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贵金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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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贵金迷- 第1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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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死了,跟宋大帅一个毛病——好色。都说色字头上一把刀,丢了性命也难怪。”采蘩淡淡抿起唇,“他让人射穿了脖子,又让我刺穿了心脏,不太甘心却莫可奈何。他奉你之命来追杀我师徒,害我师父重伤不治身故,我难免报仇心切,下手狠了些。”

  宋定望着采蘩妖艳的面容,才发现那也是一张无情的脸,不由倒退两步,怕她隔着铁栅栏都能要他的命。

  “我不是我,是勒将军硬要追你们的。而我本来想你们逃就逃了,反正也不用你师父再造南陈诏纸。”他眼睛骨碌一转,决定撒谎。

  “宋大帅不用怕。你如今是北周肃公和滕大将军极其看重的俘虏,我就算恨你,也不能因小失大,得罪了救我的恩人。我此来,只是问你两件事。”采蘩看宋定身上囚衣挺干净,显然未经刑求就急于要招供了。胆小怕死之人好对付。

  “童姑娘通晓大义,我宋定佩服。其实我早就看齐帝不顺眼了,总想弃暗投明。这回遇到肃公,我打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让齐地的老百姓早点摆脱水深火热的日子。北周以后就是我的母国,我当效犬马之劳。”话里行间流露出谄媚相,好似也能在北周大展拳脚一番,“你有什么话尽管问,我一定如实告诉。”

  “齐人劫持四皇子一事,你可是早就知晓?”采蘩却不跟他废话,直入主题。

  宋定摇头,“四皇子受伤的消息传来时,我也大吃一惊。在那之前,从未听闻。要是我早知道,根本就不会同意这般草率行事。万一四皇子有个好歹,南陈由中立转而助周,岂不是不妙?不知道是谁的破主意,不但弄僵了齐陈的关系,连带我的谋划也无法进行,气煞——”想起自己刚说弃暗投明,连忙改口,“也是北周得了天道,注定要赢。”

  采蘩不对他的虚伪做评说,又提第二问,“假诏调兵之策,是你自己想的,还是有人帮你出的主意?”

  宋定神情稍顿,嘿嘿笑道,“这等妙计自然是我一人所想,不然皇上,不,齐帝怎能封我为帅?”

  “那你真是神算,不但知道运纸车落单,还知道留我们几个纸匠活口。”采蘩冷笑,掏出怀里的婉蝉,似乎无意识,放在手中慢抚,“说实话,我就让你舒舒服服得穿干净囚衣。”

  “你不能杀我的!”宋定咽口唾沫,“我的命很重要,肃公他可指着我说布防呢。”

  “早说了不杀你。”采蘩示意守卫开牢门,“放心,我手上有分寸,会避开要害。以前我在人身上最多戳过十六个洞,人还有气儿。不知道这回能不能多戳一两个?”

  宋定扑过来,紧紧拉牢铁门,不让守卫开锁,“等等,我说!”别说十七八个洞,一个洞他都不想有,“是有人帮我的。”

  “谁?”采蘩对守卫点点头,守卫退开去。

  宋定沉默片刻,再道,“你们南陈的二皇子。”

  “我不信。”采蘩面色幽冷,“二皇子是陈皇帝宠爱有加的儿子,何必与你齐人勾结?”

  “我没骗你。”宋定心想,反正北齐这回是灭定了,没必要隐瞒,“二皇子与我暗中常有来往。他虽地位崇高,却不像四皇子得天独厚,不但有当今皇后为之撑腰,又有士族大家的支持。陈皇帝疼爱他,但又始终不立他为太子,他当然要为自己图谋。每年,二皇子通过我向北齐皇后送上金银珠宝,而我们与他合作走私买卖,不断交换重要物资。这次的事只不过是我向他提出的一个小小要求罢了,实在微不足道。”

  “微不足道?他可知你们想要调动北江洲的陈军?”出卖国家的利益,达到自己的私心,这样的皇子能做一国的继承人吗?

  “知道又怎么样?那是他父亲的军队,又不是他的。你想想,此计若成,我北齐将助他成为太子。万一年迈的陈帝受刺激一命呜呼,他就直接称帝了。若是不成,他也一点损失都没有。说起来,没娘的孩子就是可怜哪,什么事都得自己筹谋。”宋定还感叹上了。

  “照你说得他那么可怜,四皇子被劫之事也是他与你们齐人勾结所为?毕竟四皇子死了,他不就稳坐太子位?”采蘩状似不经意问道。

  “不会吧?在齐,二皇子一向只通过我,芝麻绿豆大点儿的事都找我帮忙,这事却不告诉我?”宋定觉得不可能。

  “最后问你一次,是你让姓勒的杀我师父吗?”婉蝉出鞘,在铁杆上一削,铁杆断。

  宋定哪里还敢说谎,“真不是我。二皇子交待,一旦劫了人就一个都不能活着放回南陈,我只是照约定而已。”

  采蘩不再逗留,转身走了出去。外面艳阳高照,以手挡住强光,突听独孤棠的声音——

  “问完了?”他靠着灰墙,一身旧青色常服,木环扣发,再普通不过的打扮,却不能让人无视的气息。

  “四皇子的事确实蹊跷,而二皇子将我师父送到宋定手里,又嘱咐杀人灭口。”取她的命真是顺便的顺便。

  “既已确定,你可心中安然。”独孤棠随她慢慢走着。

  “是。”采蘩简短回答,又道,“何时送我们回南陈?”

  “明日一早,往江洲走,然后坐船入陈境。我要随姐夫北上攻打合州,不能亲送,就安排了央送你们过江。”他找她,也正是为了说这事。

  从府衙出来,走上大街。少了一场恶战,老百姓很快恢复了日常生活。好些铺子都开着,买卖不冷清。

  “对你们而言,这仗才刚开始打。对我而言,却终于结束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不用你亲自送,多保重就是。”采蘩望着街道两旁的民生,有些想念钥弟和雅雅,甚至还有姬府。至少在那里只有小打小闹,掀不起惊涛骇浪来。

  “我说过,这场仗很快就会打完的。”这样走在她身边,感觉自己回到了棠掌柜的时候,很轻松自在。

  “独孤棠,我想请你帮个忙。”到头来,她还是最信任他,“师父的棺木我不打算带回南陈去了。师父本就出生在南陈,虽然深受冤狱逃离故土,但我想他一定还是希望能回来的。毕竟他的根在这里,还有他的家人。”

  “好,我会找处好风水的墓地安葬他。”独孤棠十分爽快。他不熟悉左拐,但能教出采蘩和于良这么好的学生,师父是不会差到哪里的。

  “多谢了。还有一事——”采蘩咬唇,沉吟半晌才开口,“语姑娘能不能留下?”

  独孤棠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请求,但随即就明白了。语姑娘是官奴,如果回南陈,恐怕很难逃脱悲惨的命运。不过,要是能趁此机会——

  “你想她诈死。”真是好心思。

  “文北村只有我们四个活口,如今师父走了,霍州归了北周,我和于良回去若说语姑娘已死,谁能查得出来?谁还真愿意花功夫去查?别说语姑娘一个,就算我们都不回陈,兵荒马乱的,别人也只能以为我们已经身遭不测。”二皇子可是想杀人灭口,一个不留。

  “采蘩姑娘替语姑娘出的这个主意让我想起你来。从北周到南陈,昔日害你的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你闯出了如此一番天地。”他也想不到,“你可与你师父一样,逃出去就再也不想回来?”

  “你说回北周?”采蘩一愣,“我还真没想过。别人不知,你却是清楚的,我若回去,一旦让人翻了底,必死无疑。”杀官差,逃流放,条条都是死罪。

  “你姓童,是南陈大官商的长孙女。翻出这样的底来,任何人都得礼让三分。”明日她就要走了,独孤棠想把之前两次未能说成的话说出来,“北周灭齐后,南陈就是下一个。天下纷乱,但周境腹地必定太平,你——不妨考虑回周。”

  “”采蘩垂眸不语。她逃出来不过半年而已,这么快就回去,会不会前功尽弃?

  独孤棠看出她很犹豫,“采蘩姑娘,不说你已经大不同从前,北周还有我。”

  采蘩眼眸晶亮。

  “姑娘视我为好友,我也一样。加害你的那些人,你若想报仇,我可再助你一臂之力。然而,康都实在不是久留之地。其实如你所说,你,语姑娘,还有于良,都可以留下。时机恰好。”

  告诉自己没别的意思,只不过就近一些。  
 
 

  
 
   第197章 都要珍重

  采蘩定住了脚步,侧头望着独孤棠,面容清妖,一笑洌澈,神情仿佛近,又仿佛远,然后缓缓摇头,“我倒觉得时机还不到。”

  独孤棠双目悄敛,将她的笑颜一点点收进,“还不到吗?”可以不问,因为懂了。但问了,因为自己并非冷漠无情。

  “那里还有重要的事等我去做。”再一笑,柔和似水,令人魂定心安。

  独孤棠无声点点头。

  “你的那些弟弟妹妹可需要我帮忙照顾?”采蘩重新往前走,“那天在棠掌柜的小院,我最记得两件事。一,到处都是娃娃。二,棠掌柜说他只是喜欢那份热闹的眼神。如今的独孤棠,定国公之子,年轻有为的少将军,有很多地方都和棠掌柜不同了,唯眼神不变。”和她一样寂寥,都藏着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

  “那就麻烦你了。”独孤棠也不客气。

  “不过得先说好,我只管给芝婶银子,带娃是不可能的。”她还是讨厌小孩子的。

  独孤棠呵呵笑了起来,“采蘩姑娘一向对这点坦率。我也记得你最讨厌的两件事。其一,拿你的容貌说事。其二,小孩子。你能管他们吃得饱穿得暖,我已感激不尽。”

  采蘩大方说道,“不坦率,怕你当我活菩萨,动辄托老带小。便是你我知己,我也会烦的。更何况,我是与你这个人结交。你身旁身后,左左右右的那些人,我可管不着。”她是天性中就自私吧?

  独孤棠这回笑了好一阵,才道,“姑娘与我结交,莫非是因为我知道了你太多秘密?无论怎么想,你我都极为自私,不该碰到一块儿才是。”

  “罢了,我是真自私,你是假自私。”走在街上,行人悠闲,对话也悠闲,“碰不碰得到,都是一个缘字而已,由不得你我。”如同她曾那么希望跟着他浪迹天涯,到头来才发现他自己并不自由啊。

  “真假难说。”独孤棠不认自己是假自私。

  “独孤将军,没有自私的人还会去养一大群跟自己毫无关系的娃娃的。”她当初答应送钥弟和雅雅回姬家也是无奈于自己逃犯的身份。

  “也是有目的的,不是吗?”图热闹。

  “语姑娘就请你多多照顾。”采蘩还没听到他亲口同意。

  “照顾孩子我还勉强,照顾女子就免了。”他实话实说,“她们心思重,我却懒得费劲去猜。语姑娘若想留在霍州,我就请滕大将军安排她的去处,若想去北周,就送到我大姐那儿去。你要是不放心,可以托别人。”

  采蘩骇笑,“这莫非便是将军气概?换成棠掌柜,什么样的女子都能照顾周到。”

  “采蘩姑娘此言差矣。棠掌柜是买卖人,能照顾周到,只冲着一种。客人。无男女之别。我这时领军打仗,无端端去照顾一个姑娘,实在为难。当初我对你也是冷言冷语,你难道忘了?”独孤棠不介意提醒她。

  “我以为那不是你。说起来,也不知道哪个是你独孤棠的真性情。”采蘩道。

  “都是我。”行走江湖,习惯冷。赚钱养家,习惯油。

  “我也没别人可托。”她总不能去托给那个摆着冷脸的阿慕,“只要语姑娘愿意,随你怎么安排吧,想来肯定妥当。”

  “套你的话说,吃饱穿暖。”做到基本,再多他会嫌烦。

  人们在采蘩和独孤棠身旁来去,看两人漫步,好似闲话家常那么平凡,没有招惹他们任何好奇的目光。

  第二日清晨,打着独孤的先锋大旗随风摇摆,以央为首的百名骑兵列队待发,采蘩在车前和语姑娘话别。

  “有什么话要让我带给西大公子么?”

  语姑娘用力咬唇,片刻后摇了摇头,“该说的我都说过了,只希望他能忘了我姐姐,重新开始生活。更何况还是让他以为我死了好,免得漏出消息,给小姐和于小匠添麻烦。”

  虽然决定接受自己诈死的主意,语姑娘眉间仍有轻愁。南陈还有她娘亲和流放很远的兄弟们,不知自己如此抽身出来,究竟是对还是错。但正如采蘩所说,以奴身回南陈也不能为亲人做什么,不若先得了自由再想办法。

  “有些事有些情的确忘了得好。”有时候,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反而让人无可奈何。

  采蘩说这话本是自我感叹,不料语姑娘神情大震,盯着她呐言,“我我不想的不想对情动的。”

  女人对这种事最敏感,尽管语姑娘说得含糊,采蘩却一下子就听明白了。语姑娘喜欢西骋啊!怪不得了,眼里怎么也装不下痴心的于良,还有对西大公子的疏远冷容。突如其来的一个秘密,只感无尽伤怀。

  “你”能说什么呢?听说三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西大公子又是那么出色的一个男子,姐妹同心,都喜欢了也在情理之中。“至少,没有伤害别人。”

  语姑娘眼中雾气氤氲,“我也曾这么想。放在心里就好了,一辈子不说就好了,只要姐姐和他幸福就好了。可是,不是不说就不会伤害到人的。姐姐都知道因为没有言语,还有眼神和表情,我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流露出来的。

  采蘩握握语姑娘的手,冰凉着,“无论如何,你已经作出了选择。”原来,能下定决心不回南陈,还有更深层的意义。

  语姑娘突然趴上采蘩的肩头,呜呜痛哭。无论姐姐在不在,她喜欢上西骋都注定没有结果。然而真正斩断它,简直撕心裂肺。

  所有人都看过来,采蘩尴尬。她不习惯和人这么亲近,不过语姑娘哭得伤心,她不好抽身就走。

  好一会儿后,语姑娘红着眼退开,才发现人人盯着她和采蘩,顿时脸红,结巴道,“我我。。。。。。”

  “又不是再也见不着了,哭成这样。你保重,总有见面的时候。”采蘩笑着为语姑娘解围,转身上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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