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海人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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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海人尘-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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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得吧!”魏明见她说得那么肯定,心里半信半疑,有意激她一下。

“你不相信?”

“不是不相信,我是想你怎么能知道呢?”

“告诉你吧,我有内线。”

“内线!什么内线?”

“暂时保密。”

“呵呵……”魏明笑了笑说:“别故弄玄虚了,你就是有内线也不可能知道什么的。”他不想再扯这些没影的事情,问:“说说为什么对施小宝的事不要认真的理由,好吗?”

“按说,像施小宝这样的人,抓他进监狱都不过,他花的女人怕是连他自己也数不清了,你又不是不清楚。”

“过去传闻多我确实不很清楚,上次和于钢还有刘玉新扯起这些事的时候他们说过才知道一点,但过去没证据不好处理,现在被我抓了现行!不处理就说不过去了。”

“怎么处理,乡镇企业的头,这种事多了,施小宝顶多是严重一点罢了。”

“严重一点罢了?你说得倒轻巧,大白天的在工厂里嫖娼,不是简单乱搞男女关系和生活腐化。”

“处理他一定会在县里反响很大,去年你不是还亲手给他发先进共产党员的证书和奖品吗?去年表彰今年处理,你不怕影响我们乡的党员形象吗?”

“处理这样的人正说明我们是功过分明,群众是会理解的,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去年评先进党员的标准是看经济工作的贡献,县里不是提出,指标达到县里下达基数的企业领导,工资升一级,超过五百万的工资升两级,是党员评先进,家属的农村户口转城镇嘛!按我的想法,除了看经济的贡献大小,还应该用政治标准衡量。”

“那你不是也没有坚持原则不评他呀!”

“坚持什么原则?我这个乡党委书记就像被人捆住了手脚,处处受到钳制,但这次我什么也不管了,一定要处理他,相信大多数的同志是会支持的,人民群众也会欢迎的。”

“你以为你是包青天,别忘了你只是个乡党委书记,你有多大的能量,你能挣扎得出他们编织了多年的权力网和关系网吗?也许你还没处理人家,倒先把自己给装进去了。”田恬的样子很激动。

“我不想当包青天,也没那个能耐,但最起码的党性原则还是有的。”魏明也有些激动了。

“在这个社会上还有什么原则可言。”田恬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许多。

魏明感到很吃惊,这个平时在他面前从来不高声说话,也从来不违背他意见的姑娘,竟然……!虽然他很吃惊,但他认准的事是绝不轻易回头的,于是他说:“能不能挣扎的出来是另外一回事,可作为一个党员,一个基层党委的书记,对这样的人都不处理,那就是失职。”

“魏书记……,我……我……我是为你好啊!”田恬又一次激动地喊着,眼眶里也似乎亮闪闪的含着泪水。

魏明看着她涨红的脸,尤其是第一次看到她如此激动如此忘情,难免有些感动,不管怎么说,田恬也是为他好。他缓和了一下口气说:“好啦,好啦,咱俩别争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行了吧!”他的话一出口就知道坏了,女人在激动的时候你和她大吵倒没事,就是不能劝。果然,他刚说完,田恬的眼泪就涌了出来。魏明最怕看女人流泪,看到田恬的眼泪不断线地往外涌,有些手足无措了。见田恬用手背在擦泪,他把手伸进裤兜想掏手娟递给她擦泪,却掏了几次没掏出来,他怕田恬在伤心流泪之时会扑到他的怀里痛哭,这种事虽然他没经历过,但电影电视里看了不少,而正是这些电影作品中看到的情景在这一瞬间的闪现,使得他很难鼓起勇气。

田恬默默地流泪。

魏明呆呆地看着。

屋里很静,静的只能听到田恬极力压抑着发出的抽泣。

好一会儿,田恬停止了抽泣,站起身朝厨房走去。

魏明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道上后,那根紧绷着的神经才略微松驰了一些。他掏出烟点上,一口气抽下去小半根,又憋了半天,才徐徐地吐了出去。已经淡化的没有多少颜色的残烟,袅袅上升着,在半空慢慢地散去。

田恬走进了客厅,魏明看到她已洗去了脸上的泪痕,好像还简单地化妆了一下。进来后,她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看着他,他也看着她,两双眼睛盯视了一会,各自都自然的回避开了。

停了一会儿,田恬平静地说:“我知道我说服不了你,但我还是想说,你可能不知道,我曾经很恨你,恨得牙根疼,那是在听到你要把我换掉的消息后,当时我也想赌气走人,可又一想,你凭什么一来就要把我换掉,你想换我我偏不走,不但不走还要干出点样子让你看看,到时让你离不了我时再提出走。所以,开始我是尽力地工作,想让你对我有一个新的认识,但是时间一长,我却渐渐地喜欢上你了。而且一旦有了这种感情后,就离不开你了,每天若是见不到你就觉得少了个什么,时间越长越担心有一天会离开你。”

田恬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先起身给魏明添满了开水,又走到冰柜那儿拿了瓶饮料,拉开后喝了几口。叹了口气说:“唉……!人的感情有时是很怪的,不愿离开你却又盼着你能早一点脱离乡里的工作,乡里的环境太不适合你,一个小小的乡也非你用武之地,以你的能力和条件,应该给你一个更大的舞台去施展才华。”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仿佛在思索着如何说,好一会儿,她才说:“不管外面的传闻是真是假,但我想,人的一生中能碰到的机会有时是很少很少的,每人的仕途之梦和升迁的机遇,也是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一旦失去将会永远失去。更别说一次小小的闪失和不当,都将最终导致机会的完全丧失。”

“那你的意思是我为个人的升迁,连党性原则也可以置之不顾吗?”

“你看你又和我争论原则的问题,我这是就事论事而已,因为我觉得目前的情况下,你应该把精力放在如何稳定,如何不轻易地触动高压线,或者说比较敏感的问题,这才是你当务之急的大事,作为男人,尤其是一个优秀的男人,应该把眼光放得远一些,要能拿得起放得下,尤其是要能把握人生之途中每一个擦身而过的机遇,否则,他就不是男人,最起码不是一个优秀的男人。我希望你是个优秀的男人,是个能成大气候的男人,也相信你是能够把握住自己命运的优秀男人。不过……!”田恬说到这里,似乎犹豫着什么没有说出来。

魏明用鼓励的眼神看了一下田恬,那意思是再明白不过了。

田恬很聪明的领会了他的意思,继续说下去:“我前面已经说过了,像施小宝这样的人,是该处理是该抓,不过不应该由你去抓,更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抓。”

“那为什么?”魏明问。

“我很担心,也许是杞人忧天,当然,不管担心是不是多余的,我还是想提醒你,你可别以为我太多虑啊!”

田恬说这话时,两只略略有些红的大眼望着魏明,是征询?是期望?还是什么?魏明一时摸不透,他思索了一下说:“你说吧,不管有没有道理,或者说提醒有没有用,你说的话都是对我的关心,而且你刚才说得那些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田恬似乎受到了点鼓励,说:“我和你认识也有三年多了,觉得你这个人虽然干了很长时间的政工,却不像个搞政治的人,所以我担忧的是,你并不完全了解官场,你要知道,世界上最光明的是官场,最黑暗的也是官场,这两者看似矛盾却又是统一的,说它光明是指它能给予那些能够进了圈子的人向上爬的机会和条件,那些有能力有才干的人,他只要努力争取,是会很快升上去的;而说到黑暗,那真是黑到底了,官场的险恶和狡诈,以及充满阴谋的程度,是很难一言以敝之的,尤其是官场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更是难以用十分恰当的词汇来形容。一旦跨入官场,一旦容身于官场的人事关系之中,每个人就不是自己了。”

说到这里她喝了口饮料,接着又说:“我记不清是哪本杂志上写过,说官场上的人事中,环环相扣,丝丝相连,牵一发而动全身,人一旦置身于其中,根本就无法自控。你得抹平个性,掩藏真实想法,对上司得有惊人的克制力,对下面人得有超乎寻常的麻木,要把自己的灵魂一分为二,而且要将连接在自己身上的每一扣每一丝搭配好,平衡好,这样你才能自如地生存。然而你真的一旦平衡好这些丝丝扣扣后,你就如同被捆绑在一块浮于海面的木板上,任何一扣一丝的松动或断裂,都会相应地引起波动,倘是问题出在了主扣上,那么你掉进海里必然无疑,无论你有多么英勇多么智慧,或有过多少辉煌的业绩,想要重新爬到木板上都是徒劳无益。这些话不能说它是千真万确,但最起码点出了官场上的险恶之极,因为,你无法左右身边的任何事,也无法把握住任何一个人,不管你的权力有多大,你都不能随心所欲地按你自己的所思所想去摆平各种各样的关系。任何时候任何事情任何人于你而言,都有可能置你于死地。”

“……”

“而且你踏入官场的第一天开始,你的面前就会有许多许多的陷阱,虚伪逢迎者偏能做高官食厚禄,投机钻营者偏能走红运发横财,社会是畸型的,人也应该有对付畸型现状的办法。由于你无法改变你的品质,无法附庸堕落成小人,你就必定为小人所害。而且你没有后台,你没听说人家讲:真理在讲台,清官在舞台,当官要后台,发财要乱来嘛!”

“……”

“你想捍卫真理和做清官、好官都没有错,问题是你无法摆脱处处制约你的那张网,从表面看,施小宝的事是严重的,他也只是孤立的一个人,但他的身后呢?你处理他一个,就有可能得罪一大片,而当你一旦明白你触动的是一个依你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撼动的一个圈子、一张大网时,也许一切都晚了。你要当官当好官当稳官就一定要有后台,必须要利用一切手段在上面找到靠山,同时也要在你的能量所能及之处编织你自己的那张网。”

一席话说得魏明心惊肉跳、惊汗淋漓,他瞪着一双吃惊的眼睛,看着面前这位美丽漂亮的姑娘,难以置信刚才那番话是她那个薄薄的小嘴唇上下翕动着吐出来的。

此刻,田恬仿佛是费了很大的劲,经过极大努力般有些疲惫地靠在沙发上。她的脸上呈现出一副宁静祥和,间或温柔深情的神色,同时,还有一吐为快的轻松感在她秀美的脸颊上游动着。

魏明惊讶于她的貌美,更惊讶于她的老成聪明,以及世故,一瞬间,他极难把眼前这个美丽的女子同上面那番形同一个官场上拼搏一番败下阵来,陷入深沉的思索后大彻大悟,才有可能发出这样令人叹服的表白的人融合为一体。如果面前是一个饱受磨难,顿悟人生,侃侃而谈官场真谛的老人,他丝毫不以为奇,但是,她却是一个年龄不大,经事不深的姑娘,这就不能不使他对眼前这个女人刮目相看了。

这一瞬间,他突然感觉到眼前这个女人的可怕,甚至感到有一种寒气迎面扑来,将他的满腔热血瞬间凝为寒冰让他不寒而栗。此时他说不出一句话来,也的确不知如何说是好。

“怎么啦?你不会是在想我这个人怎么这么世故,而且还有那么一点阴险可怕吧?其实我说得这些话并不是你没有经历没有感受过,而是你没有从理论上加以汇总和浓缩,同时,你置身于其中很难看得清而已。俗话不是说,当事者迷,旁观者清嘛!我并不是因为有多么城府多么世故,而是我虽置身于你们之中,却从心理上保持着距离,所以,能够看得清楚一些,加上我本身是学中文的,有着比常人多一分的洞察力以及观察生活的细腻而已,虽然我写不出那些精辟入里、揣味人生、富于哲理的作品,也没有作家的敏感和用语言文字表达感情、阐述论点的本事,可我爱看书,爱看那些揭露性的小说,并且能调用自己的思维去理解发生在身前身后的人和事。”

“哦……,我没有充分的理由去反驳你的论点,但我又无法从感情和认识上接受这些,尤其我不能苟同你把官场看得那么凶险的观点,这个社会尽管存在着许许多多黑暗的现象,但好人还是多的,就官场而言,主旋律的东西还是唱主角,如果都像你所说的,岂不是没有正义可言吗?”魏明不服气地又说:“别说这是共产党领导的天下,就是封建社会里也同样有忠臣有正直的官嘛!前一段电视里放的刘罗锅不就是铮铮铁骨的一代忠臣吗?”

“那不过是一种戏说历史的人物而已,你怎么不说说封建社会有多少忠臣被腰斩于市呢?”

“不是也有不少后人膜拜视为楷模的忠臣豪杰,名垂青史人人传颂吗?社会上的清官也并不是只能从舞台上看到!”

“我不和你争论,也争不出个谁对谁错,我只是为你好,也希望你能少一点磨难,多一些成功,毕竟你是…是…是我最佩服和最喜欢的人。”田恬说完后,脸又‘腾’地一下红了。

魏明看在眼里,心里一热,他很为自己的固执而懊悔,毕竟她是为了自己好,是出自内心的真诚和关心而没有掺杂什么邪念。但是,他也为她说出的‘喜欢’而担心。他明白一个女人,一个未婚的姑娘,一旦坠入某种恋情之中,是很难冷静地处理好与相恋男子的关系,女人大胆起来,那种魄力是任何男人所不能相及的,他很为自己担心,生怕在这种来自对方的感情诱惑面前难以自制,以至于会做出荒唐的事来。

尽管他的内心也很欣赏抑或说也喜欢这个女人,但他不能也不敢对她有任何玷污和伤害。他在心里默念着:今后一旦有机会一定要为她创造一个良好的环境并想方设法地创造条件,给她一个能够施展才华的机会,他坚信她是能够办成大事的,虽然他无法预测她究竟能成多大的气候,可他愿尽己所能去帮助她。

想到这里,他轻轻地说:“谢谢你了,我会记住你说的每句话,在今后处事为人上多个心眼,你要知道,人们在憎恶邪恶的同时,更呼唤真诚,苍海桑田世事万变,唯有真诚依存,但愿这个世界都充满爱,人人都多一份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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