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禹低着头，免得脸上太红。不敢看柜台后面的老头的眼光……
两人径直上楼，到尽头的房间开门进去。房间很干净整洁，竹家具一尘不染。青禹跟在他后面问，“住一起？”
“嗯。”简洁却不容置疑。“可、可是……”
“怎么？”小蛾疑惑地看着她，“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
“不是那个意思！”青禹心虚地转开脸。“啊，随便你怎么想。不过这种为旅人开的住处，我不放心你一个人。”青禹不置可否，“哦，这样啊。”她再也不说一句话，早早爬上床去躺着。离晚上还有些时候，小蛾累了，和她说话也不见好回应，便在桌边擦拭新买的弯刀，“青禹……还早呢，起来吧。”
“不。”
“你的麒麟刺，趁早玩顺手。”小蛾很是无奈。“不。”
“你怎么了？以前你不是很想变厉害吗？”僵持了一会，青禹心不甘情不愿起来。“你怎么突然怪怪的。”
“你管我。”她寒着脸。
等了好一会稍微缓和了点，两人又闲聊了些话，教了麒麟刺的基本用法，不觉天色就很暗了。小蛾累了，便想先睡了。
“等等，我们明天去哪里？”
“嗯……不是说好了陪你先到处走走，然后去太阳峡谷吗？”他将外衣挂起来。
“好。”青禹若有所思地点头。
过了很久，青禹眨了眨眼睛。见他已经沉沉地睡了，便蹑手蹑脚爬起来。她跪坐在床上，看了他半晌，喃喃说：“呆子。”
她俯下身轻轻吻了他一下，然后极快地翻身下地。披了外衣，轻手轻脚挑开门锁，在门外失去了踪影。
良久，等到房里又只剩静静的月光，小蛾缓缓睁开眼，一丝几不可闻的苦笑在他唇边。他坐了起来，正要跟着追出去，又在门口顿下脚步。
罢了，或许是召唤苍过来的时候了……
夜晚的街道上几乎没有人。各家各户都紧闭了门，连丝灯光都没有透出来。青禹记得白天遇见棠翎棠芹的那个酒楼，后面是供投宿的住处。她猜测她们多半顺便就在那里住下了。拐过街角，青禹转身悄悄潜入一条窄巷子，绕到那酒楼的后面。
一排不算高的石垒墙，里面就是旅人住的屋子。隔成相对独立的小院，看来在这城镇里也算是最好的了。
青禹皱眉看了看墙头，又见左右没动静，便踩着凸出的石块往上面爬。虽然讨厌麒麟刺，不过不得不承认这东西却是挺好用的。把它往石缝里一插，借力往上。
笨手笨脚地翻了进去，青禹靠在那里喘气。实在是有点不适合做这种事情，不过，她还是想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虽然小蛾说避开就好，可是青禹知道他是因为怕自己卷入危险。
嗯，不能当绊脚石啊，她咬牙对自己说，所以才半夜自己来这里，假如能偷听到什么消息，或许有帮助呢。
不知道运气是太好还是太坏，正好是熟悉的声音：“棠翎，你怎么心神不定的？”
哦？是芹儿吗？青禹傻傻地想。隔了有些远，她听不真切，仿佛又听到“九嫣”，“黄泉”这样的词。青禹心里充满了问号，不由蹑手蹑脚将耳朵凑上最近的窗户，还来不及再听，就有人影一掌推开窗户。
太不幸了，果然不是窃听的料。
“谁？”
青禹本能地闭眼一挡，淡黄的衣裙已经带着风声向她的位置扑来。
是哪一个？应该是芹儿吧？青禹吓了好大一跳转身就跑，可惜实力悬殊，已经感到后心冰凉。
芹儿的速度怎么这么快？看来在峡谷里的时候，没见过这小丫头的真正实力。她正要绝望地闭上眼睛，却觉得身体一轻。一只手托住她的腰，将她往墙上抛去。
青禹险险在墙头稳住自己，转头一看，原来是小蛾！她也来不及问为什么他会跟着自己到这里来，难道……那个时候他是醒的？
她突然觉得自己做了很蠢的一件事。
没给她发呆的时间，小蛾已经和那道淡黄的人影战在一起。青禹还来不及奇怪，就听小蛾沉声喝道：“还不快走！回去等我！”
青禹只来得及看到昏暗树丛中，银色的刀光出鞘了。小蛾只能依靠兵器了……青禹明白自己留在这里也只有坏事，一咬牙跳下墙头往客栈拼命跑去。
见她走了，小蛾正松了口气，眼角却见到本来在屋里没动的另一个女子，悄无声息地从窗户穿出，紧随而去。淡红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青禹逃走的方向。
他心里大乱，面前芹儿出手却十分凛冽。
是芹儿吗？还是追出去的那个才是？她们一模一样的脸，平时可以从言行举止来分辨，可是一旦沉默，小蛾就不知道谁是谁了。他手中的银炼呼啸着，逼退对方一步。
“芹儿，住手！”小蛾轻轻喊道，他只能赌一下了。
暗夜冰冷的月光下，芹儿住了手。她竟然悬浮在离地二、三米的空中，脸在树丛的阴影中看不清楚。
小蛾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却听她轻轻地、毫无温度地笑了一声。
第十章 意外
青禹拼命地跑着，隐隐责怪起自己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自量力的结果就是害小蛾又陷入麻烦里。可是，他和芹儿不是应该很熟识吗？为什么一言不发就打了起来？身后有隐约的动静，青禹霍然回头，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有人追来了！银红的衣裙在暗夜里十分明显，是谁？是棠翎吗？
青禹一直很恨她，如果不是她，自己不会错杀洛琛，也不会害小蛾去人界，成为离朱的棋子。奇怪的是，棠翎仿佛也不是真心要追上她，只是不紧不慢地向她逼来。
青禹一边跑，一边努力平稳剧烈的心跳。她并不是个一慌乱就失了主意的人，心念转了几下，便想到小蛾到底脱身了没有？总之不能带她们去投宿的那家客栈。先甩掉她再说！
她一咬牙，开始往幽暗的小巷里钻。
其实，假如棠翎真的要追，她怎么逃得掉呢？果然，见她加快了速度，棠翎犹豫了一下，也不言不语地加快了速度。
青禹急了起来。突然见到前面的街口很眼熟。
对了，是干货店的街口，拐过去就是兵器铺了！去找水令！她灵光一闪。虽然在这样的夜里冒昧打扰别人是非常不好的。不过，管他的，反正水令看起来就是很温和的样子。大不了就说，都怪你的刀不好，害我们没有打赢……就无赖一次好了。
胡思乱想中，水令的店已经在左侧了。她冲到门前一看，太好了！居然有一丝微弱的光从里面透了出来，她想也不想，撞门冲了进去。
“水令！”她大喊，没发觉自己的声音带了颤抖。一盏小小的油灯下，背对她的白衣男子一震，缓缓放下已经快喝空了的酒杯。青禹想都不想一把拉住他的衣服，着急地喊：“水令！请……请帮忙！”那背影回过头来，俊逸的脸上是微微的不置信。看清了他的脸，青禹楞得忘记了说话。封曜！“封……曜……”她张着嘴，喃喃说。没有想到会再次相遇，还是在这样的情况，这样的地点。封曜也楞了半晌，他最先恢复过来，懒懒地说：“小宛青，你怎么在这里？”青禹还是说不出话来。
里间的门一响，水令睡眼惺忪地出现，又是赤裸着上身，头发乱得和草窝一样。他皱眉看向两人说，“封曜，你借我家喝酒浇愁就罢了，干嘛带女人回来？”
“啊，水令！”青禹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水令扒扒头发，看了她一眼，终于说：“哦，讨厌麒麟刺的小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还未解释清楚，三人都听到外面的动静。有人追来了！衣裙在空气中快速移动的声音，最后落在外面的街心。
“你又惹了什么麻烦？是追你的吗？”封曜又倒了杯酒。
“啊……是……”
青禹还未说是谁，水令就一反白日的温和，皱眉对封曜说：“你们认识？那就快点解决了。”
“你去解决啊。”封曜漫不经心地说，“你一被吵醒就会暴躁如雷，撕下温文尔雅的面具，正好去把气出了吧……”
“去就去。”水令往门口走去。青禹情急之下对封曜叫出来：“是，是棠翎！”封曜端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是棠翎在追我！”门一声巨响被撞开，棠翎一身银红软袍出现在门口。
她指间是七把薄薄的飞刀，突然见到封曜，一柄飞刀叮地一声落下地来。四个人都无声地面对。只有那柄飞刀在地下叮叮当当滚动着。“翎儿？”封曜楞住了，神色复杂。水令还是没怎么睡醒，一脸不耐烦地抱手看着他们。
“怎么又是熟人？封曜你这个王八蛋，遇上你就没好事！”青禹已经退到了封曜身边，手里紧紧握着麒麟刺。棠翎在见到封曜的时候，就停下了脚步。她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她清澈的眼中先是震惊，然后是复杂，最后，却慢慢透出一种恨意来。
那样强烈的责怪和恨意。连屋子里的另外两个人都明显地感受到了。她恨封曜！她恨封曜。可是为什么？封曜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他放下酒杯站了起来。“翎儿……”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心里有着愧疚吧。“你想说什么？翎儿。”如此强烈的恨意，连封曜都觉得有些压力。棠翎不说话，只是漠然又空洞地盯着他。“我杀了离朱，你就如此恨我吗……你难道就是为了离朱而活的？她死了你就无法解脱吗？”封曜低沉地说。还是……还是因为我毕竟有些负你？听到他这句话，一大串泪珠突然毫无预兆地从棠翎脸上滚落。她眼神像是没有焦距，飞身退了出去。“翎儿！”她的身影几个起落，很快不见了踪影。只有水令事不关己地甩甩头，“搞什么啊！每个人都怪怪的。”
青禹却望着棠翎离去的方向，喃喃说道，“没想到她这样恨你，是爱得太深了吗？”水令接嘴说：“大概吧，爱之深恨之切啊。封曜，你交代吧，又干了什么坏事？”长久的沉默。封曜淡淡地笑了笑，“她……原本不是那样的人的。”不应该是那样的人的。翎儿，你出了什么事吗？水令还想说什么，却被青禹急急地打断了，“拜托！
请个忙吧！小蛾还没有回来！“
“别急别急，小姑娘你慢慢说好不好。”水令打了个呵欠。封曜转头看向青禹，“慢慢说吧，发生了什么事？”青禹深吸了口气，便大概讲起白天和刚才的事情来。
第十一章 芹儿谜踪
青禹逃走之后，小蛾与芹儿在那院子的小片空地上对峙着。芹儿的那声冷笑，带着说不出的诡异，在安静的夜里弥散开来。小蛾只觉背后一股寒意逐渐往上，全身都警惕起来。
“芹儿？你怎么了？”他沉声再做确定。那半空的人影缓缓张开了双手，如同展开一双羽翼，一股沉重的压力向小蛾压来。他心里发冷。现在的这个，有着芹儿的外貌和声音的，是芹儿吗？
那股沉重的压力已经将他包围了，不能使用法术的小蛾觉得开始窒息，他努力稳住身形后退一步，再问：“你不是芹儿，你是谁？”
芹儿略略沉默了一下，突然咯咯笑起来。她偏着头轻快地说：“不是我，那是谁呢？”她突然落下地来，吐了吐舌头，“人家给你开玩笑的。谁叫你们半夜来偷听人家。”
她站在地面，月光刚好洒在她的脸上。是芹儿没错，可是那眼神……
小蛾恢复了镇定，淡淡笑了笑，“是吗？我也没想到你在这里啊，省得我找你。”
“哦？”芹儿纤细的食指在唇上敲了敲，一副不解的表情，“你找我做什么？”
小蛾冷笑，“装傻也没用。你逃出太阳峡谷的时候，把什么东西带走了？说好了还给我的，别反悔。”
芹儿几不可觉地踌躇一下，模棱两可地反问：“哦？”
听到她装傻，小蛾不耐烦了，“芹儿！你别啰嗦，还是要我陪你进去拿？你答应了的事情，想否认也没有用。”
芹儿眼珠转了转，“好吧，那你和我进去拿吧！人家忘记了嘛……”她向他招招手。
小蛾犹豫了一下，缓步走到她身边，伸手在她头上重重揉了一下，“越来越精怪了。”
手下芹儿的身体不自觉地一僵。
小蛾唇边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手顺着她的头发往下，电光石火间往她的后颈扣去！
芹儿反应极快，身子往前窜出一大步，然后在半空一个折转。她眼中闪过犀利的光，嘴里说着，“你想干什么？你不是要拿东西吗？”
“那是试探你的，傻瓜。”小蛾一手落空，另一手唰地抽出了银炼弯刀。冷冷的刀光在月华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他一字一句地说：“别装了！”他突然心里一把怒火熊熊烧起来。芹儿虽然是个古灵精怪找人烦的丫头，就这样死了吗？离朱你没死，可是你居然连自己人的躯壳都舍得夺占！“离朱！你……”一向冷静的他，再也忍不住。“芹儿”楞了几秒，突然仰天大笑起来，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想必是吵到了别人，旁边连着的几间院子也骚动了起来。有几间的灯亮了，却没人敢出来看。
“哈哈哈哈！臭小子！你果然厉害！”离朱掩口大笑起来，“还说将计就计，将你骗进去杀了！解我心头之恨！”
“芹儿呢？你把她怎么了？”明知最坏的结果，小蛾强忍愤怒，咬牙问道。“不是很明显吗？怎么？她又不是你的人，你发什么火？”离朱冷笑着。“棠翎居然会同意。”小蛾心一凉。原以为离朱必死无疑了，可惜封曜和小蛾二人都没有等到确认就离去。谁能想到，苏阴死了之后离朱又可以使用移魂术？又有谁能想到，她竟然连自己手下的人都不放过！
“翎儿是我的人，她是为我而活的，芹儿也是。”离朱难得地严肃起来，“我要她们去死，她们必定会毫不犹豫去做的，这——是我们之间的契约！”
“我不管你们过去有什么契约，我只是觉得你太过分了。”小蛾直视她，“你得到黄泉，开启碧落，有什么用？恢复魔族统治权有什么用？！苏阴做的那件事，让你怀恨至今吗？你有必要牺牲这么多人，只为了你的私怨？”
离朱楞了一下。“你