送生”的特殊待遇得到学校的全方面培养。
  普华打开自己的成绩单,一科科的成绩下面是总分,然后是个黑体的数字。
  课间她和娟娟跑到楼梯间顶层交换了成绩单,同时打开。
  一个是35,一个是29,两个人相视笑笑,最后忍不住抱在了一起跳脚。两年的刻苦学习,两年的友情,终于换来了最完美的结局。
  “开心吧,可以和纪安永同班了?”娟娟点着普华的额头。
  “你呢?虞世南的排名知道了吗?”普华有些不好意思。
  娟娟比了个38,趴在扶手边抿嘴笑,“虞世南这个臭三八,还好啦,这次终于让他有机会实至名归了!”
  普华也跟着开心,挽着娟娟一同望着楼下的操场。她们的愿望都实现了,继续做好朋友,继续同班,并且和“那个人”坐在同一间教室里。
  “他不在!”娟娟侧过头来在普华耳边说。
  “谁?”
  “你说呢!”娟娟冲她一个劲的眨眼睛。
  普华扭过身,假装板起面孔。
  “好啦!”娟娟靠过来搭着她的肩,又是耳语一番,“以后有的是机会!”
  学期最后一次全体会,新组建的初三六班学生在阶梯教室和即将上任的新班主任见面。普华和娟娟坐在最后一排,前排的纪安永与虞世南尽收眼底。观察到两个男生的一举一动,她们低头用眼神相互狭促。裘因的出现是唯一一点遗憾,好在娟娟凑到普华耳边嘀咕几句,两个女孩又不约而同笑了。
  她们的快乐,不因别人的介入而打乱步调,而且这种快乐到了暑假里也没有消散。
  以前的假期,普华很少跟同院的女孩子跳皮筋蹦房子,也从没参与过男生的活动。虽然大部分时间是自由的,但她有很多家事要做,几乎每天都会挂着钥匙拿妈妈留下的名单去副食店粮店添买东西。这个假期为了奖励她的好成绩,爸爸妈妈首次允许她自由支配时间,学习以外的空暇,普华全都骑车去找娟娟。
  两个女孩像是两只得了天空的小鸟,为数不多的暑期作业和自习练习册她们早早就做完了,用存钱罐里攒的零花钱买了一套《尼罗河女儿》,每天坐在娟娟家吹着电扇享受卡罗尔和曼菲士的爱情。天热的时候骑车去区图书馆,借阅别人翻到破损的琼瑶三毛于晴席绢,幻想着自己成为书里的女主角。休馆的周一就回到学校,躲在顶楼看学校篮球队训练。
  对于生活在双职工家庭的普华而言,那一年的暑假是由很多快乐堆积起来的,她第一次意识到,快乐并不是奢侈的,可以很简单,只要在求学的路上继续努力,她还会享受到更多的快乐。
  接近开学,普华的愉快心情渐渐演变成一种殷切的期待,期待新的班级,新的同学,新的老师,当然,她最最期待的还是纪安永。
  那时候全世界只有娟娟知道,纪安永是普华的“秘密”。

  2…2

  初三开学的第一天,普华很不安,从起床右眼皮就在跳。
  妈妈说过: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除了进入新班级第一天必然的紧张以外,前一晚还发生了件事,直接影响了普华对开学的喜悦期待。她偷偷配了学校信箱的钥匙,就藏在铅笔盒夹层里,虽然上面贴了张圣斗士纱织的贴画掩饰,但上学路上她还是下车打开书包看了一次,对着纱织双手合十,默默念着:保佑保佑,保佑不被发现。
  到学校还早,她去信筒取信,在信筒前遇到了六班的生活委员封青,本要放回去的信只好继续装在包里。
  推着车在校园里低头走,普华忧心忡忡,满脑子都是两样东西,钥匙,信。然后思考自己该怎么办?
  在教学楼的拐角,她没看路,与一群同样骑车的男生撞做一堆,车倒了,人也摔了,东西撒了一地。
  一排车倒得像多米诺骨牌,最先爬起来的男生嚷了一句:“靠!安永,你没事吧!”
  有个闷闷的声音回答:“还行。”
  普华摔得七荤八素,听到这个名字,竟然挣扎着撑地站了起来,顾不得膝盖上的疼,一蹦一蹦去捡掉在车旁的金边眼镜。
  摔得最惨的男生最后才爬起来,一边揉胸口,一边眯着眼睛低头找东西,随口问了一句:“没事吧你!”
  “给!”普华瘸着脚把眼镜送过去,她当然认识纪安永。
  “谢谢!”纪安永戴好眼镜,擦擦镜片,镜片后的眸子清亮斯文。他的袖子上全是土,但并不很在意,反而是看到普华有点吃惊。
  “是你!”
  纪安永的话令普华一愣,难道他认识她?明明知道不太可能,可她还是忍不住往那个方向想。
  “我也是六班的,咱们开会见过。”纪安永指指自己,扶起自行车跨上去,“对不起啦,你没事吧,那一会儿见。”
  “好,一会儿见。”
  普华让开路,站在原地目送着他骑远,才想起去扶自己的车。
  她拍着车座上的土,感觉有个东西戳了几下自己的手臂。
  “给!”
  “?”
  意识到是在和自己讲话,她回过头。一本刚刚包好书皮的语文练习册送到她面前,上面躺着一个撕破的紫色信封,举着练习册的是个陌生的高个子男生。
  普华心里一惊,半天都没找到自己的声音。
  那男生却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她,“书不要了?”他说话时,下巴上几跟半长不短的胡子跟着动了动,看着怪怪的。
  普华的右眼皮又不受控制的抽搐了几下,她伸出手机械的去拿练习册,总觉得眼前的男生有点眼熟。
  “你叫叶普华?”男生低头看了眼封面上的名字,把书交回她手上。
  普华没有回答,也忘了说谢谢,接过书站在路边。
  男生单脚踩着脚蹬,按了下车铃,抛下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调转车头骑走了。
  普华惴惴不安的把练习册和信封装回书包里,扶着车往停车区走。摸摸膝盖竟然摔破了,校服上也蹭了拇指大小的一道口子。她避开六班的停车位,发现刚才的几个男生都围在篮球架下面,纪安永在,还有……刚刚那个替她捡书的男生,他的手搭在纪安永肩上,一副很哥们的样子,不知在讲什么。
  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但是普华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像是有某种感应,在她注意他们的时候,那男生也回过头看到了她。他仍然在跟纪安永说着什么,眼光却一路追着普华,如同芒刺扎在她背上。普华的不安又复发了,她拼命低头眨眼睛希望眼皮不要再跳,把车停在老位置,卷起书包以最快的速度跑上了楼。
  课间操后,娟娟扶着一瘸一拐的普华去医务室上药,下楼时问她“怎么撞的?”
  普华要讲,但楼梯上都是刚做完操的学生,里面不乏早晨撞在一起的几个男生。第一节课大家彼此介绍过,名字虽然记不全但也差不多。因为认识了,她反而不想说。
  纪安永走在最后面,从普华身边经过,对她略微点头算是打个招呼。普华也对他点点头,手紧紧捏了捏娟娟,没让纪安永看出她的脚崴了。
  等大部队从楼梯上拐过去,两个女孩才不动声色的下楼,逆着人流横穿过操场去对面的医务室。
  娟娟在一旁嘟囔:“你们认识了?”
  普华忍着疼,闷闷“嗯”了一声。
  上完药回去上课,大家散在楼道里,娟娟扶着普华回到位子上,嘱咐她别随便走动。离开前凑到在她耳边嘀咕:“中午顶楼!”
  普华比了个“OK”的手势,目送娟娟回到自己座位。她刚要转头坐正,不期然与后排某双眼睛撞到一起,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是定睛看果然是他。
  这已经是一天里的第三次了,那个叫施永道的男生在盯着自己!
  第一节的班会他站起来做自我介绍时,普华没敢回头。
  他好像正在想题,左手转的自动铅笔像是一根魔术棒从几个指尖上飘过仍能不掉落,直勾勾的盯着教室的某个方向,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普华微微挪了挪椅子,从位子里拿出课本做作业。她从作业本上撕下一小角黏在眼皮上,希望令人心悸的跳动早点结束,然后正襟危坐拿起笔,开始认真分解眼前的立体几何题。
  当天晚上,普华在日记里写下了这样的句子:
  真的难以想象,竟然跟他说话了。其实,还好啦!
  裤子破了,被妈骂了两句,爸说买新的,妈说补补还能穿,娟娟说补好的地方可以当个“纪念”,有道理!
  那个施永道真奇怪,他会是纪安永的好朋友吗?但愿不是,以后要小心他!好在,信已经放回去了!封青也没有发现。上帝保佑,纱织保佑!
  第一节化学课感觉很难,要好好听讲做笔记,普华,加油啊!
  嗯……要加油!叶普华!

  2…3

  一个月很快过去了,普华和纪安永说过的话加起来也不超过十句。他们不在一个小组,没有什么接触的机会。而她对初三的期待,很快在六班压抑的气氛中消磨殆尽。
  在这里,交流是件很奢侈的事,同性别的同学之间姑且这样,异性之间就更有一道天然的屏障。普华发现,六班的男女生很少说话,除非万不得已。在一个卧虎藏龙的集体,派系分明,大家都在扩大自己的领地,这个班级没有朋友,只有敌人。
  卸去了生活委员的职务后,普华和娟娟都成了班里不起眼的小萝卜头,如果不是老师课上点名回答问题,一天里可能都不会有人叫她们的名字。除了身边几个原来班里的老同学,其他人态度一贯不冷不热有所防备。学科的压力也从开学第一天与日加剧,普华疲于应付,根本顾不得结交新朋友。
  两个月之后,班里的形势大体确立下来,几个小团体之间的竞争初步尘埃落地,原来六班的一派男生占据了排名靠前的大部分席位。纪安永月考进了年级前十名,令普华万分欣慰。她对他的欣赏有增无减,哪怕只是听着他回答问题,或是看看他打球的身影,她也甘之如饴。
  令她意外的倒是施永道,他也在前十名之列,排名比纪安永还要靠前。施永道留给普华的最初印象是挂在嘴角边那丛早生的小胡子,有点滑稽。他的嗓音随着变声期的到来日益低哑,看人的眼光还是那样带着侵略性。他很习惯打量她,不管是课上课下,而且毫无掩饰一副坦然,弄得她不敢从他坐的一侧回头取东西。她把这种目光当作挑衅或男女生间的敌意,可又不明白他们之间的敌意何来。因为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普华小心翼翼回避着,每次他从走道上经过,她都习惯性往另一边挪挪身子。但她又羡慕他的成绩,尤其是化学课,他能够游刃有余的与老师就解题展开论证,甚至想出更简单快捷的方法,他的化学成绩凯歌高奏,无一例外都是全年级第一名,几乎一路满分。
  普华的成绩并不理想,第一次月考化学成绩落后近二十分,跌出了班里的前三十名,只在语文和英语两个单科上还保持着领先优势。娟娟综合成绩一贯比她好,又有理科头脑,所以还在原来的名次徘徊。至于裘因,除了出众的家世和外貌,她在班里的成绩可以算得上很糟糕。娟娟背后说过,裘因能进重点班肯定靠关系靠脸蛋。像她们这种没脸蛋没家世的就只能拼实力。
  拼实力谈何容易!因为成绩和爸爸妈妈给予的希望,普华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令她在期中考后瘦了足足四五斤,可即使再怎么努力,她在物理化学上好像就是不开窍,成绩还是继续一分分往下掉。每逢化学课前甚至出现了神经质的恐惧和疑虑,生怕自己又漏掉一个知识点或弄错一条公式的计算。
  娟娟策动过几次让普华去向纪安永问问题,每次普华都是动了念头又因勇气不足告吹。这样反反复复,熬到成绩退到七十分以下,她权衡利弊,终于放下面子,在某天午饭后拿起习题册走向纪安永的位子。
  但是这次小小的尝试也没有得到幸运之神的眷顾,她才跨过一排座椅就被人挡在了走道上。
  那个足足高出她一个头的施永道拿着中考英语冲刺,像一座大山横在她面前,指着一道题生硬地问:“叶普华,这个为什么是虚拟语气?”
  普华忘了自己怎么回到座位,但硬着头皮花了整个中午的时间从头到尾给施永道详细讲了一遍虚拟语气。
  他把椅子拉过来坐在她课桌旁,他们离得很近,她几乎能闻到他身上打完球的汗味。她小心翼翼不接触他的目光,一笔一划在他本子上做笔记。他除了听,大多数时候支着下巴想问题。有时候他是故作深沉,有时又好像他本身就很深沉。快讲完时,他突然提了两个不着边际的问题。
  他说:“你的英语跟谁学的?”
  “呃……”普华不知道怎么回答,“……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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